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叮当响

梦中的笑

                   锅碗瓢盆响叮当

     一连几天阴雨绵绵，在楼上看小区，没有一个走动的人。这样的天气本来就不适宜出门。

      吴繁心安理得窝在床上，翻翻闲书，刷刷手机。听外面风摇竹子，雨打树叶的声音。密集的簌簌声，让人感觉很静。如果不是病毒肆虐让很多人痛苦，吴繁其实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光。

      突然隔壁房间门打开，有人喊：“快出来，大事不好，这个病毒搞到我身上来了。”吴繁一听，连忙出去，喊的人是自己的公公，因为脾气倔强，别人都叫他方倔头。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嗓子疼，这是病毒搞到喉咙里去了。”

       吴繁较忙倒热水给公公，“爸，你别急，喝点水，嗓子疼，不一定是新型冠状病毒。没有咳嗽发烧症状。我跟方磊打电话，让他回来下。”

      方磊正在上班，一听，也着急，忙请假去买药。方倔头说：“我奈不何了，走了你们那么搞？”

吴繁说：“哪里就到那一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别自己吓自己。你又没出去，怎么可能好好的感染。”过了一会儿，方倔头说：“现在喉咙好点了，不那么疼了。”

       吴繁赶紧又给方倔头倒杯温牛奶，加一点点蜂蜜。方磊回来的时候，方倔头牛奶刚喝完，方磊把买的治喉咙疼的药拿出来，方倔头摆手：“现在已经不疼了。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跟磊讲话，声音大了，喉咙才疼的。”

      

      过了两天，几天不见的太阳大大方方出来了，阳光明媚。又正值春天，树木都生叶开花，很多人都想出门散散步，透气。连养的狗都蹲在大门口，不停用爪子挠门。

       但社区工作人员一再强调疫情严重，大家不要出门，何况，出入小区还要进出卡，所以居民都依旧蛰伏在家。

     吴繁看到对面楼房的窗户也打开了，探出一颗脑袋，小区空旷安静，那颗脑袋又缩回去了，仿佛阳光也突然孤寂起来。吴繁想起一句话：每个禁闭的门之后，都有人间悲喜剧。

      吴繁正想得出神，方倔头站在门口，说：“完了，我发热了，是不是要报告，赶紧送我去医院，要抢救我哇。”吴繁说：“爸，你又自己吓自己，告诉你看点别的，整天看疫情播放，觉得空气里都是病毒。”方倔头说：“我们是被病毒包围了，电视上说武汉，黄冈都是重灾区。”

        吴繁拿出体温计，给公公量上。方倔头严肃的坐在沙发上，手臂抱得紧紧的。温度计取出来，36.5度。

       “爸，很正常。”

        “温度计会不会不准？”

        “不会，很准。爸，我说你怎么就不盼点好？”

        从这天开始，每天给方倔头量两次体温。

     

      这天方磊歪在床上，手里划拉着屏幕，：“中午吃什么？”吴繁一愁，吃什么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方倔头没有一颗牙齿，吃东西全靠牙床，每次煮菜都要煮很烂。上次用牛肉煮花椰菜，吴繁给老人夹了些煮得很烂的牛肉，结果方倔头光秃秃的牙床还是嚼不动，差点牙床发炎。

     方磊埋怨吴繁，没把牛肉炖烂。吴繁有些委屈，“就差没成肉糜了，你爸没牙还偏不肯用假牙。”

     “再说他咬不动为什么不吐掉？”

     “节约了一辈子，到嘴里的肉，他哪里舍得吐。”

       晚饭时候，方倔头又端着饭碗，凑到电视机旁，听疫情播报。

    “你们说，这那么搞哟。路封起了还没有通，我这也回不去。”方倔头边看电视边跟方磊说。

     “你就安心的住这里，反正住哪里都一样，出不了门。”方磊回答了他爸一句。

       随后对吴繁说“你喜欢往武汉跑。现在看你怎么走。”吴繁说：“这是没什么事，如果有事，我总能想到办法去的。”方磊问“你说怎么去？”“没有大路走小路，不能高速国道，绕道走，不开车，骑摩托，骑自行车都可以。”方磊知道吴繁这是杠上了，懒得理了。

    方倔头一旁没做声，脸色不好，他突然说“没得意思，我想回去，这路什么时候能通呢？”

