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

万里河山

原创

作者：万里河山

摄影:（最后六张）bo bo先生。

一

　　天涯是否是天的尽头。也许是，也许不是。天涯是一个地名，一种感觉，一片风景，或者是远方的一岸烟波柳絮。又或者是清晨穿过薄雾与霏霏小雨的树林那看不清的远处的层林。

小时候我生活在一片大山之中，眼里满是高竣的山脉和绿翠的树林。我喜欢赤了脚去踩清晨里那路边蓑衣草上的露珠。冰冰凉凉而又纯净清新。那些露珠晶莹剔透，似一串串珍珠压得草儿弯了腰。也像眼泪，只不知是谁在夜里把忧郁凝结。当脚踩落他们，它们便在我脚上的皮肤扩散开来，不复再有明珠的体态和美丽。当脚面上滴落的露珠多了，便汇成涓流。流入草丛，消失无踪。那样的时节多半是冬季或春天的雨季。远处有浓浓的白雾。或在山脚，或在山腰，或在山顶。又或者四周都是。又或者只在靠近山溪边的树林。我其实是喜欢那些雾的。一棵不太美的青杠树或者一从黄荊。在雾中只露出翠嫩的尖。袅袅娉婷，风姿绰约。总忍不住想要去揽过来，看叶尖的嫩黄和雾中小霖沾在嫩叶绒毛上的小水滴。清新，柔媚，充满了生机。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想想，却不敢真的靠近，因为浓雾淹没了一切。猜不准往前一步是实地还是虚空。在那样的清晨里鸟儿叫得特别脆亮，一声声都印在了记忆的深处。那时，以为这世界是如此澄明，其实大脑中只如这清晨的雾，一片混沌。

这世界还有比雾，比青山更美的风景嘛。我没有想过，直到上学，看到穿花裙子的表妹，我才知道，这世界还有更美的风景。那是表妹明沏眼眸外那忽闪而灵动的睫毛，或者是她柔柔的声音，好看的衣裙。又或者是靠近她时那淡淡的香味。她们都是这样美嘛，总忍不住想要看她们，离她们很近的那种。只是偶尔挨近了，心里却又惴惴不安起来。那些眼眸深处偶尔闪过的迷离宛如晨雾。我不知道，靠前一步是实地呢还是虚空。那时候并没有去细想这些。。。她们是离我很远的风景。并没有去探究那些美丽背后的韵致。大脑依然浑沌一片。

去山间割草时，我会去雾中的山坡上去寻找那比白雾更浓一些的色彩。那是山中的杜鹃花，我们那儿也叫映山红。杜鹃花有很多品种，我们那儿的山杜鹃是一种矮小的灌木丛。它不开花时候人们很少去关注它，因为它的枝叶并不漂亮。默默地在不起眼的灌本丛中酝酿着美丽。运气好的时候我会看见它们，粉红偏红的花朵在雾中摇曳。宛如一位少女，穿了一袭美丽的衣裙在风中漫舞着。我摸索着慢慢靠近它。浓雾中，不知深浅，也看不清地势。一不小心就会踢到石头上。我只能在隔它尽量近一些的地方看她在或轻或浓的雾中迎风而舞，醉了春风。。。。良久方醒。唉，还是先打柴割草等雾散去再去看吧。回程时也会在山溪边歇了脚。看山泉清碧如带向远方流去。鞠了一捧浅酌，很是清凉甘甜。雾已散去，只是离杜鹃已很远了。它应该很美的，映在泉水里轻轻漾过心田。那如泉水一般灵动，如映山红一般美的姑娘我是在初中遇到的。她的歌声如杜鹃般宛转。我支了头，任那些歌声如清澈的泉水从她的眼中流出，漫进我的心里。我喜欢那种感觉。只是并没有足够的胆量去靠近她。。。

数年后我离开了家乡，我不知道天涯是家乡迷离的雾，还是坡上的泉水与杜鹃花。。。。又或者是我身处的远方。。。。我不太清楚，因为那时节，我脑中其实很混沌。天涯。是更远处的东西。

二

　　一个陌生的地方于我就是天涯。我穿行在忙碌的人海中，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以前这时我总踏着或浓或淡的晨雾去上学。吸引我的也许是对知识的渴求，老师们和大人们总是讲，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也许是吧，如果不是。我追寻的是什么呢，一个靓丽的身影，如同晨雾中隐约可见的花。是嘛?。不是嘛?。我不是太清楚。那么，现在呢，是因为热爱祖国，建设国家?。也许有一些吧。是缘于对金钱的渴求?。也许也有一点吧，毕竟这个物化的世界里，金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价值。难道仅此而已嘛，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太清楚，只是跟随忙碌的人们，在汗水与辛劳中去蒸煮岁月，能得到什么，又渴求什么。却不甚明了。

离打通不远的杨地湾则更亲近一些，熟悉一些。不是指那儿的地形与楼房，而是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在那里。那时，父亲在建安公司上班，而妈妈在悉心照料一家人的生活。妹妹在杨地湾不远的羊叉中学上学。每逢周六我总是迫不及待的赶回去，挤了比沙丁鱼罐头还挤的末班公交车。有时人实在太多，便爬了车窗。屁股和大腿还在外晃荡时，车已迫不及待地开了。留下一些失望的人们。使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挤了立锥之地。在雪花膏的香味和臭臭的汗味中，车迎着黄昏的晚霞开进朦胧的夜色中。比我们更能挤的是售票员，我一度怀疑她是否练了武侠书中的乾坤大挪移。她如奇迹般地来到我面前时，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我的脸早红得跟苹果似的。钱早就买肉片吃了，那是周三吧，想着可能不回去了吧。就不用留钱了吧。可是周六一下班，还是管不住腿奔了车站。想着这么多人，她肯定找不到我。美其名曰，大隐隐于市。不过还是被逮往了，我不安地搓着手指。。。她看了看我，伸手在我脸上扭了一下。转身离去时，加了一句，臭小子，下次不许了啊。

