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自己的二十几岁

高金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两年前,我写过一篇“写给自己的20岁”,那也许是一个刚刚接触到世界的我在秀自己的厨艺。我写到“我一直想学会怎么去生活,恐怕现在我还是做不到,还是打理不好自己,每天还是那么忙忙碌碌”,从那之后的两年,这句话依然是我日常的主题,只不过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更加多了一些。<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一年前,面临所谓“升学”的压力,我和我周围的小伙伴都陷入了迷茫。保研,出国,工作……摆在我面前的是几条看似截然不同却殊途同归的路。可想来想去,我实在是觉得有很多说不上来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放弃了保研,自己的名字从此在那个竞争激烈的排名表上消失了。我自认为实习更加重要,它带给我难以想象的忙碌,也意味着要放弃很多机会,过上飘忽不定的一年。<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所在的大学以各种方式侵占了学生的寒暑假,又因为忙于参加各种活动,我之前从未有机会到真正的单位实习,这成为了我一年前很大的遗憾。学校是一把保护伞,外面的雨声劈里啪啦,可里面的人连手指都是干燥的。处在这样的黑箱中自然无法做出判断。 <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为了给自己的疑惑找到一些思考的坐标,一年间我找到几十个人请教,记不清多少次长达一两个小时,深入灵魂的对话。他们之中有长辈,同辈,晚辈,有相识多年的初高中老师和同学,有刚刚认识的小伙伴,有才入职的大学讲师、奋斗在一线的青年老师、性格迥异的教授、忙得抽不开身却肯坐下来为我答疑的院长,也有或从业十多年、或刚刚辞职,或辞职后刚开始创业,或工作了又去上学,或工作去上学回来工作又准备上学的建筑从业者,也有各路留学中介,英语辅导老师,活动带队老师,地下书店的小姐姐,农民工,房东,司机甚至陌生人。我吃了很多顿大餐,也胖了很多斤。我看到了很多种不同的人生,也从别人的叙述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深深地感受到,书上看到的叫知识,与人交流得到的是智慧。面对某个看法或是问题,我经常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话到今天也沉浸在脑海,为了不去忘记,我把这些话放在文章的最后,以“备忘录“的方式记录下来。为了解决心中的各种困惑,我也看了很多社会学、人类学的书,这些文字帮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了生活与工作的规律,使我可以用某些”术语“解释我曾经困惑的某种现象或过程。我想先试着用”民族志“写作的方法,把我的见闻记录下来,并说说自己的感受。<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br></h3>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先从刚刚结束的实习说起吧,我终于有机会从雨伞下伸出一只手臂——原来外面的雨和听上去的一样真切。无奈的是,我实在承受不了每天通勤四个小时的苦难,好不容易领到的钱,支付了房租就成了负数,到了二十几岁还在啃老。实习前“我想试试怎样在有限的收入下生存”这句话早已成了笑谈。<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又回到了自己接触了多年的城中村,嘴上说是抱着“研究“的态度去体验,其实是为了省钱,8平米,蹲坑,一扇高窗,早上是床下地铁的轰鸣,晚上是老年人抽鞭子锻炼的噼啪声,深夜归来,能碰见路边的醉汉,但毕竟这是能在40分钟内赶到单位的最便宜的单人间了。那个将要被拆迁的村落,外面已经被围上了蓝色的彩钢板,村里没有半点灯光,晚上漆黑一片。村口的”社会主义大食堂“时常聚集着在此居住的快递小哥、外卖送餐员,空地上停满了各种电动三轮,他们借着迷离的灯光经常喝个烂醉,有那么一两次甚至拦住了马路上的公交车。对他们而言,或许在这庞大的都市中,唯有十点后的小聚才能疏解心中的苦闷,这是他们唯一具有归属感的小集体吧。<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居住的二层小楼,虽然房东有心地设置了一个中庭,但实际上那里成为了电动车的停车库与充电桩。让我惊讶的是,我住了三个月,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邻居,我只是从房东的登记表上简单了解到,对面是一个广东的打工者,旁边是一个带着小学生的外地母亲,每个人都两耳不闻窗外事,蜗居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我们经常所说的“社区感”,在这样的居住方式下显得很扯淡,一个个小方块内是来自不同群体的原生的隔离,是空间的连通所不能改变的自发的冷漠。<div><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通过这样的体验,我不再以一个自上而下的视角看待贫民窟、城中村这样的现象,而是有了切身的同理心去自下而上地看待这个问题。