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里可采莲

牧野犁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大年初一，住在妻子的外婆家一一江苏扬州宝应县广洋湖镇葛庄，一扫连日来冠状病毒带来的阴霾，荷藕之乡的纯朴民风，让我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有种与尘世隔绝的纯粹感。

京杭大运河净化着村落。电影《柳堡的故事》插曲《九九艳阳天》，恐怕能触动很多中老年人的心弦。宝射河静若淑女，群群拨动清波的白鹅，让河面泛起鱼尾纹。停泊的一条渔船很显破落，船舱门上贴的“阖家幸福万事兴”春联，给旧船略微增添几丝生气。傍晚，船舱里暗暗的灯火，让时光仿佛回流到“渔光曲“悠悠而歌的旧年。

风力发电机巨大的叶片在村边旋转，和中原老家户户围墙高深不同，葛庄很多人家都颇具“开放”胸襟，如清清碧水，能让你一眼就能看到纯洁的“莲藕”深处。

时值天暮，每家门前门后的地上，都留着非常奇怪的白色圆印，形若史上的排兵布阵，状似遥远的神秘祭祀。我好奇地问当村民组长的表弟周加元。表弟讲，打从记事起，村里就有这种习俗了。大年三十下午，把石灰装进细圆的麻袋里，家家户户开始把这种“元宝灰”墩在地上，以祈望财神回家，并预示来年五谷丰登。

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还在家的门前点燃斗香。斗香是用细长的香捆扎而成的，先将香柱扎成一个圆型底盘，再宝塔似的往上垒，通常都有十多层高，最上面用纸裁成斗的形状，斗旁插着纸旗。节节高的斗香点燃后，烟气缭绕，能燃五六个小时。夜风吹来，斗香冒着红炉之光，更是平添吉祥如意、风调雨顺、红红火火的喜庆。

大年初一晚，在表弟周加文家品味家宴，酡红的大闸蟹、鲜嫩的黑鱼，都是他们弟兄自个儿从宝射河里捕捞的，品味水煮大闸蟹，本属饭后“压轴作“，我们提前让它们“出台“。端来的酱醋也不愿去蘸，像是怕调味品半道儿分一杯羹似的。取自家做的老豆腐炖黑鱼，味道贼嫩；银白的鱼丸子，吃了不增肥，增的是健康。芋头用冰糖小炖，嚼之面面甜甜；茨菇炖得牛奶样鲜白，其香色颇具江南风情。热情的表弟和俊俏的表弟媳妇烹饪的鱼味，引我们争着点赞。表弟显得很是兴奋，从储物间走出，一手提来一个肥硕的风干猪头，一手挑起一串儿用铁丝穿起的野生白鲢。灯光映射下，风干的白鲢周身发出吉祥的银白色，又勾起我们欲大快朵颐的“馋虫“。

这里不劝酒，家宴很温情。酒没醉人人自醉，扭头看到堂屋门后竖立两根红绳系着的甘蔗，便上前触摸。戴着眼镜的四表弟很热情地介绍，这里民风纯朴，治安很好，夜里将门轻轻关上，从不落锁。只将这两根甘蔗放置门后，当成门闩用，并取“节节高”之意。自然而然，这让我想到了电影《天下无贼》里善良无邪的傻根形象。葛庄之朴，更显可爱。

夜里到同村的大表弟周加宽家串门儿，村口一座三层别墅灯火通明，喜庆的红灯笼和颇具现代特色的建筑交相辉映。“这是村支书的家吗？“我想当然地随口问道。加宽说，不是，这家的主人是在温州开服装厂的老板，按说有钱后多选择到城里生活了，这家人仍在老家过年，看来对家乡的情感还跟藕一个样，心里面有很多情丝相连啊！

江南梦里可采莲。新春在荷藕之乡进入梦乡，眼前展现这样一幅唯美画面：采莲吴妹巧笑倩/小舟点破烟波面/双头折得欲有赠/重重叶盖羞人见……是梦游吧？我见到了陆游，正站在历史的江南，悠悠吟哦一首经典近千年的《采莲曲》!

（匆匆草就于扬州至徐州旅途中，车窗外中雪飘飞，落地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