车渐渐滑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山野之间或有人家，点点灯火点缀在原野里。天空中有亮亮的星星。而我更爱看万家灯火，或许是因为凫凫的炊烟。夜色中虽然看不见，不过我闻得到饭菜的香味，还有家人的笑容。暖暖的，似三月里的阳光，满树纷芳的花香。灯火渐浙多了起来，真的有饭菜的香味飘过来，夹杂在矿山的硫磺中，怪怪的。不过却很熟悉和舒服，在一声闷闷的刹车声中，人们不由自主地前倾。叽叽喳喳的一阵吵闹后，便奔了开着的车门，鸟兽般散去。呷一口浓酽的酡茶后，司机会给售票员一个淡淡的笑意，关了车门。朝灯火阑栅处走去，笑意愈盛，已挂满略有皱纹的脸庞。。。

在见到妈妈的笑意前，我已闻到了海带炖猪蹄的香味，最先看见的是欢快的妹妹，她总是大喊，哥回来了。而老妈尚在张罗，她已精心策划准备了几天的晚饭，即将如期绽放。父亲坐在桌子的一角，看十二吋的黑白电视机中新闻联播的末尾。天气预报的渔舟唱晚响起时，全家人围了桌，父亲亦不再平日的冷竣，夜在一阵阵热气缭绕的氤氲中愈加迷离，很暖和的那种。那是一个用木料和牛毛毡搭成的棚子，四周用粗竹席作的墙。。。。

时光如离弦的箭远去，我在有空调的房间中仰望夜空。那些情节并未淡去，拥挤的公交，牛毛毡的棚子，海带炖猪蹄的香味，一家人的欢声笑语。还有扭我脸蛋的阿姨和司机。我忽然明白了生活的意义。天涯不远，就在心灵的深处。也许是在万家灯火里，也许是在恬淡的人情味里，也许是在那有欢笑的小房子里。。。。。

三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肉体与灵魂可以分离的物种。有时我的人在这里，心真的在嘛?。我试图作出判断，却不敢十足的断定。在我的心里是否也有一个天涯，是最原始情感的召唤。抑或遵从眼前的风景，用行动去表达的是否是心里想要的，眼里望向远处山脊的眼光是否才是真实的自我，而平时我们都在把那些光芒小心地收藏，那眉间若有若无的淡霜是不是冬天花的盛开，而我其实梅间雪。。。。

每当我回到杨地湾，当妈妈搞的饭菜把肚子塞得已不再有缝隙时。我们会选择一家人出去散步。当然很多时候妹妹并不参加，她要去找她的同学梅梅，蒋志她们玩。春天也罢，秋冬亦然。走在万家灯火的街上，白天并不起眼的矿山一下温润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路边的小食店也飘出了酒香和猜拳声。有人用双卡录音机放着时髦的歌，有邓丽君的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有齐秦的大约在冬季，还有童安格的耶利亚女郎。。。 。人们敞开了心扉。肆意欢笑着，交谈着。那时没有微信。人们会泡了老茶，或在阳台，或在院坝。三三二二围了，海阔天空地聊。或者围了打牌。没有麻将，多是扑克。什么甩二升级呀，K十五呀。或者打Ill牌，我们都叫它幺的人。那时很少赌钱，钻桌子或板凳是有的。。。

穿过矿区，便是效野了，母亲会慢慢贴上来。小鱼，打通好不好耍呀，有没有认识女孩子。我闭而不答，去看天空中的星星。那银河中的星星真多呀。偶有一颗变幻着光芒，仿佛在眨着俏皮的眼晴。她问得急了，我会告诉她上班去了没有留意。母亲便不说话了，一会用手抉了我的肩。我的鱼儿是最帅的，不是谁都配得上呢。张孃孃说有个食品站的不错，吃国家饭票的，明天去看看吧。我没有说话，看了旷野里飞舞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在夜色中游荡，亦如我此刻的心情吧。。。。

小鱼，起床了。有油炸鬼和稀饭。我翻身起来。公共煤气大灶上熬的粥可香了。还有跳水仔姜也是我的最爱，油饼是买来的，不过真的很香。母亲把吹壶往盆里倒上热水，我漫不经心地洗上一帕。她要我还洗一帕，还冲我神秘地笑。我浑身顿时不自在起来。小张家电视机坏了，去给她看看。就在前面干打垒房子二楼左边。你去嘛?。我还要买菜呢。你自己一个人去。妈，我跟你去买菜。不用，就买把滕菜明早下面给你吃了去打通上班。臊子都弄好了。。。

拗不过她，只得去了。站在门前，心总是扑扑地跳，里面好象有老虎似的。很轻地敲了门，见没有开，转身欲走。门却开了，一个女孩生生地看着我，我不敢看她，低了头。她的神情很冷漠，警惕地打量着我。电视在那儿呢，我赶紧冲过去。忙活起来，其实机器没多大问题。是机械音量电位器接触不良。我拆开，用小刀刮刮，再用酒精清洗电阻片和触头。便恢复了。要喝水嘛，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我偷瞄了一眼，是一个中等个的女孩子，脸上看不出表情。我没有看她的眼晴。我不渴，我走了。。。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顺带关上了门。我走出好远后方才喘了大气。放松的感觉真好呀。好象，好象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可能有些愠怒吧，要不，怎么老是觉得背心有点凉。