这样的社区聚集的多是流动人口,他们有的是农民工,有的是快递员,有的是陪读的母亲,也有坐地起价的房东。他们即使在这样的大城市收入微薄,也高过在老家下地种田。我曾经对城市民工那种求知的渴望感到十分震撼,他们在我们这些大学生看来是没什么文化,但其实都很有梦想,他们渴望通过自己的打拼改善自身和家庭的处境,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div><div><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与两年前不同的是,我现在终于有语言去阐释我曾经所体会到的无力感:这些人终究是难以被城市接纳的,这是结构性的问题,而非个人的努力所能改变的现状。这些人不仅会在城市中受到各种各样的歧视,也在政策上受到畸形的、为满足资本逐利导向的户籍制度的制约。他们填补了城市劳动力的缺口,城市却拒绝这些“劳动力”成为“劳动者”;他们身为城市的服务员,却无法获得市民身份,无法享受基本的福利待遇,甚至无力享受自己创造的服务,无法满足一个“人”应有的基本需求。这也正是为什么这些农民工的梦想永远都停留在给自己的老家建一套新房,因为除了这似乎触及得到的梦想,剩下的就是只属于这样的群体的自卑感,使这些人沉默寡言,羞于表达。<br></div> <i>“可我们现在做的东西,除了给城里人再建设一个“游乐场”,显著增加了GDP以外,对人的生活品质和城市空间又有什么贡献呢?“</i><br>面对案头200亿投资的世园会项目,我陷入了沉默。存在即合理,我想不懂。看来我站的还是不够高,得继续努力呀。<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h3>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刚来实习的前两天,带我的师傅问我“你觉得我们这里强度怎么样?“我说”中等偏上吧“。最后一天,他又问我“你觉得我们这里苦不苦”,我的回答是“我收回我之前的话[笑],这里确实很苦”。每天7点半出门,9点上班,平均9-10点下班,周日通常要加班。带我的师傅更是敬业,8点多到岗,经常12点才离开,一周七天。算下来,我的时薪是四块六毛二——一天下来买不到一杯星巴克。我应该感到庆幸,同层的小伙伴每晚最早11点下班,甚至赶不上末班的地铁,楼下的小伙伴每月800,有时工作到凌晨,时薪还不及我的一半。 <i>“我想保持工作与生活的平衡……“<br>——“年轻人,想什么呐,我说你这几天画图速度怎么慢了。”<br>“那请问一下你们的个人生活都怎么……”<br>——“[笑]我们没有个人生活。”</i><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在这样的工作方式下,自己的时间显得弥足珍贵。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光,就是挤在地铁上看书。我怕捧着手机太容易分心,便捧着一本纸书,哪怕被人群挤来挤去眼睛快挨上去,还是努力去读。晚上经常看着看着就困了,五点醒来发现头顶上的大灯还是亮的。就这样,最快的速度一周能看完两本一百多页的书。这并不意味着我很喜欢看,而是我因恐惧不再有时间提高自己的能力而做出的反抗。 <i>“你们这样每天加班,是多劳多得吗?”<br>——“[笑]你太天真了,只有总工才有奖金,加班都是不给钱的。”<br>——“因为热爱。”<br>临走的那天,我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真正的答案。<br>“小高,刚才只是调侃[笑],并不是你做的方法有问题,而是确实做不完。”</i><br>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土建行业设计费占比(最右边是中国)</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Koolhaas, Rem, et al., eds. Great leap forward. Taschen, 2001.</div>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的确,每个人同时要兼顾两三个项目,这个还没结束,下一个就已经开始。项目几年前就开始进行,领导却对很多版方案都不满意,等到了宣传已经放出了卫星,不得不开始的时候才火烧火燎地找到设计院。结果就是,这边还没设计好,工地上就已经在开挖,为的就是一年之后,200亿的政府投资不打水漂。为了这急迫的政治任务,整个办公室都在加班加点,更何况,还有另外几个项目压在身上呢。 <i>——“既然每个人都加班,那多招几个人不就行了吗?”<br>——“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年了,这个跟设计院的组织方式、管理方式乃至很多深层次的问题都有关。”</i><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为了更加理解“加班”这样一个问题,我找到了《制造同意》这本书,作者通过对美国计件车间的分析,精准地回答了为什么九十年代的美国工人不像马克思说的那样被压迫而反抗工作,而是争先恐后地努力超额工作——正如今天在电脑前,起早贪黑的设计师一样。<div><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当加班形成一种文化,它不知不觉间就会成为工人与工人之间相互评价的一种指标。加班也是一种工人内部与资方共同定义的一种"游戏",今天如何加班工作,工作多少,怎样去满足汇报的要求从而得到领导的认同,怎样成功完成“任务”而获得胜利的自我愉悦感,进而影响自己在同事内部的威望与话语权。