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锦勇一根筋

柳影

( 柳影 2020 元 25 庚子年初一 )

年前战友影友李锦勇来了。

依旧是一脸的正能量，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透着钢毅执着和顽强，虽己年过六旬，眉宇间泛着小小的细纹，仍不失一堂堂老帅哥的仪表容貌。当年，这张英俊的脸，中越自卫反击作战的战斗英雄二等功臣的他，英气勃发的小帅哥，站在英模报告团主席台上，曾倾倒了多少迷妹靓女呀。

饭桌上，他拿出一瓶好酒国窖1573斟满两杯，我俩对视一笑，话在酒里干杯。作为山东人，他酒量不错，五六两不在话下。他的特立独行，一根筋的性格，既成就了他，也使他与众不同荣 辱 参半。

从影40年，他拍了数万张照片，手里有大量的好照片好作品，他说正在整理之中，想总结一下出本个人摄影作品集。这是许多从影人梦想，也是他的梦想。他喜摄影，我爱照相，都起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几年前，相识在他供职的筑路工程企业的年度影展上。我们都曾入伍当兵，都经历了1979年的中越自卫战，不同的是，他在战斗一线出国作战，我在后方作为战略支援部队提供技术情报配合。

锦勇的经历，他的故事令人惊叹佩服，他身上与众不同不走平常路的犟 劲，叫人费解。随着与他交往的深入，这种 轴 劲儿一根筋，像一个迷似一团麻，我也知道人和人不一样，想真正认识一个人不容易，然而我还是想解开这个迷团。

“啊啊“，负伤躺在担架上的李锦勇坠入冰冷河水里，顿时痛的昏死过去。这是1979年2月反击战开始后，进攻前的一个黎明。主攻部队尖刀班班长的他，正带领尖刀班在215高地集结，待总攻时发起攻击。尖刀班为加强班，为强化火力第一时间拿下敌人地堡，又配备了重机枪82迫击炮和喷火枪，由12人增至18人。心虚的敌人一阵机枪扫射，为给自己强胆。2名战友不幸牺牲，一发子弹击中李锦勇右腿膝 盖，血流不止。但他不能动，不能暴露目标。他紧咬牙，不许发出声响，取出急救包自己简单包扎，隐着阵阵疼痛坚守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慢，真慢。伤痛会使人觉得时间仿佛停摆，一动不动的他，嘴里紧咬着毛巾，只有忍，只能忍。任何一丝异常声响，会让敌人警觉会暴露作战意图，会影响整个进攻战斗。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120多分钟，他默默地在痛苦中忍受熬着。这需要多么钢铁般的信念和顽强的毅力呀，这期间他会到什么: 也许会想到烈火中的英雄邱少云，也许会想到钢铁战士麦贤德，也许会想到拦阻惊马牺牲的欧阳海，也许他会想了很多很多。

我端起酒杯询问他，这两小时120多分钟咋熬的，当时都想什么。他喝了点酒道，真记不起来了。疼的久了，麻木了。

时间到攻击开始，敌人地堡很快被催毁，李锦勇想站立又摔倒。副班长把他背了下去，一枝半自动步枪捆绑着，改做临时固定夹板，他被送往战地救护所。雨中下山泥泞，军工脚下一滑，坠落河里昏了过去。

暖和，好暖和。苏睡时他己在昆明空军医院。医生告诉他，要有思想准备，负伤的腿怕保不住，要截肢。子弹击穿膝盖为贯通伤，伤口长时间未及时处理，又淋雨水，尤其是河水泡己严格感柒，肿得似水桶。

似一声惊雷炸响，要截肢锯腿，他心情坏透了。他实在是块当兵的料，一块好料。个头不高，四肢灵活协调性好，爆发力耐力均衡，步兵军事五项一点既通，一上手我会。当兵刚一年就胜过不少老兵，破格成了班长，是全团唯一的一个。正因为他果敢顽强技术全面，多次完成侦察清除火力点任务，此次战斗才重任在肩，执行主攻任务。

不行，万万不可，不能没有腿。真要锯我就跳楼自我结果。他敢说敢作不是一句空话。医生妥协了，先不锯保守治疗。反复清洗伤口，去腐肉开刀取骨头渣，换药两天一次效果不好，改为一天一次，不打麻药，用刷子在贯通伤口里反复刷，再用药水冲洗。每次换药他不吭一声，疼痛汗水湿透衬衣，要保住腿，忍不住也得忍。终于，肿消了腿得以保全，在这个硬汉面前，任何困难都要低头。他的坚持一根筋没有听医生的，生生刮骨疗伤保住了伤腿 。

