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梦中的他

三金

<h3>  夜深了,静谧的黑色笼罩在窗外。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着厌倦钻进了被窝......</h3><h3> 如同电影倒带一样,模糊不清的一幕幕跳跃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停!一切都定格了——明亮的图景呈现在那......</h3><h3> 五十多岁爬满皱纹的老人,佝偻着背挑着一百多斤重的木柴,踏着自织的草鞋,伴着“卟焖卟焖”的声响,迈着稳健的步伐,笃定地走向赖坊圩。脚丫被草鞋勒得像猪血那样暗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始终未见老人穿上一双像样的布鞋,更不要说当时流行的解放鞋。卖完柴往回赶的时候,老人光着脚丫踩着沙子健步如飞,两只草鞋挂在扁担头打着八拍的节奏一跳一跳,显得特别的轻快和豁达,好像从没有经历卖柴的辛劳和困苦。</h3><h3> 忙完农活的老人,立即又投入到榨油的营生中。他从不愿闲着,就像油寮下三只转动的碾轮,不停地转啊转。老人把磨坊、土灶、木榨这些榨油的家当,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井井有条。放料、碾麸、蒸麸、包麸、装料........十几道工序,老人几乎独自完成。</h3><h3> 老人对榨油的每道工序,都是严格的,甚至是苛刻的。你看,现在他准备包麸了。他弯着腰,用金黄的镶着“为人民服务”红漆字样的瓷盆,从灶台的锅里,舀了半盆热水放在木椅子上,双手伸进水中,慢慢地泡着,4分零5秒,起手,擦干净;换水,再泡,打上肥皂,使劲地搓着,好像要把尘世的一切灰烬都洗去一样,足足搓了3分钟,手再次伸进水里,再次搓手,起手,擦干净;再次换水,双手再次伸进水中,慢慢地泡着,3分20秒,起手,用另外一条雪白的毛巾擦干净。这净手的工序才算完成,用时11分零6秒。</h3><h3> 净手之后,当然是净脚。净脚的跟净手的工序一样复杂,换三次水,泡三个回合,功夫做足后,起脚,擦干净,穿上干干净净的布鞋。这包麸前净手净脚的工序才算完成。老人走到灶台前,试了试,猛力一托,百来斤重的木甑毫不费力地从灶台移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稻草上,铺开编织得像蒲扇一样的稻草,准备包麸。</h3><h3> 老人并没有急于包麸,走到隔壁的磨坊,查看了刚刚放进碾槽中的料——这次的料不是木子,而是花生。确保花生安全地躺在碾槽中,老人才放心地走回木甑旁,打开甑盖,开始包麸。</h3><h3> 三个放学的男生,从圳坑的后门溜进了磨坊,看见碾槽中的花生,伸手就抓,急速往裤袋中塞。嗯——咳——嗯——,磨坊隔壁传来了悠长的咳嗽声。三个男生一听到声响,兔子一样转身朝后面跑去,白花花的花生从他们的口袋中蹦了出来,哗啦啦地撒满了后门的台阶。待男生跑得无影无踪了,老人才放下包麸的活计,慢悠悠地走到台阶旁,把撒落在地上的花生一颗一颗又一颗地捡起来放回到碾槽。老人为什么不快速地起身逮住那三个男生?这一直是我心中的谜。十七年后,也就是我成为一名教师后,我才正真明白老人慢悠悠的真实含义。</h3><h3> 上三年级那会,家里祸不单行,感觉云是黑的,天是黑的,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早上背着书包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学去。水塘边的枫树下,却成了我和老人相遇的地方。老人一见到我总是重复着 “赖子这样早上学堂,以后肯定有出息” “赖子学习蛮认真”的话语。憨厚的话语中,饱含着深深的期许和鼓励,如同暖流砥砺我前行。在嘲讽与谩骂的年代,老人这样的话语比金子还珍贵。</h3><h3> 晨曦透过窗帘进入到房间,越来越亮,老人的身躯也越发高大。老人是中国千千万万农民中的一员,也是万万千千农民中不平凡的一员。老人名叫达仁。老人的一生,如同他榨的油一样,透明没有渣滓,十里八村传着;老人的一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贫穷的生活中践行仁爱慈善。老人在其平凡的人生中,活出了非凡的 “仁”之典范。</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