回了家，母亲问我，我不温不火。没什么呀。她出去了。吃中午饭后。她指着我的鼻子笑骂。人家说根据你进去的态度，不是很满意。。。。我笑笑。猜得到。你小子，下次老实点。。。母亲笑着教训了几句，就此作了罢。

回去的车是一样的挤，我在想，其实那个女孩子也很不错。容貌不差，很务实的女孩。祝愿她幸福。我知道下周这种相亲的故事还会上演，如同前面上演过的许多次一样。。。。

我有所期待，为谁呢?。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仍期待。

很多年后的某天，我忽然明白，其实这世上不离不弃地爱着我的女人中。母亲应该是排在很靠前的那种。那时很烦，现在想来。我是幸福的，很幸福的那种。天涯，不过是眼中或远或近的目光。那用目光织成的线最先是掌握在妈妈手中的。现在，她目光里的线却在我手里，我应该握紧它。。。。。

四

　　那是一段茫然无聊的岁月，每天除了上班，便是睡觉。也许感觉最好的时候是去三食堂吃饭，那里的肉片炒得很嫩，还有嫩嫩的仔姜。用泡椒和豆瓣炒的那种。当然还有比肉片更好吃的是面条，每一份都是现煮。竹子编的漏勺，先烫了窝笋叶打底，再放湿面条，翻煮少许便捞了。我忙不迭递过搪瓷小盆。自己加大骨汤，葱花和麻辣的猪肉臊子。味不够，任加香香的油辣子。稍一拌均便急急入了口，当眉翼上满是汗珠时，冬天便渐渐远去了。当然有时闲了，便和死党梅兵，吴红健到处瞎逛。只是我们都渐渐大了，各自有了心事。

蒋志和梅梅是妹妹的同学，开始我并未在意，直到吴红健追着我问要地址。还要我妹妹帮他约。我大惑不解，反问他。你不是给我们讲你的初恋是家乡的赶鹅姑娘嘛。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嘛?。她太遥远，还是逮个现前的实在。我多少有点鄙视他，不过守着一个并不认识，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初恋好像也太残忍了。唉，牵个线而已。

我为他要来地址，他说要去追梅梅。问我，为什么不去追蒋志呢。听说，有一大群男生在追她。我，要不要也追追呢?。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女朋友会很没面子的。就算没有，有一个可以追的好象也不至于太少面子。我问过妹妹，她说蒋志可是有一大票男朋友。叫我算了吧。蒋志是一个很强势，男孩子般的女孩子。不过，真的很漂亮。追追吧，免得老妈老是逼着相亲。我把决定告诉妹妹时，她头摇得比泼浪鼓还快。。。有这么难嘛。太夸张了吧。本公子可不信。我这样告诉自己，不过也深知我很木纳。大概真的不是她的菜。可怎么追呢，我在打通上班，她在杨地湾，围着她的男生那么多。就算回去时也约不出来呀。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写写情书了。第一封写好寄出去后，并没有回应。我想，她知道我在追她一定很诧异吧。她可是只公认的天鹅。反正无聊，就当练笔了。我会四。五天寄一封去。依然没有回应。渐渐的，写信成了习惯，至于有没有回信我已不太在意了。

听说吴红健也不顺利，梅梅拒绝他的那天，小雨下得很密，他要我和他骑单车赶二十几里路到打通喝酒。他出发时，其余已喝醉了。在夜色中当我们耗尽所有力气爬上白岩山顶时。他问我有喜欢的人嘛?。我没有说话。他发了酒疯，灌了我大半瓶。走，我们去山巅喊出来。山顶的风很大，雨也很密，打在脸上，很冰很疼。我们都喊了。四周阴冷黑暗，风带走了所有的声音，我甚至都没听清他喊了什么。我们遍体磷伤地到打通后。他沉默了，也不再来找我玩了。

那一时刚开始流行唱卡拉OK。有一天蒋志说我家有录音机要来我家唱歌。她唱了一首《窗外》。她离开后，我听过很多次，其实唱得很柔，一点也不像她。有一天，她们约了我一起去卡拉OK唱歌。那时，唱K可是高消费，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她唱没唱歌我已不记得了。我唱了嘛。我也记不太清了。他们都唱歌去了。l桌子旁只有我和她，忽然她在叫我。我很讶异，看向她时，她喝了酒，脸上很红润，眼神如星光般迷离。我漂亮嘛。她定定地看了我的眼，我很紧张，汗从额头直往外冒，我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只得使劲点了头。她笑得更加灿烂，眼神愈加朦胧。我们不适合，我有男朋友了。不过。不过。不过你的情书很美，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给我写。她忽然不笑了，我愣愣地看着她。忽然她轻柔地说，你。你。你可以抱抱我。她淡淡地笑着，微微闭了眼。。。。我一口气喝了剩下的那瓶啤酒。站起来，转身，离去。。。。略有不舍，心却告诉我必须这样。。。。她好美。不是我的。我没有再写过情书了。