     吴繁和方磊赶紧问“爸，是住得不习惯？这比家里方便多了。什么都不用你做，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说。”

    方倔头说：“能走现在就走，我一把年纪了，得病了算球。”

    吴繁觉得爸这话听着别扭。但她不是个爱多想的人，估摸着老人被关得不耐烦了。

    第二天，方磊去上班了，吴繁早上起来给爸煮香菇馅饺子。平日里，都是端到老人床头，让老人吃了早餐再慢慢起来。今天，方倔头已经起来了。

     “爸，今天这么早，么不多睡下？”

      方倔头打开电视语气硬邦邦的说：“看新闻，看这路啥时候通，一通了让方磊送我走。”

      吴繁把煮好的饺子端到爸面前，碗里还煮了个荷包蛋。方倔头快吃完了，看见吴繁盛了碗白汤圆从厨房出来。方倔头问：“你怎么不吃水饺？汤圆好吃些？”吴繁解释到：“只剩下十几个水饺，刚够一碗，我就搓了几个汤圆，你要不要加几个？”

     方倔头忙说不吃。对吴繁的态度却好了些。

     临到中午，方磊回家，带了些东西。在门外，取下口罩，脱掉外套，换了鞋子，拿起放在门外柜子上的消毒喷壶，上下里外喷洒一遍，连买回来的东西外包装都喷了。

    吴繁接过东西，放在桌上，看了看，问：“还是没有买到鲜肉活鱼？过年的新鲜鱼肉都吃完了，剩下腊肉咸鱼香肠，爸都吃不动，光吃青菜怎么行？”

     方磊说：“菜场都封闭了，超市买肉的排长龙，没到我就卖完了。”

     中午，吴繁给爸做了青菜鸡蛋饼，方磊夹了块蒸腊鱼，和几片香肠在方倔头碗里。方倔头还是端着碗一个人去电视前吃。吴繁小声问：“你爸吃不动，你为什么非要夹给他？”方磊也小声说“你不了解，不夹给他，他会多心，认为我们不愿意给他吃。”吴繁笑了，筷子头敲了下方磊：“怎么可能，你才这样小心眼。”“你不懂，爸年纪大了，担心自己被嫌弃，心理很脆弱。”

       中午都在客厅沙发上休息，方倔头过来，说：“我有个事要问一下，昨天到老在心里架起的，考虑一晚上。”

       吴繁一听，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方倔头说：“吴繁，我一直把你当女儿看，觉得跟你相处自然些，亲热些，所以才来你们这里。”

      方倔头停半天没说话。吴繁和方磊看一眼，等着爸下文。

      方倔头突然提高声音：“你们怎么就那么容不下我，千方百计要送我走？”

      吴繁一惊，还没开口，方磊就问：“谁说要送你走？什么时候说要送你走了，再说这到处封路，想走也走不了哇。？”

      方倔头脸涨通红，大声说：“就是你们！昨天吴繁在这里说，高速不行走小路，公路不行走水路，反正千方百计要送我走。就是骑摩托车也要赶我走。”

      吴繁和方磊想起来，他们夫妻两个抬杠，说只要想去武汉，总能想到办法。当时，爸爸就坐在旁边，不晓得他耳朵背，还这么能择话，圆话。

      “爸，你的耳朵怎么这么好呢，我说一条龙，你说母大虫。那是我跟方磊抬杠好玩，被你听差了十万八千里。”

       吴繁把来龙去脉跟方倔头解释半天，明白过来的方倔头，脸色缓和多了。

      “爸，我也不傻，要是我跟方磊说想送你走，干嘛当你面这么大声。你想一下就明白。”

       “就是呀，我考虑一晚上，你怕我听不见，故意说大声的。”方倔头说着笑了起来，抹了一把嘴。

      这以后，方倔头脾气好多了，只是吃饭还是每次都要离开餐桌，一个人在电视前去吃。他是因为没有牙齿，吃饭爱掉落饭粒，为了尊严，才不肯跟别人同桌吃饭。方磊吴繁只能装作不知道。

     方倔头就像那位宁可晴天带雨伞也不肯带拐杖的老人。

     

      小区外的一排腊梅开得热烈，香气四溢，打开窗子，还有一丝丝香气飘进房间。让人更期待疫情以后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