读书札记•《金山夜戏》注释

朱简

金山夜戏

崇祯二年中秋后一日，余道镇江往兖。日晡，至北固，舣舟江口。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噀天为白。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入大殿，皆漆静。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余呼小傒携戏具，盛张灯火大殿中，唱韩蕲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剧。锣鼓喧阗，一寺人皆起看。有老僧以手背摋眼翳，翕然张口，呵欠与笑嚏俱至。徐定睛，视为何许人，以何事何时至，皆不敢问。剧完，将曙，解缆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张岱《陶庵梦忆》卷一）

注释：
崇祯，明思宗朱由检年号（1628—1644）。
余，我。

道，途经。《史记▪项羽本纪》：“自郦山下，道芷阳间行。”
镇江，今江苏省镇江市。北固山在城北，横枕长江。金山在城西北，上有金山寺，始建于东晋。
兖，yǎn，兖州，古九州之一，今山东省济宁市。
舣，yǐ，泊岸。左思《蜀都赋》：“试水客舣轻舟。”
倒囊，倾倒出口袋中所有钱物。此用引申义，倾泻。陈师道《次韵答晁无咎》：“西湖欲雨厨烟满，风叶倒囊云覆碗。”
晡，bū，申时，即今下午三点至五点。《玉篇》：“晡，申时也。”傍晚。《淮南子▪天文训》：“日至于悲谷，是谓晡时。”
噀，xùn，口含水、酒等液体喷出。《后汉书▪栾巴传》注引《神仙传》：“巴为尚书，正朝大会，巴独后到，饮酒西南噀之。”
二鼓，二更。古代击鼓报更。《颜氏家训》卷六：“汉、魏以来，谓为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又云鼓，一鼓、二鼓、三鼓、四鼓、五鼓，亦云一更、二更、三更、四更、五更，皆以五为节。”

漆静，黑暗寂静。漆训黑。《周礼▪春官》：“漆车，藩蔽。”注：“漆车，黑车也。”《说苑》卷二十：“作为食器，斩木而裁之，销铜铁，修其刃，犹漆黑之以为器。”
傒，xī，仆人。
韩蕲王，南宋名将韩世忠（1090-1151），字良臣，宋孝宗追封蕲王，谥号忠武，南宋中兴四名将之一。蕲，qí，蕲州，古州名，今湖北省蕲春县。
喧阗，xuān tián，声音宏大。王维《同比部杨员外十五夜游有怀静者季》：“香车宝马共喧阗，个里多情侠少年。”
摋，sà，侧手揉擦。《公羊传▪庄公十二年》：“宋万臂摋仇牧，碎其首，齿著于门阖。”何休注：“侧手曰摋。”
眼翳，眼眵等蒙蔽物。翳，yì。《祖堂集》：“譬如虚空，诸眼不立，绝无眼翳，赞如上三昧。”
翕然，忽然。翕，xī。鱼豢《典略》：“太祖先苦头风，是日疾发，读琳所作，翕然起曰：‘此愈我病。’”葛洪《抱朴子▪内篇》卷四：“伏伺之，候日精照之。须臾翕然俱起，煌煌辉辉，神光五色，即化为还丹。”
嚏，tì，喷嚏。《诗▪邶风▪终风》：“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张岱（1597-1689？），又名维城，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晚号六休居士，浙江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主要作品有《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夜航船》、《石匮书》等。他的散文成就最高，犹擅长小品文，博览精裁，文笔清新，语言生动，饶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