许多年后，我仍在想，是不是该抱起她，再用一个热热的吻试一下也许就成了，可是，我会嘛。会。不会。我为什么放弃呢，我期待的不是她嘛。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会写那么多情书呢?。人有时好复杂，连自已也不太认识。如果那些情书不是写给她的，那又是给谁的呢。。。。是啊，他连给她写情书也没有资格。。。。拿什么恋呢。。。。

第二年，吴红健回去了老家，不知他有没有勇气去追赶鹅姑娘?。我呢?。也会去追逐我的梦嘛?。我暗自神伤了好久。兄弟，去追她吧。我祝福你。

有时，我感觉自己像一片浮萍飘荡在岁月里。希望处处都能生下根，却又害怕花开在一片陌生的原野里。何处是你心灵的应许之地呢?。

每一个人心中都一个天涯。也许近，也许远。很远。。。。

五

　　天涯或许只是一种感觉。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宅在家里，可宅一会之后又会觉孤单。可为了不孤单我会放弃什么嘛?。也许会，也许不会。

上班是繁重而枯燥的，我总喜欢把那些记忆压缩。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周末回杨地湾和妈妈妹妹她们呆在一起。就算我已清楚不能再去追蒋志了，我还是喜欢和她们一起玩。

相比于蒋志的美貌而娇，梅梅是个文静的女孩子。有时我也会跟妹妹一起去她家噌饭，我想噌的是一道肉末茄子的菜。茄子先切十字花刀，第二遍三刀一断。茄花用低油温浅炸定型。再放油爆炒肉末，放豆瓣。散籽后放入茄花，加上仔姜片，小葱颗，酱油，盐。轻翻几下加味精出锅。很香，很入味。很是下饭。吃过第二碗，我便不好意思再加了。却又舍不得扔下筷子，她妈妈见状使个眼色，梅梅便添上一碗。我妹妹忙使眼色，我才不管。稀里哗啦又吃下去一碗。

回来后有时想，其实男生更喜欢这种温婉的女生。我也曾问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她。唉算了吧，没有什么感觉。我在等待什么呢，我也不太清楚。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们一起玩了，不经意间，秋天已远去，冬天一天天就来了。今年会不会下雪呢?。这么冷。我喜欢下雪，因为雪下过了，有一种花儿便会开。不知俱乐部后面岩壁上那几株腊梅今年会不会开呢?。我很是期待。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雪却始终没有下，就算随口呵出的热气都变成了雾，还是没有下。我都快放弃期待了，看来要把借来的相机还回去了。。。。

有一天我正猫在被窝里懒懒地不愿起来，妹妹却在喊，下雪了，下雪了。清晨的风寒冷异常，慢腾腾出了门。哇塞，一夜工夫，大地便银装素裹了起来，矮松上绿翠的松针上也垫了厚厚一层，好美呀。急忙扒了几口饭，便和妹妹她们去照相了，她们一边玩雪一边照相，欢快的笑声让人早忘记了寒冷了。玩了好久，她们都累了，没两张底片了。你也照两张吧。她们这时才想起了我。我跑到一颗矮树下，一只手扶了树，眼望了积雪的树梢。一个人照不好看，谁去和他一起照。她们推出一个女孩子。她不太爱说话，很文静，我都没怎么注意到她。她略有一些迟疑，只片刻便走了过来静静地靠着我。。。。

她们约在一起要去吃火祸，我没有去。我去了另一个地方。俱乐部后面的石壁看似不高，却很陡峭。我踩了积雪，咔嚓，咔嚓一阵狂奔。大口大口的热气烟雾一般。雪还在下，远远的看不清花儿开没开。风从口里灌进肺里，便觉得疼疼的很不舒服。一阵阵干咳。我才不想管，使劲往前奔法，岩壁依旧黑黝黝的，在平的地方便积了雪。已快近了。忽然，我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哇，好香。对。对。是腊梅的香味。她真的开了。我一定要爬上去看看。开凿过的石灰岩很锋利，一会就把手划了好几道口子，石壁上很湿滑，吃不上劲。爬了一半，找一个稍平的地势略歇了歇，便又向上爬去，身体还算暖和吧，只是手脚太僵了。我一定要爬上去。我咬了牙，慢慢把身体贴在岩壁上，手慢慢往上探，抠紧岩缝后。脚再去找落脚点。只是太费力，不一会便吃不消了。只是舍不得放弃。看看近了，死命鼓了劲，再次往上爬去。。。。在身体快脱力时，终于到了，拉过一个小花枝，轻轻吻了一下。那种花的花朵不大，纯白微黄，冰清玉透。香气浓郁持久。我细细把玩，爱不释手，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有几滴已溅到花瓣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几天后，雪景照出来了。很美。我妹妹说那个女孩子很配我，依在我身边很温柔。我没有说话，去看了我折回的腊梅。它依然芬香如故，那香味从鼻孔钻进去，一直沁到了心里。我喜欢的梅花，不知在远方开了嘛?。。。

男人一生中总会遇到很多的女孩子，只是走进内心深处的并不多。在很多时候，天涯真的很远。很远。远得只剩下一种感觉，一种味道，莹怀不去。。。。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填补孤独的岁月，如同许多人一样。不再去嗅那一径幽香。还是在有雪的季节，再去。。。。踏雪寻梅。心中的雨，老是下，一直下，霖霖霏霏，似雾非雾。。。。

六 左手指月

1

　　琼最美的时候要从侧后看，白晰的圆润的脸颊。粉粉的，白嫩中透着淡淡的红晕。再往前是红润的唇，而耳畔有几绺略凌乱的黑色秀发总是在微风中轻拂过脸颊，总把我的心轻轻地撩动。而我总是舍不得挪开我的眼光，久久地看。任时光在微风中静静地流趟。。。