进一步讲,资本通过这些方式将工人与资本之间的阶级矛盾转移到工人内部,间接制造了强制和无声的同意,从而掩饰和赢得剩余劳动。换句话说,公司看似从制度上提供给工人很多种选择,但工人其实别无选择,只能通过加班完成超额的任务,否则就会被自动淘汰。<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在设计行业,还存在一种无形的情怀”与“精品追求”,为原本可以被量化衡定的加班游戏提供了一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精品本来就需要时间和反复”,这样的想法让很多人渴望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尝试,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即个人满足感,经常性地重复劳动,消耗了大量个人时间。这种看似高尚的牺牲,使得工人把时间用在大量试错的成本上,没有时间与机会学习更先进的技术手段,难以提升工作效率,造成普遍的内卷化,带来整个行业进步的缓慢。<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留下来数量有限的甘愿加班的员工,通过超额完成项目,自然可以获取更多的收入;所在平台的知名度,能有机会接触到很多大型项目(实现了某些人的自我满足),从经济和心理上都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工人的诉求。再加上为取得高收入而被人为制造出的工作岗位的“稀缺”,甚至还有一些政治因素(户口的吸引力),在工作可替代性很强,能胜任这份工作的工人又很多的前提下,造就了一种“机会难得”的想象。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共同形成了普遍性的、习惯性的加班文化。<br></div> <i>“既然每天都加班,大家问什么不选择罢工呢?……哦我明白了,是因为这份工作可替代性太强,而中国人又太多了。更何况……”<br>“我现在只能把这些东西描述出来,但还是无力改变现状,因为改变是需要资本的”<br>——“年轻就是资本”<br>——“唉……阶段不一样了,你们现在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可以考虑一些生活了……”<br>沉默片刻之后,整层的人都笑了。为了明天的汇报,那些年轻的员工又工作到了夜里一点半。<br>——“求被剥削而不得,才是被时代抛弃的人呢!”</i><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忙碌的工作中,认识了一些一起实习的小伙伴,每天饭点总能聊一些什么,当然经常提到的是这里的加班文化,那些机智的吐槽和风趣的调侃,成为了工作时间为数不多的润滑剂。我也挺幸运自己的工作并非重复性的机械劳动,所谓金钱上的多少毕竟不是工人能决定的,我能够感受到同事和师傅对我的尊重,也看到了崔恺工作室——这个全中国可以说最有话语权的,设计院体制下的建筑设计团队的工作状态。的确,不管在哪个单位,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加班,但这个工作室拿到的项目,站到的高度,能够调用的资源,确实是非常顶尖的。<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h3>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这一年兜兜转转,辗转了几个中国的距离。我从来没有“旅游”过,每一次都是因为有想做的事情或是任务才有所行动。除了实习时住过的棚户区,我也来往于乡下的土房子、石头房子,在上海的高层公寓与市中心间通勤,住过县城的“大酒店”,省会的“小旅馆”……对我来说,这不仅仅是周边环境的转变,也是与人交往方式的频繁切换。刚刚在城市中做一个沉默的顾客,转眼间就要去小地方与人面对面交谈。 <i>“我东奔西跑,频繁地更换身边的环境,可每次都是萍水相逢,刚刚认识就要离开,刚刚认识又要离开。可怕的是,现在和我所能想象的未来一两年,都将会是这种状态,我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我没有什么归属感……”</i><br><i>——“可你为什么不往好的方向想一想呢?”对面的小伙伴用他独特的嗓音试探性地问。</i><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是啊,我放弃了继续本可安逸的学校环境,正是因为我想去尝试一些可能。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被囿于学校这一保护伞之下,尽管在两种状态下不停游走,尽管这样的体验与经历会带给我各种各样的不安,但这就是我认为适合自己的选择。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正如齐美尔在《大城市与精神生活》中所做的论述:小城市的精神生活是建立在情感和直觉的关系之上的,直觉的关系扎根于无意识的情感土壤之中,所以很容易在稳定均衡中生长。而在大城市中,人的相互关系是复杂多样的,跟如此众多的人不断表面的接触,迫使城市里的人矜持起来。这也导致现代人的聪明才智越来越变成一种计算智慧。生活变得极为简单,个人的行动、兴趣、时间的度过以及意识都要由各方面来决定,他们似乎被放到河面上托着,几乎不需要自己游泳——作为整体的人的个性丧失殆尽。