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关于父亲的记忆(上)</p><p>---赵彩风</p><p>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也可能是工作不太忙,现在我常常会想起我的父亲,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想起父亲的为人处事、所做所为。当时可能年纪轻,自己单位家里的事情多,后悔没将父亲的许多苦口婆心当回事,现在生活或工作中遇到困难,真希望有人能指点、提醒一下,这也竟成了妄想。每每想起,心中不仅婉尔。</p><p>在我有很清晰的记忆懂事记事起,父亲己五十多岁,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经过历年来数次政治斗争的风浪和屡屡遭受的不公正的待遇,父亲己变成一个谨小慎微、胆小怕事、随遇而安,心静如水的人。他面容清瞿,身材修长,风纪扣永远扣得整整齐齐,六十岁以前是一边倒的发型,头发梳理得整齐,很少有白头发,六十岁以后是小平头,显得年轻且精神。</p> <p>父亲出生在地主家庭,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听老人们说,我奶奶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但只存活下父亲一个,有的在娘肚里夭折,有的是几岁时夭折。为了父亲能顺利长大,从小奶奶把父亲雇奶出去,尽管奶奶有奶水,但怕中途出现问题,选择一个保姆代为人工喂奶,也叫奶妈,对于这个奶妈的选择,爷爷奶奶是煞费苦心,这个备选奶妈,不仅要有充足的奶水,身体健康,父母双全,还要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离本村几里地远的地方找到了,奶妈的工钱就是粮食,半年或一段时间给一次,分几次给清,规矩是奶妈的奶水先满足我的父亲,余下的才能给自己的孩子吃,每天或隔天奶奶就会去看望,一开始奶妈偶然会偷懒,可由于父亲可爱、聪明,奶妈对他比自己孩子还好,根本不用奶奶去看望了,直到断奶接回来。</p> <p><br></p> <p>全家更是视为掌上明珠,再加上家境殷实,太爷爷早早地送父亲去私塾,诗书礼易乐,孔子老子孟子学了个遍,在私塾里,父亲岁数年最小,他非但不厌学,而且凭借聪明,记忆力好,竟把这些课学得头头是道,并能融会贯通。到了八岁上学的年龄,又被送去学校学习新学,一直读到高小,算是非常有文化的了。只是因为地域的限制和家长眼光的拘限,没有送他去更高的大学院校去学习深造,实乃是一件憾事。不过家中仅一个独子,有吃有喝有地种,大人们是不会让他远离的,老辈子们认为的最好生活不过如此。年轻时的父亲,能说会道,知识全面,一表人材,爱好篮球等体育活动,会唱京剧和晋剧,是他们那个小地方一枚妥妥的富二代,不到十八岁,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爷爷给他订下有远亲关系大家族的表姐。</p> <p>母亲和父亲同岁,大父亲几个月,眉清目秀,身材娇小,皮肤白晰,旧中国传统观念里的女子的优点母亲全占了,聪明、善良、孝顺、勤劳、坚韧,只是大字不识一个。</p> <p>父亲的工作先是当老师,教了几年书后,又改行从事金融业务。抓存款、发放贷款、会计、信贷干了个遍。各项业务精通,再繁杂的错账,眉头皱上几皱就找到了,过去的土牧尔台是察右后旗各种农副产品集散地,父亲常常去车马店(就是后来的宾馆),和南来北往的各色商人打成一片,为得是将商人的存款吸收到银行。父亲在单位文化程度算高的,所以在工作岗位培养了很多学生和徒弟,据后来成为处级领导的弟子讲,父亲虽然看上去面容亲善,其实可历害呢,教过的问题从来不再复述,如果年轻人犯些不着边际的错误,他会理也不再理你,根本不用批评,也不责骂,让你手足无错,羞得无地自容,直至下次会引以为诫,记住教训。我们小时候记忆中父亲谁都没有打过,当我们犯了错误时,父亲会严厉地批评你,或什么都不说,只是把牙咬得嘎吱响,我们就再也不敢了。</p> <p>听母亲说只打过二哥一次。