你在看什么，她转头不经意的问。我。我没看什么。真的嘛，她瞪着灵动的大眼晴看着我。。。有什么好看的，脸蛋往上的地方还有小土印。我随口胡乱答了一句。。。你。你。她生气了，作势要打。。。。大眼睛直直瞪了我，清沏明净如天上的月。其实她的眼晴也是很美的。我呆呆地想。别傻看了，走吧，她勾了我的手，向家走去。我依然看她的侧面，在更近的距离。。。她的脸好象更红润了，蹦了小碎步。久久，她问，你的喜欢月亮嘛，那么遥远。。。远嘛，不远啊。。。就在。。。那时，月亮隔得并不远，只在呼吸可闻的地方。 其时我们已结婚两年多了。有一天，她说想去大罗梅家沟钓鱼。其实我早就去了，我喜欢那儿成片成片的松林，在满是松林的小山丘下是一泓碧池，镶玉沏翠。高山的雾总是氤氲其间。若梦似幻。

喂，你到底去不去。去。去。要去。我忙答，不过，要起得很早，没有车，要走路哦。我反问。她点点头，便不再理了。我忙不迭一阵收拾，渔竿，鱼钩和鱼线。噢，还有笆篓。

第二天四点不到我就被她叫醒了。我懒懒地动了动，再睡一会吧。正朦胧间，脸上忽然盖上了一块湿漉漉的热毛巾。我只得慢悠悠起了床，收拾好渔具走出门外，外面还很黑，月亮斜挂在天上。冷冷的清辉孤单地撒在大地上。。。。怎么还没出来。

我正要催她。她已提了一大包零食和一个布遮阳帽走了出来。咦，我怎么没想到。走吧，正愣神间，她走过来把包往我肩上一挂。甩手轻快地向前走去。怎么又是我拿，我嘟囔了一句。

见她走远，只得赶了上去。出打通后到吹角是小下坡和平路，我们呼吸着郊野外新鲜的空气，很是精神。公路边的秧田里秧苗刚拨过节，绿油油在晨风中轻舞。只是天未大亮还看不太清。只是梯田间流淌的春水叮叮咚咚的很是好听。我们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赶去，不经意惊了路边休息的青蛙，时不时，扑通，扑通跳进水里。琼总要去看看，我暗笑，这货肯定想逮只来玩。不过，大多无果。她巳有小汗，借着月光，挂在她细细的脸绒毛上，很好看，像一朵灿烂的梨花开在薄薄的晨雾里。

2

　　吹角再往前到大罗是陡竣的大山了，我们稍事休息。吃点干粮，喝了水。。。她依然很兴奋。仿佛是要去闲庭信步，完全没把大山放在眼里。而我知道那些上坡的石径小路直上真下。非常耗费体力。

你走前面吧，我正了正色，一本正经地说。她不以为意，快步往山上爬了上去。天已放亮，只是山间多雾。只能隐隐约约看得见山坡上青翠的树尖。我稳步追了上去。前面是一道笔直的坡。人们用凿子在石壁上凿出了一径小路。慢点，一步一步踩稳了。石头上有青苔，小心滑。她依然兴致很高，奋力向上爬去。山势愈向上愈加陡峭。我的头几乎看得见她的脚后跟。。。。

我们越爬越高，渐渐已近山腰，回过身向下看去，晨雾如白纱般缭绕。已看不见山脚了。脸上一阵阵热气腾腾。口中喘着粗气。好热。忽然，沟底一阵冷风倒卷而上，打在脸上，瞬间热气被压了下去，丝丝的寒意袭了上来。我打了一个冷颤。有一丝丝后怕。老公，我爬不动了。她正要回头看我。别回头，找一个稍宽一点的石头歇一歇。我看得出她已有疲态了。步子也不是那么稳了。见她有些撑不往了。我故意对她说，其实那天我在看她的侧脸。很白，很嫩，很好看。真的嘛。我真的很漂亮嘛。她瞬间来了精神，鼓了劲，又向上爬去。

我提心吊胆地紧紧跟了上去，上到顶还有一大段坡要爬。很快，她又撑不下去了。她又要转身向我诉苦。我赶忙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嘛。她一听来了兴趣，边爬还问。什么时候。是那次我们吃了饭去舞厅跳免子舞。你有一些感冒，却要装得很快乐。我看得出，你不肯扫了我的兴。我看见你转头时额头在冒冷汗，表情很僵硬。转头看见我时又笑庵如花了。那天，你很美。真的嘛。她反问。嗯。我答。那，那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看我。跳第二曲时，我要了饮料，在旁边沙发上一直看着你。。。我淡淡地说。那。那。我美嘛。。。。美，很美。她又加了劲往上爬去，峭壁更陡。

