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微笑给了我信心

小二麻花

——谨以此文致敬曾战斗在非典一线的医护人员们

      在四月SARS肆虐之时，我接到上级通知，到急诊留观病房报到。这天我完成了最后一例手术的麻醉任务，匆忙赶往急诊室。作为外科系统紧急抽调的第一批增援内科人员，我不知道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将是什么，只是暗想：是否今天就不能回家？最好容我准备一下换洗的衣服还有告诉家里人……

     留观病房外，装修工人还在“叮叮咣咣”地施工改建。透过玻璃门，已经看到里面穿着隔离衣的医生护士了，而当天刚刚开始运转的病房据说床位已经满了。作为麻醉科医生，平时常参与心肺复苏抢救，做气管插管更是“家常便饭”，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危险。我对于传染病防控的经验，就只有大学里的基础知识。医疗和消毒发展迅速的年代，在综合医院里除了传染科，其他科室虽然也有感染控制观念，但很少遇到大型群防群治的场面。非典型肺炎是经呼吸道飞沫传染的，尤其耳闻为病人插管时感染非典病毒几率很高，所以第一天进入隔离病房时，我对环境和自己都不再有把握。当我穿上防护服，戴上眼罩和厚厚的口罩进入病区时，眼罩上布满了雾气，什么都看不清，眼前都是忙碌的身影，但谁也认不出谁……

        没想到，我接收的第一个病人，竟然是本院刚从发热门诊“下了火线”的传染科医生艳。她的病床还没有铺好，她坐在一旁，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我想这就是她前些天全部的防护装备！虽然并不相识，但她眼中的平静感染了我。刚刚还在心中萦绕的同情关心变为一种钦佩之情。

        问诊结束时，艳告诉我，她已接到通知，自己是确诊的病人，一会儿要转到其他病区，可以安排转运的车了。“转运？转到哪里？找谁叫车？”我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毕竟第一天上岗，对于这新上马的转运流程有点不熟。也许她看出了我的踯躅，微微笑了，对我说：“有专用的转运车，你们可以问一下医务处，他们知道转运的程序。”隔着口罩，我还是感觉到了她微笑中的鼓励。这微笑，让我鼓起了勇气。她——接触非典走在我前面，不幸倒下，却没有怨言，没有惊慌。她的微笑和无畏的眼神，是对后来者的鼓励。这微笑给了我力量，让我镇定，让我从容，让我无畏。

        当“全副武装”的“特种兵”驾驶着专用的救护车到来时，望着艳依旧一身白衣，从污染通道匆匆离去，我只觉得一簇火焰久久燃烧在心头。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渐渐不再出汗，呼吸也不再急促，因为我已不再畏惧，我是来和患者一起与非典战斗的。很多的患者从没住过院，他们进来的时候，满脸的焦虑与无助。对患者来说，我们是他们战胜病魔的精神支柱。这时，我更深刻地体会到“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责任之重。于是我也尝试用平和的心态去感染他们。此时，他们需要的心理帮助和药物治疗同样重要。许多患者都会问：“大夫，我的病严重吗？”我总要解释病情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可怕，而且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疗。虽然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我不能把曾经感动我的微笑转送给他们，但我相信我的支持和鼓励他们也感觉到了。隔离病房的条件依然艰苦，但患者对医护人员的信任感却增强了。后来，听到一位小患者的家长说：“孩子交给你们，我们就放心了。”我知道，我的努力奏效了。

　　之后，我又随医疗队来到非典定点医院胸科医院，没能再碰到艳，不知她是否已康复出院。也许她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微笑曾经给过我莫大的鼓舞，支持我满怀信心地在一线应对每一个挑战。

后记：此文写于2003年6月。5月份抗击非典全面告捷所有患者出院以后，我封闭隔离结束2周回到岗位时写的。后来北京的非典医务人员总结表彰以及殉职名单都陆续公布。庆幸我院没有牺牲的同志。我也没在各个名单里找到艳的名字，她应该是康复如初了，如同每一个普通一线人员，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留给非典战斗的只有她的拳拳之心，浅浅的微笑。其实匆匆问诊连她的名字我都没有记住，与她的交集只有那一面之缘，但留在我心中的是终身难忘的印象。 

 

重续此文，谨以此文致敬冲在非典和各种突发疫情最前线的传染科和急诊科同仁。也致敬前赴后继的医疗梯队战友们。

唯愿今日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能够迅速控制，官民真正和衷共济，医护疾控众志成城！

晓云

2020.1.23

（图片均来自网络，只模拟当时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