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与江湖

栾精灵

　　大年三十，春晚如约而至——这大概是国人眼中最高规格的庙堂级晚会吧。
　　一如预想，富丽堂皇，美仑美奂，阳春白雪高山流水又红又专，各省台与央妈尿点保持一致：早些年还羞答答地讲究个软植入的广告，现在步调一致狂放裸奔。
　　春晚一路演，女儿一路追踪中考重点——连孩儿们都能准确嗅出政治意图。孩儿们还一脸看透红尘地说：以前是谁上春晚谁火，现在是谁火谁上春晚！
　　看着庙堂之上的晚会，忽地就想起另一台江湖之远的联欢：年前疫情尚未明朗时，百十号人的石家庄铁路招待所举办一场迎春联欢会，我头一回有幸受邀，讲真，漫不经心去的——放在站段，就是一个小车间嘛，还是会议室，估计也就茶话会加卡拉OK吧。
　　结果惊艳了我的小眯缝眼。
　　全场15个节目涵盖9种艺术形式，暖场视频（上年联欢会片断剪辑）、开场短片、中场知识问答（十九届四中全会）和谢幕一应俱全，演出服、头饰、化妆、灯光（会场主席台LED灯）应有尽有，更有豪华的4人电声乐队现场伴奏加专业音控这一高级配置。
　　来欣赏一下：

开场视频短片，看出了大片的感觉。

（李建主任热情致辞）

可爱的主持人，有点儿手卡依赖症。

舞蹈《今夜无眠》。七名客房部姐姐，有生活有阅历补上了不青春不苗条的短板，舞起来有别样的美。有一个人没头饰，起初以为是失误，后来才知道是一个队员临上场家中急事，匆忙间头饰忘记摘下就走了——临时救场的是教练：客房部汪经理。

独唱《精忠报国》，歌者陈立军情绪来了难以自持，唱至结尾，嗷地一声蹦老高，酷帅落地，挣得了比歌声还要热烈的掌声。

街舞《山河美》,青春洋溢。

（前述节目视频）

小合唱《大中国》，机关食堂的师傅们，有没有听出拎勺的节奏？

　　看得出来，表演魔术的李佳政是个内向的小伙儿，为学这个魔术下了不少苦功夫，尽管因为紧张出现了小失误，但是在善意掌声的鼓励下，他最终完成了这次表演。不易，棒棒哒，必须点赞！

朱勃宇独唱《笑忘书》，深情，有意境。

郑海婴的古筝《茉莉花》，哈哈，很古风的服装下被我眼尖地看到脚上的旅游鞋——穿帮啦！

一段编排很美的舞蹈《天之大》，出场和退场形式新颖，一亮相就是满堂彩。又是客房部七仙女。

中场有奖答题环节，十九届四中全会知识普及的大好时机，招待所平均年龄偏大，小姑娘大概是所里最年轻的，兴奋举手，抱得奖品归，盒子不小，惹得同伴连声问：是什么是什么？

相声《我想要个孩子》，李新建、赵彦龙从容大方，收放自如，逗得人们笑声不断。

诗朗诵《我的祖国》，这位刘志平姐姐厉害，长达7分钟800多字的诗歌，并不年轻的她竟然背得烂熟，声情并茂的朗诵下，一腔滚烫的爱国情感染全场。

这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小品：《一坛老酒》。揉揉眼睛，场上是五个女同志吧？怎么爸爸、女婿、老舅地叫呢？哎呀，原来是不化装的反串！神奇的是，居然真的不影响分清人物性别和关系，不影响剧情，也不影响开怀大笑，这反串，绝了！由此可见，餐前厅工作组是清一色娘子军啊。

（前述节目视频）

　　接下来这个葫芦丝队也很惊人：数了数，足有17人！其中我看到了工会宋主席。据他讲，大伙儿从零起步，一支《瑶族舞曲》练了整整半年才有了今天的成果。这毅力和魄力，佩服！

马鹏华独唱《潇洒走一回》，这首老歌把人们带回有分局的那个年代。

演小品的餐前厅小姐姐们带来的爵士舞。

结尾与央视春晚保持高度一致：《难忘今宵》。

（前述节目视频）

　　担当全场伴奏的乐手可是大有来头——原石家庄分局大名鼎鼎的铁鹰电声乐队！乐队组建于1992年，成员来自于电力机务段、车辆段、供电段和法院。想当年，文化宫姚黎敏老师带队兼导演，三下线演出、节日慰问、年度汇演，文艺活动风生水起，这支平均年龄20出头的青年乐队，活跃在路内外舞台，声名鹊起。分局解散后，这支官方兼职乐队沦落民间。但改革冲不垮、时间打不散，乐队始终和文化宫保持着密切联系，为了更好服务于基层，在姚老师引导下，一个个发展成多面手：放下乐器，就是音响师、灯光师和视频师，东东老师更是全能导演，他们默默无闻坚持服务石铁文化，27载，从小鲜肉到两鬓见霜。看着这群爷们儿，心里默默致敬。

　　（两代文艺精英，文艺战线亲密战友）

　　晚会的总导演张结。退休于冀铁集团的张结，另外的身份是石家庄爱乐乐团的副团长、萨克斯学会秘书长，主攻小提琴，精通音律。早在70年代，他就是原分局的文艺骨干，如果论辈份，他和文艺常青树姚黎敏老师都算是刚才提到电声乐队的师叔——这场不起眼的小晚会，竟然有原分局两代文艺精英加持。张导很忙，既忙全场，还要担任合唱、葫芦丝教练兼指挥，还要忙着指挥后勤组范永生师傅学习操控灯光和大屏。但见他跑前跑后，底气充沛，干脆利落，一点没有退休后常见的暮气。