我们吃力地往上爬去。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了，嘴里大口大口哈着热气，山风吹着白雾不断掠过我们的身体。一丝丝的寒气直逼过来。她已快力竭了，脚有一些晃动，还有一丝抖。。。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美嘛。我问她。什么时候。她紧追问了一句。试婚纱的时候。你有些胖。婚纱怎么也穿不上，你却不肯放弃。把胸腹收了又收，忙得满头大汗。最后终于穿上了。回过头来，对我很得意的笑。。。切。你，你竟然揭我伤疤。那不算。那不算。她气鼓鼓地奋力向上爬去，每一步都费力异常。。。。其实，其实最美，最美的时候是第二天我去接亲。我单膝跪地送花给你。怎么啦。她不解地反问了一句。你急急地扑过来，没有先接花。而是赶紧把我拽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时，纯白的白纱下，雪白的脖子和胸。有一道隐隐约约深深的沟。你。你。你这个色鬼。人家好心扶你，你却趁机打望。不知羞。不要脸。她不等我说完。愤愤地说，使了吃奶的力气向山顶冲刺而去。似乎什么也挡不住她向前的步伐。我紧紧随了她，奋勇向山顶爬去，脚肚子一阵阵酸疼。我没有一丝犹豫，向上爬去，爬去。。。。。

在最后一丝气力用完前，我们终于爬上了山顶。她回头向下一望。哇呀，妈呀。好危险。她脚步晃了一下，我赶紧把她往后推了推。我们跌坐在地上，气都快接不上了。不停地喘，热的气呼出来。冰冷的空气吸进去。肺一阵阵收缩。火辣辣地疼。脚巳软得成了面条，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直接瘫软一团。。。。很久，才恢复了一些。琼腻了过来，明亮的眸紧紧盯了我。身体似蛇一般绕了我，我正要说什么。她用一根指头挡了我的唇。她头轻轻依在我的耳畔。吐气若兰。老公，我爱你。她像一朵白云。真的。真的。很柔，很软。也很美。比月儿更美。

3

　　有时候，人们看见一座山，便想向上攀登。而为什么想向上攀登呢?。因为有人陪着你。

在爬上了那一面断崖似的陡壁后，我们便来到了山的腰部，地势依然陡斜而上，却比之前舒缓了许多。一层层的绿色梯田如大山漂亮衣服的衣纹，微风吹过，向下望去，便是一片片的绿涛。

琼慢慢便欢快了起来，眼睛滴溜乱转，四下搜寻起来。哇，这儿有小野葱，快拿工具来。哇，这儿还有折耳根。看，是有紫红小尖的那种。藏什么藏，看我不把你揪出来。她一边嘟囊着，一边便动了手，很是野蛮和粗暴。当星眸半睁，羞意正浓的折耳根宝宝露出白白的，胖嘟嘟的身体。便被她掐了起来，掌心小赏，芳心大悦。就近找山泉洗了，便进了嘴。我大笑不止。她恼，要追过来打。我解释道，我姓牛，却不吃草，你不姓牛，却吃草不止。她更恼了，跑过来一阵嗔打。粉面飞花，很是俏丽，我顺势捞过，就着薄雾，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的脸如桃花般绽放许多，人一下便温柔起来。老公，别闹，把小口袋拿过来，我去坡边小树林掐点蕨菜。待我赶过去时，她轻拈了兰花指，样子十分淑惠。女人是有很多面的，只不知那一面更可爱。

边玩边往上爬。坡上，种有大片的木瓜，叶翠如玉，残红落去，巳有小果在叶众中闪着嫩翠的绿，修边的桃树，李树也都果儿清翠欲滴，浓绿丛丛。万物生机勃勃，山景如画，云涛晕染之下，更增俏色。坡爬起来，便不那么累了。不知道是因人呢，或是因景，山坡上树丛中有袅袅饮烟升起，想是有了人家，近一些后，鸡鸣狗叫。。。田园如诗啊。山那么近，清香可闻啊，缓步山间小道，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也。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攀登后，终于及顶。选一巨石立而回望，群山如黛就在脚下，胸中顿生辽阔。雾蕴其间，美不胜收也。好个龙吟腾雾满天啸，一纵河山九万重啊。

正自感慨激越，回头间，琼已向前走了，山顶之后便是平原，大片大片的松树，白雾依然盈绕其间，翠涛如盖，列阵森森。壮美中透着威严和神秘，风吹其间，涛声如海浪拍岸，又如奔雷低回。动人心魄。不过轻柔处，也似长情浅诉，韵致天然。我追到琼的时候，她却蹲在路边，动也不动。待要呼唤，她回过头来，神情严肃，拿手指压了唇过。示意我襟声。她翻掌向下，示意我压低身形过去。我满是狐疑，见她很是严肃，只得贴身近前。这家伙，遇到什么了。?

4

　　如果你问我一颗怎么样的心最值得去爱，我想应该是一颗纯洁的心吧。她们会用最原始的目光去审视事物和生活。你会发觉她们的世界是不同的，质朴而富有质感。如果你正在专注地看，她其实很可爱。

看什么呢，我轻声的问她。她伸手拉我蹲低一点。揪过我的耳朵，轻轻地说。在前面那一枞矮灌木中，有一只山鸡。我怀疑地看过去，好象没有啊。她把我的头轻扭了一下，调整调整方位。看到没得，笨猪。杉针旁有一点黑红的毛就是它的尾巴，我看见它跑进去的。我凝神细看过去。好象是有一点黑红色的尾巴，开始我还以为是野花。嗯，野花一般不开在树下，没阳光。

