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杂陈话拜年

本自出山原

<p class="ql-block">  昨天是大年初二,因为新冠疫情,我没去娘家拜年,当然家里也没客人来,享受着史无前例的清净与安乐。晚上,我给弟弟打电话,没想到,老母非常理解和高兴,弟弟更是快乐之情溢于言表。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长年奔波在外,只有过年才能阖家团圆,一家人本应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交流过去的一年,规划未来的一年,共商兴家旺业之计。可是一个拜年,什么也干不了了,不是在家忙招待,就是去亲戚家做客,马不停蹄的走一圈,就又要启程外出了!</p><p class="ql-block">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和生活水平的提高,拜年渐渐变成了一种应酬。正月初几里,提前电话排好顺序,轮流做东,风雨无阻。轮到谁家,其他人提着礼品陆续赶来,人齐开饭,吃完走人。除了造成交通拥堵,就是心累和身累,还有伤了肝和胃!</p><p class="ql-block"> 由于现在多是组团拜年,成员之间免不了有不相投的人,不得已聚到一起了,不是尴尬冷场,就是互相指桑骂槐,冷嘲热讽,搞得做东的很是难为情。</p><p class="ql-block"> 老公家这边流行拜年时做寿,从六十(有的从五十)岁开始,逢十必做。不管生日在哪天,一般都在正月初二举行。谁家有人做寿,所有亲戚都要在初二这天去他家祝寿和拜年,甚至平常不拜年的远亲也会来。</p><p class="ql-block"> 公公过八十寿的时候,老公堂兄弟两家、堂姐妹四家也都来了。我家在饭店摆了四桌,老寿星和几家老亲坐首桌,小字辈老表们坐尾桌,中间两桌是堂弟兄和堂姐妹及他们的配偶男一桌,女一桌。看似井然有序,其乐融融,热闹非凡。不曾想,差点酿成大祸。八年过去了,想起来,还心悸胆寒!</p><p class="ql-block"> 老公家这边不仅亲戚多(老弟兄两家堂兄弟姐妹就是十几个),而且大多酒量很大,还喜欢拼酒。老公常常对他家里的那些能喝的亲戚如数家珍:“X不醉、X想醉、X常醉、X必醉……”(X是他们的贵姓)每逢大型聚会,必定要闹得沸反盈天,人仰马翻,一片狼藉才尽兴!所谓“感情深,一口闷”,不知道那些东倒西歪、满嘴胡言,满身污秽的人内心彼此有多少真情?跟那些亲戚相比,老公酒量虽不咋的,却好面子,又实诚,几乎是每喝必醉。这次公公做寿,我早做好了他醉酒的思想准备,也没打算管他;对他醉酒,我早麻木了!万万没想到的是,灾祸会降临到儿子头上!</p><p class="ql-block"> 我儿子作为东家,是尾桌的主持人,自然要用心奉陪,不敢怠慢。 中途,我离席回家送提前要走的客人,准备把给酒店的结账款交给儿子,他说他喝多了,不收。我没多想,我对儿子的谨慎还是有信心的,因为他随我,胆小。</p><p class="ql-block"> 客人在家没怎么停留,很快走了。我犹豫了一下,又回到了酒店,却看到儿子竟然躺在几把椅子上!其他人已经在忙着吃蛋糕了,还边吃边笑话他(如果我呆在家里没再去,后果不堪设想啊)!我看形势不对,赶紧张罗把儿子送到附近的镇卫生院。从医生的表情,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漫过我的全身……</p><p class="ql-block"> 经过镇卫生院和县医院的抢救,儿子才转危为安!事后听说,几个堂姐妹家的外甥都是一两斤的酒量!也许是年轻气盛,也许是人情难却,不到半斤酒量的儿子竟然喝下了一斤多白酒!许多人责骂我们为人父母的不小心,可是,当时真的是无法掌控啊!我心里愧疚不已,直到当年四月份儿子博士考试通过,才稍感心安!从此,做寿在我心里留下阴影,但愿这次醉酒,对儿子的身体没有深远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按照风俗,明年正月初二,我自己该过六十(五十九虚岁,说法是“送九不送十”)寿了。在此,我郑重宣布,不做寿,不接受祝寿!改革从我做起,今后同辈之间,别人做寿,我也不去!长寿与否,取决于自身的体质与修行,与贺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里,有人肯定要认为我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怪人!其实,我不反对过寿,只是反对铺张的过寿;我不反对拜年,只是反对走形式的拜年!相反,我特别怀念小时候的拜年。说来也许让人难以置信,拜年,还几次改变过我的命运呢!</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生活闭塞艰苦,出去拜年,能增长见识,满足一下好奇心;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享受一下口福;还有,过年做了一两件新衣服,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有更大的展示空间,满足一下虚荣心。