　　文化宫李永红姐姐，身兼会计师、红大厨、铁路作家等多重身份的热心人。每次活动，她都会在朋友圈辛勤直播，不遗余力热情传颂。她身旁是贡献掌声最多的纳新姐姐。

客观地说，他们表演很业余，但是每个人在台上认真、自信、热情，心中有阳光就光华四射，让人不知不觉被感染。办事处领导历来关注支持这场活动，年年到场鼓掌加油。他们坐在前排，不停地拍照录像。
我却越看越纳闷：说是员工吧，却一个个很从容老练；说老演员吧，又确实很业余。
一旁观众自豪地替我解惑：前年开始，迎春联欢年年办，年年登台，可不都是老演员呗！
我惊讶了。
演员哪里来？
　　就是我们自己啊。百十号员工，基本都登过台。
　　都有专长啊？
　　哪里！现学现卖！都是普通职工，就是你平时来招待所见到的前台接待员、客房服务员、保洁员，还有你见不到的厨师、维修工......
　　感觉怎么样？
　　太好了呗！头一年还紧张，嘻嘻，逼上去的。后来就越整越自信。不管演成啥样，这舞台都接纳你，都有人给你鼓掌，你说喜欢不？都积极，老早就准备，下班一起自学自排，服装道具啥的我们主任特别支持，尤其是集体节目。现在不管哪个部门的，大伙儿关系都可融洽啦！感觉越来越像一家人！
　　言者欢，听者乐。
　　历年来我负责筹办单位职代会，一直由招待所承办，合作非常愉快。当时的感觉停留在脸上的笑容真、脚下的节奏快、手头的活儿勤，最值得称道的是餐厅的美味：烤南瓜、炒蘑菇、红烧肉、牛肉面都是让我欲罢不能的美食——能把平常的菜肴做成超越一般的美味，远比哗众取宠的奇特食材要高级，也要功夫。
　　作为企业文化爱好者，偶尔我也闪过一念：优质服务的深层次原因何在？当年并没有机会过多去关注去思考。现在，一台迎春联欢，把这个问题回答得淋漓尽致：专业赢得信任，质量创造价值，创新驱动未来，服务成就口碑。
　　除了招待所的文化理念，开场短片还记录了招待所近两年的发展步伐：大手笔升级改造客房、院落地面和绿化景观，面貌焕然一新；为了一道新菜品，千里南下拜师；这边诚邀李建国大厨授艺，那边开展“家乡菜——妈妈的味道”厨艺大赛，食品安全责任状签字仪式更是把安全铭记心头；新增大屏、灯光改造，主会议室鸟枪换炮赢得站段一致好评......

　　李建主任说，哈哈，多亏有这么多艺术精英帮助指导啊，生把这些普通人练成了老演员！
　　李建主任说，精益求精是自个逼自个儿。跟外面酒店比，咱们招待所经营压力是没那么大，但人要不跟自己较个劲儿那就没劲了，领头的要没精气神，职工咋能来劲儿？
　　李建主任说，乐队多面手刘伟帮着做的视频，还别说，这一回顾，一配音乐和文字，大伙儿一个个都看得眼窝发热、热血沸腾......
　　一个掌舵者对企业文化的重视、把握、准确引领，一群职工紧随其后其乐融融，一支乐队多年坚持激情不衰，一群文艺精英默默无闻文化输出，成就了一台台优质演出，夯实了发展的文化基础。
　　我的激动或许在于，从最基层的江湖之远看到职工文化蓬勃的生命力和鲜活气息。借由它，目光越过风起云涌的时光浪潮，看到石家庄铁路文化代代传承，看到石铁历史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前来喝彩加油的吃瓜群众们）
　 　文化的力量不可估量，就像风。这风，来自于成员间感情顺畅的流动和连结，由此带来价值感和归属感——在家庭或家族，是为家风；在集体，成为企业文化；在官场，塑造政治生态；在城市或国家，成为社会价值观。
　　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它塑造着成员的当下，又影响脚踏的航船去向。好文化的魅力是春风化雨，恶文化的影响是飓风过境。当下全社会正身处冠状病毒引发的瘟疫，不正是某种丑陋的饮食文化和官员失职惹出来的吗？江湖之远的百姓安危对上了庙堂之上的为官之道，若没有中央的重视和果断，后果还真让人后背发麻。这一场生死考验的明镜之前，各方政治生态、各行价值观念、各人真实面目坦露无遗。大家都更要且行且珍惜，因为一举一动传递出来的都是文化，代表所在的家庭、行业、官场、城市、乃至国家。

　　扯得明显有些远了。把缰绳拉回来吧：
　　小细胞的江湖之乐，与观大局的庙堂之美，其价值和意义没有大小之分。看似相距遥远，实则千丝万缕，且本质相同：唯有“真”才能动人，唯有“真”才能取信于人。舞台再大再美，手段再高科技再先进，导的，演的，看的。核心到底还是人。你想传递的内容，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还是生拽精神迎合应景，区别很明显。
　　瞎子不多。所以，做人，做事，做官，最要紧的还是一颗心。

注：本文摄影均为石家庄货运中心翟现亭老师，特此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