我家成份不好,父亲又长年外出工作不在,母亲带领全家老小劳动,全家的所有费用只等父亲的工资扣除他的所有支出,余下的才可寄回,每月时多时少,哥哥姐姐们想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或书笔之类的东西,只能卖点破烂,当时我家自己的一处院子被部队人占着,部队丢弃的杂物很多,许多物品可以卖掉换钱,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捡着卖,二哥也随着捡了点,没成想被工作组的人发现后不依不饶的,父亲当时正探亲在家,有地主成份的帽子在身,父亲也没法说,只等工作组走了之后,狠狠地批评了二哥并打了几下,但事后父亲很伤心,他明知不是孩子们的错,是不公平的社会现状。他特意让二哥送他上车站,并在路上给他讲了很多道理,破例给他买了想吃一直也吃不上的零食。</p> <p>父亲是有远见的,我家所有的孩子不论是生处哪个代年,不论生活有多么艰难,父母在教育子女上学这个问题上从不含糊,宁肯家中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也要让孩子接受教育。大姐从小学习很好,家中贫穷时付不起学费,村里人多次建议父母亲给大姐找个好人家嫁掉,但父母亲尊重孩子的意愿不放弃,二姐因为小时候受村里其它女孩的影响不想读书,父亲几次劝也不听,早早地参加了劳动弄了一身病,生活也不如意,以至于早早地离开了我们,父母一直为此事后悔和内疚。</p><p>父亲是聪明的,头顶着地主的帽子,纵有多少才华都不敢、也无法展现出来,只求平安度日,孩子们生活顺利。父亲年轻时爱好体育运动,由于锻炼方法不科学,全凭个人爱好无人指导,早早患上肺结核,那个年代由于医疗条件所限,肺结核是不治之症,年年需住几次院,最历害的一次,一直断断续续住了三年,有几次自己的后事都安排了。听母亲说有一年父亲住院走时,二哥还没出生,待他出院回家,二哥己能走路了,父子俩相见不相识。后来父亲说出了真相,一方面病确实需治疗,另一方面,住在医院相对是安全的,政治运动来临时单位方面可免于排查,村里想惩罚你探不上,医院政治运动一般也不纠缠病人,就这样历次灾难性的运动父亲悄悄地躲过去了。再加上他会审时度势,隐忍着规避了。奶奶去逝,正是政治运动猛烈的关健步时期,父亲再三权衡利弊选择不回来,要知道他是奶奶仅有的儿子、唯一的孩子啊。当时许多人认为他是个不孝子弟,亲戚们多年来一直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也不理解,但父亲是明智的,引火烧身的表面看起来是他,其实后患波及的是自己的孩子们,此时父爱如山是一种最好的诠释。父亲后来常和我们说起过,谁谁和我情况一样,文革一开始就死了,谁谁那种么有才、能干,早早地被下放劳动了,由于看不见希望,每天还要从事繁重的劳动和批斗,就死在下放地再也没回来。无奈中带着庆幸,我们全家也常常为父亲的决择高兴,尽管父亲与全家人聚少离多,但最艰难的日子总算过去了,直至晚年,父亲常常怀着感恩的心活着,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我现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利润。</p> <p>父亲博闻强记,能说会道,是全家人乃至全村、全单位的智囊人物。小时候母亲带着我们去遥远的姥姥家,姥姥村里人最盼望的是父亲能去,因为无论红白事业,父亲作为座上客,能给周围团团转的村民人们说书、讲故事,三国、水浒、三侠五义,七侠五义等,因为时间不短,他讲得有时是片断,有时是几个故事,住几天能说几天,但也还是说不完。现在有个和父亲同辈份,但年龄小的亲戚直到现在还记着父亲给他们说书时的情景,并从那个时候起,他发警以父亲为榜样,要成为父亲那样的文化人并吃公家饭(即有稳定的工作)。银行工作期间,父亲全靠着他的人品和三寸不烂之舌,吸收存款,结交大户,进而开展工作。应客户要求玩麻将也是一把好手,老少通吃。据我们单位同事讲,父亲打麻将基本不输,年轻人也常常是他的手下败将,同龄人更是不敢和他玩,父亲常常自嘲,如果把打麻将作为职业,我的收入足能以让一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对于这件事母亲常自嘲地说,少有人像你玩麻将是从小积攒下的奶子功,父亲小时家境富有,家里除了买房置地没有什么可消费的,每年正月父亲利用春节休息期间可以玩一个月,据母亲的描述,他一肩背着麻将,一肩背着半口袋银元,一个假期结束后,不论输赢总是一个人回来,输了也就输了,赢了送给一些可怜人,或他买单供朋友们消费、玩乐。</p><p><br></p><p>关于父亲的记忆 (上)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