家里有客人来拜年,不仅比平时吃得好,还不用挨骂和干活,因为家里大人要招待客人,无暇管我们。</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生活节奏慢,拜年的时间拉得很长,从正月初二开始,要到正月底、二月初才结束。尤其是家庭主妇们,起码到元宵后才有空闲走亲戚。走动的频率看关系的亲疏和感情的浓淡,而且你来我往并不对等,看各家的情况而定。母亲每年都要带着一个或几个孩子回娘家的(外公外婆舅舅早不在,我从未见过,但舅妈是童养媳,与母亲情同姐妹),舅妈就很少来我家。姑妈(奶奶的养女)每年来我家住几天,母亲和婶娘就很少去她家。母亲、姐姐喜欢带我和弟妹们去姑姑(母亲养母的女儿)家,姑姑来我家就相对少很多。</p><p class="ql-block"> 我最喜欢跟母亲去外婆家(虽然没有外婆,还是这样叫)。去的时候,母亲不仅尽量让我们花枝招展,也会把自己打扮一新:乌黑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挽在脑后,用发卡别住;脸仔细洗过,抹上雪花膏,粉面桃腮,吹弹可破;衣服可能不是全新,但一定整洁得体,一扫平日烟熏火燎的模样,一下年轻十几岁。更重要的是,母亲心情轻松,比平日温柔可亲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我跟在母亲身后,走过田野,走过山岗,走过塘埂,走过村庄,早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心情无比欢畅!</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外婆家是要住上一两个晚上的。舅妈和表哥、表嫂们会想方设法招待我们,热情有加。离开的时候,会给我们带上瓜子米糖之类,依依不舍的送出一二里地(两家相隔五六里)。</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会在舅妈的安排下早早上床,一边吃着舅妈珍藏的点心,一边听她们聊天,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 白天的时候,同村的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婶婶们会过来陪母亲聊天。我九岁那年,几个婶婶知道我还没上学,七嘴八舌把母亲好一顿说,直到母亲保证回去就让我上学才罢休!如果不是那次拜年,我可能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妇吧!</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只要孩子们能跑,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们,是很少屈尊出去拜年的。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不怎么走动的老亲。</p><p class="ql-block"> 父亲有四个表兄弟,随着各自家庭的不断壮大,整个家庭间早没有了来往,家庭成员之间甚至相互不认识。可表兄弟间少年时建立的情谊还在!几个表叔偶尔会来我家拜年,母亲也很欢迎,热情款待。兄弟间谈谈时事,聊聊家常,叙叙旧情。父亲有时也会去他们家。</p><p class="ql-block"> 表叔们喜欢喝酒,父亲会亲自执壶为他们斟酒,但是不陪酒,父亲从不喝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父亲会问:“还能喝吗?”对方尚清醒,自然会谦虚,父亲便趁势拿走酒壶。从来没有人在我家醉酒,父亲即使不在桌上,也会时刻关注,及时劝阻,甚至拿走酒瓶。父亲之所以长寿,与他节制有度的生活态度是绝对分不开的!</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正月底,父亲外婆家两个老表来我家拜年。发现我辍学在家,极力劝我复学。他们说,从今年起春招改秋招,这学期没有新的教学内容,正好补缺补差。为了坚定我复学的决心,表叔还举了几个辍学现在又复学的例子,其中还有我认识的(那时候,还没实行义务教育,休学是很平常的事,一个班从入学到毕业,人数往往减半,班级常常需要合并)。其实,我休学了一学期,早厌倦了农活的苦累,巴不得有人帮我说话!父母自然乐意,他们本来是不同意我辍学的,只是无奈我于的执意。如果没有这次拜年,我顶多是个粗通文墨的农民工吧!</p><p class="ql-block"> 时过境迁,生活不可能回复从前。但是,就拜年而言,多一些随意,少一些苛求;多一些真诚,少一些客套;多一些实实在在,少一些繁文缛节,应该不难做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