“在我们那边,买东西都不用这样讨价还价,问东问西的。”一个香港的小伙伴在建材市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br><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但是人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习惯城市生活的我们用尽努力在这个形形色色的世界中开辟一片具有排他性的小天地,渴望获得某种集体认同感,以追求我们口中所说的“个性”。相反,在旅途中的萍水相逢,更容易发展处一种“没有理由的亲密和坦诚”。在齐美尔看来,那是因为在一个非常规的状态下,这样匿名的邂逅形成了彼此对必然离开的共识,使得双方无需承担更多的责任。这就是大城市与小城市(乡村),日常与旅行的本质区别。也正是因此,我在这个过程中领悟到了很多。<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h3>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两年前的某个夜晚,在米兰的一班地铁上,我碰到了一个乞丐。他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散发出一股难以表述的味道,他好像精神上有一些问题,咧着嘴,含含糊糊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车厢内的人都悄悄地坐得离他远一点。我冲他笑了笑,竟然因此和他互动了起来。虽然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从他并不能聚焦的双眼里,我仿佛看到了很多的故事。<div><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那时候,我刚刚结束了一趟漫长的旅行,签证遇到了些问题,心情十分沮丧。也是背着一个快被磨破的帆布包,白天摔了一跤,被背包蹭到起球的衣服上满是灰尘。我身上没有几块钱,快解体的手机也没了电。那时候的我在想,自己和一个乞丐有什么区别。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一直都没有一个让我足够满意的答案。</div><div><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没有考上一所顶尖的大学,也确实感受到了很多限制,当然也有很多限制之外的幸运。在我来到这所大学之前,我就已经在想重庆这座城市对我的意义,当时我在想那将会是认识中国的一个据点,它处在中国的正中央,是全国GDP增速最快的地方,它有大都市的五彩斑斓,也能让我接触到中国最贫困的角落。现实也的确如此,用了这么几年,我实践了我最初的想法。</div><div><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当我慢慢体会到了大学的边界,我可以很自信的说,自己利用到了学院里几乎所有的教学资源,尽可能地利用到了学校能提供的一切机会。从小学就一直在这条路上探索的我,现在也足够胜任一份糊口的工作。更可贵的是,我认识了一到两个真正关心学生的老师,虽然也就仅仅这么多,但足以让我倍感幸运。过去这一年,我开始不断地在外面寻找机会,寻找一些能够提高自己的可能性。我花了很多很多的钱,有不少收获,也有很多的与金钱的付出不相匹配的遗憾。我走了很多弯路,而这种尝试也还在继续。</div><div><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现在我对那个问题有了一个粗浅的解答:我和一个乞丐的区别在于,我可以睡在阴冷的地铺,喝沉淀之后的雨水,但我总会找一床棉被,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合眼;我会用自己的劳动和智慧得到收入,但即使身无分文,赤身裸体,也不会跪在地上找人施舍,当受到拒绝的时候也不会去咒骂对方;我并不孤身一人,会去向家人和朋友寻求帮助,而不是流浪街头,靠陌生人的同情改变自己的处境。&nbsp;</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备忘录----------------</b></h3> <i>“等我研究生毕业了,学互联网啊金融的很多同学估计都成百万富翁了,现在这也不是一个特别夸张的数字……可我还在上山下乡……”<br>——“这是对的。”<br>——“你的目标很确定了,可我还不知道怎么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br>——“但是那些落后的地方,不是你现在应该努力的地方。”<br>——“所以那其实是一股时代的洪流,要看清楚它的局限性,找到自己的方向,不要被这股洪流带偏了。</i>”<i><br>——“你还想的不够。你要努力成为精英。”</i><br> <i>“有人说,只有'完美'才正确的答案,可是我却深深地感受到在这样的大学体制下存在的危机感,无力细说。”<br>——“有一种恐惧,叫世界邀请你成为优秀的绵羊。精英主义有时候是很无力的。”</i><div>PS: 《优秀的绵羊》是一本书,昨天我把这本书看完了,可我大失所望,一个处在精英主义塔尖的常青藤教授,除了提出精英主义教育问题以外,没有给出任何可行的建议,甚至很多理论自相矛盾。