山鸡就山鸡吧。我们走吧。她摇头，很可爱的笑。这种鸡呢，听说加了蘑菇汤非常鲜哦。据说闻到了香味都会流口水哦。嘿嘿，好家有些人现在已经流口水了。我不好意思地吸了吸，看向她时，唇边也是有口水要流出来的样子。喉咙还轻响了一下。嗯，抓它。我说。嗯嗯，抓它。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抓的手势。样子挺滑稽的。我们靠了过去，轻点，再轻点。她不断示意。也许是有雾吧，山鸡并没有看见我们。我们隔它只有三，四米了。它一点动静也没有。蹲下，鸭子步。她轻轻招手，鸭子步太难看，我伏低身，弓了猫步。山鸡离我们只有二米了。忽然，她一动不动了。正不解。我看见了树丛中山鸡探出头来，惊恐的眼睛正打量着我。抓。抓。抓。山鸡很漂亮，有彩缎一般的羽毛。尤其是尾羽，漂亮得不摆不摆的。正在观赏，忽然听到琼在吼，便下意识向前扑去。山鸡振翅急扑，我已摸到了它的脚。反手抓一下应该能逮到。山鸡惊恐万状，眼神里满满的恐惧。真不忍心啊。心念电转一瞬。它巳飞高，尾羽抚过我的手背，一阵很柔很舒服的感觉传来。空中的它好美，好优雅呀。。。。白痴，笨猪，没有用的东西。愣神间。琼已指着我骂了起来。我，我，我不是有意的。琼并不理我，埋头捡地上掉落的山鸡毛。笨蛋，还说用这毛扎几个毽子。铜钱都有，都被你这个猪头搞砸了。见她真的生了气，只得去哄哄她。拉过她手，她一甩，并不买帐，气呼呼地大步向前走去。似一只林间超级大的蝴蝶。我紧赶几步，她听见了，也紧赶几步。待要放弃，她也放缓了脚步。啍啍，我就不相信抓不住你。我暗自发了狠，飞扑而去。眼看就要逮到它了。

忽然她却不动了，正自纳闷。她做了一个襟声的手势，示意我过去。她依然揪耳轻语。看到没得，前面左边路旁有一团草丛，里面还有一只，我听到它叫了。我看着平静的草丛满是狐疑。你不去我去，鸡汤可没你的份。我扯扯她，我来。撸了撸袖子，猫步轻挪。这次可要好好表现表现。近了，一个虎扑，啍啍。看你往那跑。草从平静如初，我四处乱抓也没有一点动静。

当我灰头土脸，满身泥土草屑爬起来。琼满脸笑着紧闭了嘴敝着。见我狼狈如此，再也敝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不一会便抚了肚子。这家伙，小坏小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气急败坏爬出草丛向她扑去。她大笑着收不了风。见我追去，便边笑边跑了出去。临了，回头逗我，大笨猪猪。来呀，来呀。来追我呀。她笑得很开，树林里满是她的笑声。其实她还是很灵活的，不一会便喘了粗气。她回过头，见我满头大汗。似有不忍，脚下便滞涩起来。我抓到她手时，她已依了过来，很柔很柔的那种，她的脸有一些红，微闭了眼。我急不可捺地向她的唇寻去。。。

薄雾如纱，四周的线条是那么柔，松涛已很柔，林间似见非见。。。。

5

　　在穿过一片绿翠的松林之海后，梅家沟水库已如一块绿翠的玉镶在了起伏的丘陵间，中有小岛宛如一个个绿色的小馒头。我们狂奔而去，湖水清沏明净，小鱼在水草边悠闲地游着。偶尔转眼，好奇地看着我们。

       琼赶去水边，手指伸开撩了水洗脸。鱼儿们并不太惊慌。略躲了躲便自顾自玩起来，偶有兴起，尾巴一摆，拍一声水响便沉了底。待到不见踪影时。便有三，二个水泡漂上来。。。沉静的琼其实挺美的，几颗小水珠犹自挂在额前的发上。

        正看得出神。她已大吼起来，快去找柴。我饿了。也不等我回应。她自顾自选了亮风地势，搬来石头已开始垒灶了。我再转去树林，拾了柴。赶回时，她已掏了灶堂。安上小盆掺上水了，火苗燃了起来。一缕细细的饮烟。现起的灶四处漏烟，她不断地抹着炝出的泪。我些许不忍。去水边折了芦管做了吹火筒，火旺时。烟便少了许多。

        吃过午饭，饮过湖水时天已晌午。细看她时，她跌坐在草皮上，脸上早黑一块，白一块的，如一只大花猫。本要忍住不笑，奈何她的样子实在可爱，再忍不住，放声狂笑。边笑边别过脸去，指了指她的脸。笑，笑。你还不是一样。快洗碗去。我也有些倦了，不想动，便挨了她躺在了草地上。天好蓝，好蓝。白云一小朵，一小朵的。真的好美。没有城市的喧嚣，一切都宁静美丽起来。也许城市也很美，只是我们行色匆匆的脚步。阻挡了我们细赏的目光吧。。。。许久。忽听她在叫我。老公，快来，抓鱼呀。咦，她什么时候到湖边去了呢?。未及回过神来，琼已在水边大叫，想是她去洗碗时，饭粒引来了鱼群。她四下抓拿，只是鱼儿们都轻盈地躲开了 。她和鱼扛上了，恨恨地发了狠。锅碗勺盆一阵乱舞。。。啊哈，逮住一条了。她扬了扬手中的小鱼，傲娇地大笑不止。我赶过去，浇水帮她洗去衣上的泥浆和脸上的灰土。她逐渐柔和文静下来，拔一根水草，慢悠悠地戏着鱼。。。

