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蜕变

冷月无声

一

夜，静极。静的可以听到秋叶落地的声音。喧闹的城市也进入朦胧的睡意中，只有酒店和娱乐场所的霓虹灯孜孜不倦的跳跃着，眨着诡秘的眼睛。

　　一处西餐厅的雅间里，朋友的生日party正在进行。

　　我被邀请纯属意外，从哪个方面讲都极不合时宜。我们本是不同行业的人，隔行如隔山，朋友和老公是非常成功的儒商，经营保健系列产品，是商界的佼佼者。

　　若干年前，和朋友在一家公司相识，因志趣相投，很快成为好朋友。后来我进学校做了教师，讲台上一站便是十几年。而朋友一直坚守阵地，成就了如今的辉煌。十几年来，我们断断续续的关注着对方，使得我们的友谊日见其厚。如今坐在这灯火辉煌的空间，到有些不安起来，好在我的身旁坐着和我眼神几近相似的同龄人，只见她温婉清丽，着装得体，气质高雅，在她的眼神里我读到了我的感觉——拘谨，恐慌。由于我俩的共通，很快便搭上话。原来她是朋友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兼好友。和我一样的职业，和我一样被邀请，和我一样有着不合时宜的情愫。我俩很快便熟识，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靳倩慧。

　　酒过三巡，大家都已小醉微醺，便有人提议，到迪厅唱歌跳舞。

　　霓虹灯的光线在晃动的腰肢间穿梭，音乐和着有节奏的舞步在这夜的边沿氤氲。我和倩慧静静的坐着，听着音乐，赏着舞姿，酌着清茶，倒也惬意。

     　朋友邀请的客人中，除我和倩慧是一线上班族外，皆是成功的商人和有成就的公职人员。迷人的超短裙和板正的西裤和体恤把这霓虹灯下的空间，不，这初秋的夜装扮的华而不腻，雅而不陋，纵使有万千愁绪，便也荡然无存。

　　一曲未停，一曲又起，就在这停起的罅隙，一个标致的中年男子很有涵养的邀请倩慧跳舞。我便趁了这空档，也来不及与朋友告别，便逃也似的抽出我凡俗的躯壳，从那充斥着香水的馨香，充满着诱惑和欲望的空间。我不敢回首，我害怕被诱惑，害怕挪不动我已迈出的犹豫的脚步。我把自己置身于这空泛的秋的夜里，极力回想白昼铿锵的蝉鸣，蓝而高远的天空，翩翩的落叶，还有温暖而不炙热的阳光。

　　许是朋友发现了我的离去，便打来问候电话，我便找了种种理由，匆匆的向着夜的深处走去。

二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一年，我一直坚守着清贫，高傲，酸腐的习惯，穿梭于讲台与文字谱写的交响乐中，乐此不疲。眼下又是初秋。

　　初秋的季节是温馨的，尤其是傍晚时分，处处洋溢着成熟的气息，即使落叶不经意的翩飞，也会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诗意。初秋也是旅游的好时节，假期将去，对于爱旅游的我便极其宝贵和难得，一个人便从繁华的闹市中来到郊外不远处的景点，感受大自然的空灵和博大。我踽踽独行于萦纡的河畔，任凉爽的的秋风吹散我繁冗的思绪。几只水鸟在水面上蜻蜓点水般的飞行，便有叫不出名的鱼儿的身影在水面浮沉。河水缓缓地流着，凝神看那流动的水，便整个人融入水流中了。天空晴开朗的如一汪清澈的湖水，蝉的遒劲的鸣叫，摇曳的树的倩影，远处近似成熟的馨香。我陶醉了，谁说人间无仙境，这仙境不只存于大自然，便也有心灵的感受。

　　“清荷，是你么？”

　　一个欢快的声音飘然而至，如此陌生的熟悉，我下意识的循声望去，一张笑脸，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就在我不远处，刚从一辆乳白色的宝马车里脱颖而出，接着，一个绅士般的中年男士从另一个车门下来。一样的熟悉的陌生，我有些疑惑，极力回忆两人的出处。想起来了，是靳倩慧和邀她跳舞的儒雅男士。是他们。虽然已隔一年，我还是认出他们，亦如靳倩慧依然认出我。走之近前，我才发现他们是挽着手过来的，和我一样，倩慧的学校也即将开学，和我一样走出喧闹的城市来亲近大自然。显然他们是亲密的。紧接着彼此问候，彼此祝福，末了，倩慧说，若她邀我，便是她的生日，要我必往，我便诚恳言谢。彼此留了联系方式，便各自离去。