入院74天，政府给慰问金一百元，他硬是不拿，丢下一句话” 伤好了腿还在，要钱干什么!“ 当时的百元钱可不是小钱，医生和战友都说，这个锦勇跟人不一样，怪，一根筋。

荣誉鲜花掌声，签名合影领导接见，接 而至令人眼花。李锦勇二等功臣荣立者, 英模报告团成员，在锣鼓声中随报告团四处讲演作报告，一次次讲诉他和战友们的英雄事迹，讲诉自己负伤之后，怎样坚守潜伏，他讲得声情并茂，台下听众眼眶湿润为之动容。他是新时代的邱少云式的英雄，这是党刊，党的权威性刑物，79年第5期刊发的大块文章中，首次用赞美的口吻叫响的。他的事迹赫然其中，称其为邱少云式的战士。这评价虽有宣传拔高需要的成分，但也基本符合事实。一个年青人，一位年青战士作战勇敢负伤流血不流泪，一夜之间成了万人崇拜的英雄，鲜花掌声，年青貌美的女青年崇拜者，一个个签名一张张笑脸，这很容易让人在飘飘然中失去自我，但是，李锦勇是清醒的 。

几个月的报告团任务结束后，生活归于平静，组织上安排他去军校深造再委以重任，这是块军人材料，经过军校学习文武结合，日后会干番骄人的业迹。谁也想不到，李主动放弃去军校，要求复员且态度坚决。连长找他，营长找他，团长也找他，要他留下来。一根筋的李锦勇硬是不听劝，这究竟是为啥呢，放弃锦绣前程？

也许是战场上太多的战友牺牲，场面血腥残酷，这绝非怕死，在他的字典里没怕字。也许是老父亲那张沟 壑从生般脸庞刺激了他，觉得让长辈操心太多而自责不在跟前未尽孝道。也许是，说不清道不明，反正犟驴劲儿来了，挡不住。

复员回来了，进入国字号铁路建设企业，在印刷厂作制板员。由军人到老百姓，生活环境全变了，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性的工作中，他从照片到制板的过程中，渐渐的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不寻常的放飞自我的小世界。一部相机，把大千世界的林林总总，浓缩在一张小小的底片上，这是何等的奇妙和不可思议。一个现实中的色彩立体的多维度的场景，瞬间被纪录在一个大不过120小为135的平面黑白或色彩纸片里，从而长久的保存直到百年甚至更久，这，太多神奇。他买了第一部相机，120海欧4B机型，很快随着认识的提高又买了第二部，国产最高级的海欧单反DF相机，昂贵的价格令不少影友止步，近5百大元，八十年代初5百元是一个人一年的工资。 媳妇同意吗？可以反对，但反对无效。对面这一根筋的犟驴有何办法。不久他又上了台阶，添置了日本产的玛迷亚RB一67相机，更是昂贵。

肩负这几部相机他精神抖擞，加一些有十多斤，再加上配件镜头三足架黑白和彩色胶卷足有近30斤重。沉重不，对影友来说，不重，因为他痴迷有动力就有干劲。下工地上桥梁钻山洞，根据工程进度和施工节点进行拍摄创作。拍着拍着昂，路子越发宽敞，不仅拍业内施工，还进山寻觅古村落，去北五县拍地窑人家，拍民间社火拍非物质文化遗产。还去云贵高原雪域高原，去内蒙大草原。

好照片好作品多了，见诸报端刊物发表多了，参赛获奖多了。该小结一下出本个人作品集了，总结以往以励再战。他的犟驴劲儿一根筋，产生的韧劲执着，使他弄啥成啥。

有一事不能不问: 锦勇，你身上的这犟驴劲咋来的？我端起酒杯询问，你实话实说，我又追加一句。他笑了笑道，小时候打架打出来的。咱是孩子王，敢在课堂上和老师对打，被送回山东老家后，又打遍全村无对手。那时真的混，不懂事。

我俩又碰了碰酒杯，佩服，真佩服你: 一个小学生敢跟班主任老师对打，闻所未闻胆大包天。打遍全村无对手，打别人也要挨人打，岂不是挨打挨出来的，难怪他抗打击能力如此强大，能忍受主攻任务负伤后的疼痛，刮骨疗伤的疼痛，好一个强汉硬汉。

一个顽皮少年，长大当兵在战场上成了英雄功臣，他身上强烈的家国情怀和忘我不要命牺牲精神，绝非犟驴一根筋那么简单，它的内涵该是多么的深刻和丰富 。

酒真是好酒，素日不胜力的我一时兴起，又喝了一大口。陡然脑海冒出一本名著书名,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