比如他鼓吹博雅教育的完美,却反对高中学生“我们并非应试教育,而是应试而活”,为了上一所更好的学校挤破头的努力,上一章描述名校学生“贱卖自己的灵魂“,下一章就开始宣扬名校充满人脉机会上升通道以及豁免权,MOOC“无非就是一种奢华的改良版的教科书”……如此看来,优秀的绵羊还是未能突破它本身的自相矛盾,它也只能苟活在畅销书的书架上。也许,优秀的绵羊就是包括我在内,很多人的归宿吧。</div> <i>“在我们这个年纪,要不就是快要大学毕业,要不就是刚刚参加工作,大家都挺迷茫的”<br>——“年轻人,别说你了,我自己还迷茫呢!“</i><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实习的最后一天,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和带我的师傅聊了起来。他已经工作十年有余,是一个传统意义上靠自己的打拼上升到这个位置的工作狂。从他的话中我明白了,迷茫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专属,迷茫是一种常态。<br> <i>——“你出国的话,以后想学什么方向?“<br>“先在这边看一看吧,学校接触到的是在太少了,我想找一个 有价值的方向。也想借出国这个机会更认识自己……“<br>——“认识自己可不是一两年的事儿吧?“<br>“需要一点外部环境的‘刺激’呀“<br>——“中国难道还不够‘刺激’吗?“</i><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后来我才了解到,和我聊天的这位同事,工作后又在英国读了博士,做过老师,又回来设计院的工作。他就是在不停地认识自己,但也因此没有在体制中一直坚持下去的同事地位来得高。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很敬佩这位不断追寻自我的前辈。<br> <i>“项目都这么紧张了,您还在这里想着‘创新’,我真的挺敬佩的。</i>“<i><br>——“你以后再去看看国外,回来看看中国,你就会发现,国外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定型了,很难再去突破,我们设计中遇到的问题在发达国家的环境下也一定会遇得到。而我相信在中国还能产生一些新的东西,这就是我选择留在这里的理由。”</i><br> <i>——“换一个维度去看待这件事。</i>”<i><br>——“如果缺钱的话,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赚钱的方法呢,建筑是一个花钱的行当,为什么要指望用建筑去赚钱呢?</i>”<br> <i>——“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当一个老人将要死去的时候,他不会回想自己经历的一切。他会想到的是生命中那些重要的Moment。</i>”<i><br>“哦,所以朋友圈的英文名才是Moment。</i>”<i><br>——“和你聊完,我现在觉得这是一个Moment了。</i>”<br> <i>——“物质空间与精神空间是不同步的,空间关系和社会关系是不对等的。同样,环境并不能决定一切。我们这些搞设计的很容易陷入一种环境决定论的自我陶醉之中,认为别人会按照自己的想象去使用,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同样,我们也容易陷入一种”工程师思维“,认为一切问题都是有方法去解决的。但实际上很多问题是没有解决方法的,你看似解决了一个问题,实际上带来了更多问题。</i>”<i><br>“可我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i>”<i><br>——“任何人都是无力的,哪怕国家主席都有他在那个位置上的无力感。</i>”<br> <i>“我为什么会去做这个事情,那个事情,还有……</i>”<i><br>——“因为你缺这个。”</i><br> <i>“我想到一个比喻,就是在一片沙漠中有无数种方向,我发现我的前面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我走过很多弯路,但至少知道那里会有一个方向。虽然可能到了沙漠的边缘,那个人影却看不到了,但我知道它在影响我怎样看待生活。”</i>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但这个比喻应该有它的下文,因为人生并不仅仅是一片沙漠,在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的人也在路上,他们也许只是匆匆过客,但会给你一些或多或少的帮助。那个模糊的人影,也许在眼前渐渐消失不见,但在沙漠的边缘,或许转过身去,又会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更进一步讲,那漫无边际的沙漠也许在旁观者(也包括读到这里的你)看来就是一个沙箱,跳出来再看那个沙漠中的人,哪怕同行人给与再多的施舍,最终的每一个脚步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迈出去的,换句话说,最终还是在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某个目标而活。 今年,我还有一些想做的事,虽然目标并不是那样明确,但就像写这篇文章,画这些画一样,我想一步步地把这些事做成。<br> 谢谢你读到这里,<br>这就是我的二十几岁。 2020年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