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虎记①

玉柱

　说到打虎，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景阳冈上打虎英雄——武松。

　先说武松，武松原籍清河县，从小父母双亡，由兄长武大郎抚养长大。因其排行在二，又叫武二郎。武二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水浒传》）

……

武松乘着酒兴，提着哨棒大踏步上了景阳冈。

……

　再看奇石《武松打虎图》：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大虫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得老虎右眼已是血肉模糊，缄口不哼一声，圆溜溜睁大左眼，直勾勾地嗔瞅着前方，已无丝毫反抗之力，只有尾巴还翘在空中胡乱摆动。“武松放了手，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棒橛（jué），拿在手里；只怕大虫不死，把棒橛又打了一回”（《水浒传》）。 打死了老虎，武松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更是莫名惊诧。原来这只大虫生就一副人模样，五官清晰，头戴三叠虎皮花格帽，直勾勾瞪大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相（见图）。 武松口中念道：“伥（chāng）鬼，伥鬼，为虎作伥也！”

　历史上有许多打虎英雄。孔子的弟子子路取水遇险打死老虎。齐国大将公孙接曾接连遭遇二虎袭击，最终打死老虎。晋朝的周处杀死猛虎为民除害。晋代一个年仅14岁的少女杨香打虎救父被列入二十四孝。唐末五代第一猛将李存孝为保护自己的羊群打死老虎。北宋李逵为母报仇杀死四只老虎。元末明初人卞元亨遭虎袭击，赤手空拳打死老虎。这些打虎英雄人们未必都熟知，而武松打虎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何也？有人说这是名著效应，且武松愣是用拳头打死老虎的。无奈同样出自名著《水浒传》中一口气杀死四只老虎的李逵，也同样是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卞元亨，他们也并没能超越武松成为打虎第一。究其因，原来武松打死的这只大虫竟然是传说中鲜为人知的伥虎（人面虎）。

《太平广记》中说：“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变成伥鬼，还要为老虎效力。

这个“伥”究竟是什么呢？伥是一种鬼。这种鬼很特别，专指被老虎咬死的人化成的鬼。据说，人死后变成鬼，头脑也就相对简单化了。而伥比较特殊，还能继续按人的思维和行为法则行事，系鬼非鬼，因此，伥鬼的“伥”非鬼字旁，而是人字旁。纵观充满人文魅力与哲学思想的寓言化志怪小说中，有一个另类的鬼怪“伥”是值得提及的。《太平广记》中援引《广异记》中说：伥鬼会变化，能变成七八岁小儿，也能变化成鸡蛋大小的绿色卵石。伥的工作很卑贱，它时刻跟着老虎，并听老虎差遣。伥会给一些意志薄弱者脸上贴着白纸条，等老虎来了就专吃这些做上记号的人。伥有时也会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暗地里却去破坏猎人捕捉老虎的机关。清·俞蛟《梦厂杂著》中说：还有一种伥，专为老虎脱下那些尸位素餐②官员的衣服，方便老虎吃。

随着历史的发展，伥鬼似乎也在进化。伥曾为虎前呵道助威，观百兽望风而走，静思之，伥深知众兽畏者虎也。于是便“拉大旗作虎皮，包着自己，去吓唬别人”（鲁迅《且介亭杂文末编·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且美其名为“伥虎”。伥虎具有人兽两面性。有时伥虎变得人模人样的，却以种种卑鄙的手段欺骗普通人，其目的是把这些人送给虎大爷做食物，以求得自己的解脱。伥是被老虎咬死的人，但死后居然与老虎暗相契合，伪装掩饰，以极高的欺骗性，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五代《稽神录》中说：伥鬼一旦修炼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摇身一变反过来成为驾驭老虎的“虎鬼”，这虎鬼正是传说中的伥虎。伥虎会投机钻营混进官场中，拉帮结派，贪赃枉法，欺压人民，为所欲为。景阳冈上这只吊睛白额大虫已伤了三二十条大汉的性命，其实正是伥虎在作祟。虎在自然环境中本当是有自己的食物链（山麓，黄羊、兔子，野牛等），可这只伥虎却贪得无厌，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就是以人类为捕食对象，它的失败和灭亡是必然的！

　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大老虎）本来也有自己丰厚的待遇(理想的工资收入，敞亮的办公场所，便捷的公车出行，每年若干次国内修养，公务舱、软卧交通待遇，享受高级保健专家的治疗，取用丰富的有形无形的社会资源等）。他们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为国家、为人民实实在在做点事，可是有些人却私欲膨胀，置党纪国法于不顾，胆大妄为，最终陷入贪腐的泥潭，不能自拔。他们也犯了一个共同的致命错误，就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叛人民，践踏民意，与人民为敌，他们的失败和灭亡也是必然的！

有一首《七绝·讽喻》诗说：

权倾朝野③慕龙袍，

中饱私囊④忘法高。

泪浸牢床方恨晚，

南柯哑子梦伯劳⑤。

 

当然，“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只要打死老虎，伥自然会凄惨地死去，伥虎也必然会随之消逝。虎死了，伥毕命，伥虎必丧亡，但这并不意味着天下完全太平。虎死蝇吊，还有数以万计的苍蝇会欣欣然吹着哀乐来为主子吊唁“收尸”，借机传播病毒，继续祸害人民。因此，老虎要打，苍蝇也要打——老虎苍蝇一起打！

 

注释：

①此文源于美篇《天工奇石（一）》黄河石里九十九个故事中的第二个故事。曾刋于《石友》杂志2019年第6期。2019年12月19 日又在《华夏奇石网》发表 。作者：郭元彰。

②尸位素餐——尸位：空占职位，不尽职守；素餐：白吃饭。空占着职位而不做事，白吃饭。

③权倾朝野——官位冠绝朝堂 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④中饱私囊——《韩非子·外储说右下》：“府库空虚于上，百姓贫饿于下，然而奸吏富（于中）矣。”

⑤南柯哑子梦伯劳——南柯：原意是指在南面大树下做的一场美梦，借喻荣华富贵不过是一场梦，一切都是空欢喜。哑子：比喻有话或苦衷说不出。梦伯劳：比喻夫妻、情侣别离，只能在梦中切切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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