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年关故乡行

穆可群

      大年初一，天出奇的好，阳光懒洋洋的洒在镇子上，路上迎着三三两两拜年的乡亲们。

       年三十那天已接到振波的电话，说现在疫情越来越紧，商量后决定年初一的同学发小聚会取消。振波在区里工作，对信息掌握和形势判断都要敏锐些。

     当时，大多数人还都未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尤其是老家的人，虽然镇子离县城也就五十来里，但山外的事情总感觉离自己很遥远，拜年和出行都未曾受到影响。

     聚会取消，我们当庄几个同学就邀约去爬二郎山。二郞山并不高，但却俊秀，登上山顶，就能够俯视整个镇子。整个镇子背靠群山，座于盆地之中，淄河沿村边流过。村子靠山而建，择水而居，看得出先人建村时的目光。镇上的建筑多数是平房，一条条胡同巷道把一个个天井都串了起来，看似无序，却是井然有序，院院相通。阳光下，一排排瓦房显得宁静而庄重，错落有致。

     王兵不禁感叹道，“咱们镇子多美啊，多年后，如果能完整保存下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古村落”。强子说，“咱们小时候，庄子周围还都有圩墙、城楼，现在基本找不到了，要是留着的话该多好”。

     望着家园，大家不禁感慨起了年少往事。想起了小学时走街穿巷钻胡同去上学的情形，想起了放学后三五同学走东家、去西家做作业的情趣。那时，放学后，在阿光同学家的胡同里丶在阿芳同学家的门楼旁、在阿伟同学的磨盘上丶阿东同学家的门石边，都是我们做作业的好去处。

     去的最多的还是到萍同学家的院子里，她家的院子里有棵碗口粗的茶果树，茶果的果子佷小，象一种小苹果，又称其为粉果。每到秋天就挂满枝头，粉嘟嘟的，树下有根长条石板，我们就站在石板边，一字排开，一边是果木飘香，一边是漂亮严厉的小组长监督着，大家作业写得格外起劲。

     如果作业完成的早，大家还可以一起玩丢沙包、跳皮筋、抓宝、打瓦等游戏，直至黄昏下，炊烟起，我们背着书包各自回家。那时，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学习、一起玩耍，这些都使得儿时的学习生活充满了乐趣。

     记得小学我们那一级最先分为三个班，后来到二年级合成了两个班，加起来有一百来人。那时周边每个村都有一个小学，算下来一个镇有十来个小学，镇上最开始仅中学就有三所，后来合成两所，一所淄博二中，在镇北的福禄山旁，一所源泉联中，在镇南的二郎山下。所谓的联中就是几个村的中学联合起来，联中只有初中部，二中有初中和高中两个部。我们那一级初中一个年级两所学校加起来就有三四百人的样子，镇上的两所中学加一所中心小学的学生就有两千多人，每到放学时就会浩浩荡荡，潮汐般的人流充满了大街小巷，成为了镇上的一道风景线。

     岁月悠悠，儿时的小学同学后来都已走出大山，到城里工作生活，现在平日里在老家已找不到小学同学。只有每逢过年初一时，少许回来的小学同学看望一下老师，一起聚聚聊聊。

     振波说，现在农村里的人都到城里了，即使少数家在农村的也把孩子送到城里去上学了。这些年生源不断在减少，周边各村的小学和镇上的联中都早已停办，最后只剩下镇上的一个中心小学和淄博二中。去年中心小学一年级就招了十几个，二中初一就招了六个，再往后，可能就更少了。

     如今随着农村人口外流，小镇安静下来，学校也安静下来。几经变迁，中心小学也搬到了镇外的河对面，向东望去，淄河岸边，花果山下，一个标准四百米环形塑胶跑道的体育场，一幢精致四五层小楼与镇子隔河相望，这似乎是镇上最漂亮的建筑了。远远望去，漂亮的校园，显得格外冷清。

     而学校的旁边是镇政府所在地，是前几年源泉与崮山两镇合并后新建的办公场所，现在部分部门又搬到了崮山，崮山是兰考县委书记焦裕禄的老家。如果镇政府迁走了，这里将会显得更加冷清了。

     农村在校生源数量的急剧减少是农村人口外流风向标。当下，农村的凋零的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数据统计的感觉，过去一个乡镇上万村民，如今十之一二不到。其中即使户籍在农村的，也大多数生活或工作在城里，平日里的农村几乎已看不到年轻人。可以看出，农村的常住人口与户籍登记人口的数据有着很大的差异，也许应该有一个＂农村常住人口＂作为统计指标，这对于政府决策可能是一个更科学合理的依据。

     疫情的发展超出了多数人的预料，初一晚上振波又打来电话，嘱咐道疫情紧张，区里已开会并已传达各村，初二早上就要开始封村了，不要走亲访友。在振波的督促下，我改变行程，匆匆踏上了回城的路。 

     在回城路上，看到一夜之间，各个村庄的路口都已拉起了各种警戒线，村民们开始站岗放哨，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不得不佩服国家的动员能力和组织能力，一声令下，全国上下，一直到最基层的村组织都动员组织起来，这在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很难做到的。

      相对于农村组织简单丶粗暴丶实用的快速反应，而湖北疫情对我们的城市治理体系、治理能力却是一次大考。

     一个个村庄从车窗外掠过，细细体味，也许再过些时候，在农村的大街小巷，再也看不到学生的身影，听不到朗朗的读书声。也许再过些时候，农村可能真的只剩下空寂的胡同巷道。

     美丽乡村建设不是仅仅依靠留守村民，其出路也许在于城市化带来的反哺，城市化治理能力提升不能沿袭小农为主的惯性思维，也许宏观上需要从农村管控上解放出来。

    也许经此一疫，对于中国基于城市化的治理体系建设会带来一些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