        不觉已至下午时分，她嚷着要去湖上吊桥玩便随了她。蓝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轻轻晃动的吊桥。向下望去碧波磷细，微波轻漾。她愣愣地看着水中的影子。忽然摆头问，我是你的初恋嘛。我正欲转头，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瞪了我。我没有说话，只是眼光很平静看了她。搂过她的肩，轻轻地碎揉着。她宛尔一笑。轻轻地自语，你就在我身边，我还要什么呢。她的发际很香，我用鼻子噌了噌。她微缩了一下，便不再躲闪了。伫立良久，见她仍痴痴地看水中的影子。顺了目光看去，影双而合，于绿水中轻漾。

        天涯有时就在眼前，在0。01毫米的地方。。。。

          后来，我曾问过她。那次去梅家沟，路过那片峭崖的时候。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命悬一线的，你不怕嘛?。怕。她答。那为什么还是爬上去了呢?。你在，我不怕。。 。     

        有时，艰难困苦的日子也很甜，那时我曾拥有许多。

6

　　细思和琼在一起的时光，我其实非常平庸。很少去思考，我们之外的世界有多辽阔。而我可以飞到多高的高度。甚至我连笔头也懒得一动。她和道我有一些文化，可她自己并没有多少，甚至很低。再精彩的文章，于她读来也只如嚼腊。于是十多年里，再未动笔。她就是我的世界，亦是我的天涯。足以掩盖人生的种种不足，亦不再去纠缠以往情感的纠缠与缺失。

温柔乡也许真的是英雄埋骨之地吧，可我愿意，并乐此不疲。。。虽然午夜梦醒时也曾想起年少时期许的种种，那些未了的情缘。看一看淡然入睡的她，也便安然入睡了。天涯就在眼前，就手于掌，宛如满月之姿。。。。

月升岂无月落，花之开又怎挡得住花之榭。她是我的月亮，我从没有想过她会落下去，只是我不想却并非代表她真的不落。她落下去了，如狂风里一叶揪不住的轻羽，青云之上倩影犹立，而我却穿行在地狱之底的幽暗森林。心儿在极寒之火中焠炼。凋闭枯寂。眉宇间寒风阵列，十万雪陈。秋风雨寒时节，哀断肝肠之人啊。我独自伫立在江边，涛声不断，心事亦延绵翻滚无限。。。。。

我跌跌撞撞穿行于人海，不懂人们谓之何求啊。我的世界一片灰白不复再有一分生机。我提了一只箱子出了门，我亦不知，我应该去向那里。我总是去打量那些过往的人群，去找寻她的影子，可内心亦深知，就算七十亿人都阅过了，亦永不会再有她。。。。

我去了重庆山洞，每天在厂里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师傅告诉我，那一道工序叫装芯。我却知道，我的心已支离破碎，怎么可能装得好呢?。喧闹的白天在繁重的劳作中无谓地任时光流逝。大锅午饭有时我会去阳台上一个人吃，颤抖的手，冰冷的风。入口已凉的饭粒。。。。夜里最可怕。思念的潮水汹涌而至，我爬起来，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一丝丝清辉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我已不懂得怎么去生活了。月啊，我该何去何从呢。。。

不经意间我发觉，很多习惯我都在学她。她离去过嘛。她没有离去嘛。?。。。琼，我遗落人世，你可派天使救度于我呢?。。。好吧，我就带着你一起去生活吧，她活泼爱笑，于是我对着镜子拼命的挤，肌肉僵涩无比。我会笑嘛?是不是我原本就不会?。同事们其实挺关照我，从不嘲笑我这个跌倒的，柔弱的男人。她们和我聊天，告诉我干活不要急。慢慢地，我学会了笑。如琼一般的笑。

有一天我正埋头工作。喂，吃不吃糖。抬头看时，是一个小姑娘。活泼明快。是巧克力，我含了一块在嘴里。很柔很滑。很舒服的感觉。工作间隙我也会看看她，她从大山里来，其实有很多地方像她。又任性又活泼。有时我在想。琼这不会是你派来的天使吧，她也太小了吧。

三个多月过去了。我依然在哭与笑中活着，哭的是我，笑的是琼。她即是我，我亦是她。在那些生命的断续线中有一丝丝力慢慢把我再度拉回这个世界，也许是琼，也许是妹妹和母亲，也许是厂里漂亮的老板，还有大姐们。当然也有那个有男朋友的小女孩。她叫文文。

在圣诞节的餐宴上，大家要歌舞助兴。有人为我点了一首忘情水。我略有些颤抖地拿起话筒，这样的时节我应该笑的。对我的脸上有笑。可触动的那些心事，那个最爱热闹的女孩子，那如夏花一般灿烂的笑容。。。历历在目，又怎不拔动我柔柔的心弦。。。我的泪奔涌而出。。。忘川之水，又怎可相忘。男人的泪，你可见，那斑驳的伤痕。捂得进心里。却捂不住沥沥的渗血。我依然笑着，很僵硬地把菜煮进了翻腾的火祸里，那些卷着我泪水的毛肚。好烫，好烫。巴心巴肝的那种。。。。我缓慢地爬了起来，很难看，很丑陋的样子。没有靓丽和帅，只有艰难和苦涩。

一个人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有很多只手在支撑着你。天涯其实亦在心中，远近由你决定。

不和不觉中我喜欢上了月亮。那是在寂静的夜里，我仰了头看它的圆和缺，冰清与柔媚。而我身影朦朦。。。就算它已远在九天。而我用心筑湖，把它留在了心里。我还是我，我。早已不再是我。。。。。

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子在我的微信里留下了一个永不会变更的名字。叫：月亮。

有时，天涯是天上一弯皎白的月。或远，或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