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写给母亲的信

少球

敬爱的母亲:

今天过小年了，您在那边还好么？

在我第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我写了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您噙着眼泪看完后，嘱咐我也要跟您写点什么。请原谅孩儿不孝，直到今天过小年才给您写了这封迟来的信。

　　您一九四二年二月初二出生在长沙县春华公社一个还算殷实的农民家里，因外公家只有您一个小孩，所以外公外婆都把您视为掌上明珠，看得特别重，但您并没有过着娇生惯养的生活，而是在认认真真看书写字的同时，有空便帮着外公到屋门口的319国道边泡上豆子姜茶、削好刚从田里挖出的荸荠，卖给那些挑着担子、打着土车匆匆忙忙赶路的人；有时也提着桶子，装上外公在田间水坑里叉的脚鱼什么的。

19岁那年，您嫁到了刘家，20岁生下大姐姐、22岁生下哥哥、24岁生下小姐姐、26岁生下我。 您年轻时那个年代也许是中国农妇最最辛苦的年代，以前的中国女人再辛苦也只要在家相夫教子，而摆脱了三寸金莲束缚的您那一辈却家里田里、里里外外都要面面俱到，尤其像我们家庭，父亲在外工作，靠您每天八分的工分是远远养活不了家里五口人的，而父亲当时每月只有十六元工资，除去每月固定给爷爷大家庭五元的抚养费，剩下的钱仅能买一石粮食而己。为了供四个儿女吃饱穿暖，您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为了多挣工分，农忙时您总是不到五点就起床，早早把家务料理好，出工时，您踩扮禾桶、挑稻谷、送公粮、背粮袋，完全不逊色一个男劳动力。为了不因带小孩影响出工，扮禾时您只能将幼小的我放在垫着稻草的田角，仅撑着一把破旧的雨伞遮挡着歹毒的日头，任凭我在田角稻草上嘻戏、翻滚、哭闹……由于您不辞辛劳，持家有道，尽管家庭条件十分艰苦，四个子女都还长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

分田到户后，家里分到了五亩多粮田，温饱问题得到彻底解决，但劳动力成为最棘手的问题，儿女们要上学，除了农田平整、播种、插田、除草、除粑、打药、扮禾、晒谷、打米、交公粮等农活外，家里还要喂猪、养鸡、种菜、做饭、搞卫生，我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支撑起这个家庭的？您还记得不？有一次我惹您生气了，看到您拿着竹枝条要打我，我转身就跑，您因太劳累追不上我，追到屋后面就对我哭喊着，要我不要跑了让您打几下。懂事的我真的站在原地忍着泪水任您打，您收起了高高举起的竹枝，哭着拉着我的小手回家了。

　　为了凑满四个子女的学费，农闲时，您便从南杂店购买几麻袋生葵花籽，在家里炒熟，并请在供销社站柜的伯母教我们将葵花籽一小包一小包的包好，晚上您便手挽装满葵花籽的腰栏子到离家一里开外的公社电影院门口和售票处卖葵花籽，由于您炒的葵花籽吃起来很香、盐味又适中，且一包只要一毛钱，所以边看电影边嗑从您那里买的葵花籽的人挺多，一场电影下来，总有十来块钱进帐，于是，我们四姊妹交学费时大都是交大把大把的钞票，当然是角票啦。

　　父亲退休后，您和父亲在做好农活的同时，又将生意慢慢扩大，并到高岸、凤凰、长安、干杉、机场口等地方进行赶集。由于您和父亲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生意竟也十分红火，顾客们都宁愿寻着到您摊前排队，也不去邻摊购买。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直到2013年，在我们的再三劝阻下，您和父亲才退出了常引以自豪的赶集生涯。

　　您因长年劳累，七年前患上高血压和慢性肾炎，虽然每个月都到湘雅附二进行积极治疗，但2016年初慢性肾炎仍恶化为尿毒症，每周两次到医院做血透。2018年7月父亲去世后，您在悲痛的同时，积极与病魔抗争，直到2020年1月12日您生命的最后一刻。

　　您虽然走了，但在晚辈们的眼中，您永远是勤劳的、乐观的、善良的、俭朴的好长辈。

说您勤劳，是因为:年轻时父亲在外工作，您既当爹又当妈，田间地头，耕种割除；屋里屋外，忙前忙后，您无怨无悔，不仅是家庭主妇，更是生产能手。特别是到了五六十岁，为了补贴家用，您和父亲一起，骑着单车、驮着重重的货物，到各地赶集贩卖，不辞辛劳。

说您乐观，是因为:不管多苦多难，不管什么时候，您总是笑容可掬，乐观积极，特别是晚年身患重病、骨瘦如柴，晚辈去看望老人家时，您总是笑脸相迎，乐观积极。总用那勤劳的，布满老茧的手握住晚辈，语重心长地告诫晚辈要努力工作，诚信做人。就连您去世后的遗容也面带微笑，永远把您最真、最善、最美的一面留给了后人。

说您善良，是因为:无论乡里乡亲，不管老少，您总是礼让为先，笑脸相迎，对爷爷奶奶尽忠尽孝，对兄弟妯娌团结友爱，对儿孙晚辈体恤有加，特别是对父亲，几十年相濡以沫，互敬互爱。

说您俭朴，是因为:您总是用最低的生活标准对自己，自己没穿过一件高档衣服，儿女们给您买的新衣服您总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直至您离去都没舍得穿上一次……

　　1月12日中午1点12分，您怎么就匆匆地走了？您不是早一个星期还叫哥哥陪您到黄花街购买了很多过年物资，要和我们一起过一个热闹祥和的新年么？您不是还要我带您去浏阳大围山看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么？您不是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值得您牵挂么？您不是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我们讲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母不待。”从今往后，我再也见不到您那慈爱的脸庞，再也看不到您那欣慰的眼神；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机会聆听您娓娓道来的陈年往事，再也没机会搀扶您那羸弱的身体；从今往后，我再也听不到有人喊我“五伢子”，再也看不到那个站在窗户边默默送我远去的身影了……

　　敬爱的母亲，您放心地去陪伴您日思夜想的父亲吧！父亲在那边一定会加倍爱护您的，我们全家也都会牢记您和父亲的谆谆教诲，传承您和父亲留下的良好家风，做有益于社会的人。

　　亲爱的妈妈，您安息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好家庭，照顾好自己，我们也会牢记您经常念叨的“不望年、不望节，只望清明纸一页”，在每年您和父亲的生日、过年，尤其是每年的清明，我们晚辈都会到唐人万寿园去看望您和父亲。

不孝子:少球

2020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