　　“他们为何在一起？”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一闪而过，总之倩慧变了许多，从服装，首饰，表情和她每走一步的姿态，总之她很幸福。我突然又有了自卑感，一年的光景，如此之快改变一个人么？仰望远处的天空，依然如此的蓝，如此的远。我想到了人世间的友情、亲情和爱情。想到这些情愫带给我们的快乐和痛苦，烦恼和愉悦，甜蜜和苦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回想着倩慧脸上洋溢的幸福的表情，还有身边走过的一对对情侣，我的心更加的欢快起来。

　　　　　　　　　　　　　　　　　　　　　三　　　　　

　　倩慧真的邀请我了，是在三年之后的初秋。地点是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我想倩慧真的更加浪漫起来，居然跑到大山里过生日，也算别具一格吧，我欣然前往。

　　当我按照地址找到倩慧的时候，我瞠然。只见在一处小河边，用塑料布和木棍支撑成的不足２０平的简易小屋，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以及简单的锅灶和桌椅。正值中午，看到我走进她的简易小屋，她一点都不吃惊，从我手中接过生日蛋糕，便拉我坐到床上。我不敢冒昧的说什么，只静静的坐着等她开口。

　　“为何不问我原因？”她冷冷的说，一点也没了三年前的幸福和愉悦。“能告诉我么？倩慧，什么原因。。。。。。”我小心翼翼的说。

　　“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么？清荷。我曾经和你一样那么的高傲，那么的优雅，尽管清贫。就是四年前那天晚上，那个生日party上，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她冷漠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那天晚上，成就了你我的缘分，也为我今天的不幸埋下伏笔。”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若真有来生，我一定和你一样，坚守自己内心那片晴空，勇往直前，做好自己。”她没有注视我，只避了我的视线，独自喃喃。

　　我不敢打乱她的思路，只静静的聆听。

　　哈哈。她冷笑了一声。“就是他和他的钱毁了我，他邀我跳舞，他的眼神诱惑了我，他给了我以前想要而无法得到的东西，比如虚荣，享受，住别墅，开名车。我放弃了老公和孩子，做了他的情人。我学会了抽烟喝酒，跳舞。他对我百般的好，再后来成了他的掌上玩物，成了他的生意的摇钱树。白天在学校我俨然严肃的教师，晚上却会去为了他的生意陪客人睡觉，过着低级妓女的生活。”她点上一支烟，很快便被烟雾包裹。

　　“知道么？半年前我被查出艾滋病，我向他讨公道，她看我已无价值，便把我从别墅里撵出来，再后来他发现自己也染了艾滋病，我好开心，是他害了我，我又拉他做了垫背。哈哈，我真的好开心。”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满脸的冷酷无法掩饰她内心的苦痛。她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脸色更加的苍白和瘦削。

　　“从未想过离开他么？”我小心谨慎的问。

　　“想过，可我已离不开他的甜言蜜语和所带给我的享受。我现在只恨我自己。”她的干枯的眼眶里终于蓄满泪水，便流瀑般的洒落。

　　“以后呢？以后做何打算？”我试探着问。

　　“我的生命不会久长，我只想在这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尽我最大的努力，为社会做最后的贡献吧。我免费为这些山里的孩子讲课，我自食其力。你看那边的包米快要收获了，都是他们教我种的。他们善良而且愚昧，我只想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为他们做更多的事情。我说过，我若邀请你便是我的生日，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是我们相识的日子，我即痛恨又有所怀念，打扰你的生活，你不会恨我吧。”她的眼神迅疾的掠过我的脸，“还记得么？三年前咱们小河边相遇，若是那时我离开了他，或许，或许就不是现在的结果。”她的眼睛掠过一丝喜悦，瞬即消失。

　　也许，我们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也许，如果不经意的被太多的也许所诱惑，也许，唉。。。。。。

　　又有好久没她的消息了，我有些隐隐的惦念，倩慧，你还好么？　　

作者简介： 刘丽平，中学政治教师。喜爱文学，对散文、诗歌、杂文和小说都有涉猎。其多年来笔耕不辍，先后有上百篇文章被各类媒体选登，部分被辑入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