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戍边我的马</h3> <h3>我一个生长在江南城市的学生,总以为与骑兵是风牛马不相及的。没想到命运阴错阳差地把我与马联在一起,而且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h3> <h3>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周恩来总理号召知识青年参加军事干部学校,加强国防建设。</h3> <h3>那年我15岁。第一次报名参军分配到大荔炮兵学校,因报到时生病和大哥劝阻而未去。翌年再次报名,终于如愿。这是穿上军装第一张照片,时间正好是1951年8月1日。</h3> <h3>这次被分配到第一野战军(西北军区)军事训练一大队,学习机要译电。队部在甘肃榆中县一个叫邴家湾的小山村,这是大队部和总课堂,原是村里祠堂。</h3> <h3>经过严格政治审查和八个月的军事业务学习,把我们这批稚嫩的学生,初步训练成有点像样的军人。这是我结业时的模样。</h3> <h3>这是我们全班合影,我是班长,</h3><h3>前排中间穿呢子服的是队长和指导员(团级干部)后排右1是队部警卫员小高,他是与日军拼过刺刀的抗日战士。</h3> <h3>当时新疆正在剿匪平叛,急需电台机要人员,抽调我班在内40名(男女各20名)去新疆。经过11天行军,到达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市。</h3> <h3>到达新疆后,我被分配到六军十七师,到师部机要科报到,连夜乘车前往奇台北疆剿匪指挥部</h3> <h3>奇台县位于北疆准噶尔盆地东南面,东连木壘丶巴里坤,北接布尔津丶福海,都是哈萨克族聚居地,叛匪在这一带活动频繁。</h3> <h3>那年我17岁。到指挥所机要组后,参谋长在大会上宣布,我们团来了一个高中生。我成了全团年纪最小丶文化程度最高的干部。</h3> <h3>新疆叛匪多为哈萨克族,特点是骑术与枪法好,流动快速,且常裹挟整个部落妇女儿童一起流窜。所以剿匪部队全是骑兵,要以连排为单位分散追击,需要电台机要人员就多。</h3> <h3>当时机要组共有二十几人,大部分随部队行动,定期轮换。在部队休整时,机要人员也全部回来集中学习整训。战时生活紧张而有序。</h3> <h3></h3><h3></h3><h3>指挥所机要组只有三至四人,我一人最多时联络十二个电台使用十二套密码。白天部队行军,我们休息和学习,晩上部队宿营,电台联络,我们开始工作,收到各部队电报,译出后送首长,再将首长批复译成宻电发出,天也快亮了,部队行军,我们休息。县城没有电,通夜在油灯下工作。</h3> <h3>1953年9月,剿匪平叛基本结束。部队整编为骑兵二团。机要人员都归属原部队,我和组长邢凤鸣却破例上调军区司令部机要处。</h3> <h3>那时迪化市还没有高楼大厦,从市区就可看到那白雪皑皑的天山博格达峰。<br></h3> <h3>回到迪化那天的日记:8月31日搭乘公安总队汽车,中午出发到达迪化已是深夜12时了。在车马大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天刚亮,无线电广播声和车马声已响起,我醒来就感觉与奇台那清静空气完全不同了!?</h3> <h3>人民广场上的检阅台。通过两侧岗亭就是新疆军区司令部机关所在地,这里原是国民党新疆警备司令部,东西两幢苏式大楼,是当时全市最好的建筑。</h3> <h3>新疆和平解放,解放军二丶六军进驻南北疆,陶峙岳起义部队改编为二十二兵团(后改编生产建设兵团)伊塔阿三区革命的部队改编为第五军。部分地方部队和军政人员在国民党特务策动下,叛乱破坏,建立和巩固人民政权任务繁重,十分不易。</h3> <h3>当时党政军机要工作是合一的,机要处成了军区司令部最大的处。大楼二层军区首长外,全部是机要处办公室。这是留下难得的全处合影(三排右起第二人是我)</h3> <h3>1955年实行军衔制前,党政军分开,机要处大部分人员调入自治区党委和区人民政府机关。在留下军区的少数人中,我是年纪最轻丶资历最浅的。</h3> <h3>这是分家后的军区机要处国防台全体人员。担负与全疆边防部队的电台机要联络任务。新疆与苏联丶外蒙丶阿富汗丶巴基斯坦和印度(西藏阿里由新疆军区管辖)边防线长丶环境复杂艰苦,卫戍任务艰巨。</h3> <h3>1956年5月,机要处长换人,新任处长以我有海外关系不适宜机要工作,将我调机关管理处。己任军务部长的原处长又将我调入军务部。</h3> <h3>军务部的参谋与机要处年轻人大不相同,都是资历老经历战斗考验的。前排左起第一人梁德成科长,就是一位授于称号的战斗英雄。</h3> <h3>调入军务部使我融入一个更具军质的集体,而我担任全军区实力统计工作,不但涉及范围更广,而且是机宻性更强的工作。</h3> <h3>军事实力统计每月上报总参谋部,需由统计参谋带警卫员乘坐火车包厢亲送,新疆当时没有铁路,总参同意乘飞机自备武器不带警卫员。</h3> <h3>1956年5月,我第一次来到北京,那时的首都风清气正、欣欣向荣,到处飘扬着“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声。这情境在记忆中伴随终身。</h3><h3><br></h3> <h3>在国防部大楼交接完成工作任务后,回程绕道南京和杭州,离别六年回到家乡,家乡和我都变了模样。晚上,母亲隔床看着我说:”像个北佬儿了!”</h3> <h3>1958年,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军委号召军官下连当兵。不论将军丶校尉,一律挂列兵军衔穿士兵服装,与战士实行四同(同吃同住同训练同劳动)期限为半年至一年。</h3> <h3>当年7月,我作为第一批下放干部,来到驻库尔勒的骑兵一团。</h3> <h3>我终于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骑兵战士。连里为了照顾我这个新兵,配给我一匹原来机枪手骑的走马(马匹有走马和跑马之分,走马在奔驰时较平稳)</h3> <h3>马是骑兵战士无言的战友,我这才体会到战士们对战马的感情。他们与战马朝夕相处,训练时汗水同流,战斗中生死与共,他们心心相念,谈论的全是战马的话题。</h3> <h3>骑兵由于运动快速和攻击力強,在冷兵器时代所向披靡。历史上蒙古族远征欧洲,元清两朝征服汉族靠的都是骑兵。進入热兵器时代,在机械化和连发武器不具优势条件下,骑兵仍然是攻击力极强的兵种。</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骑兵作战最具杀伤力是马刀劈杀。在训练中当指挥员下达”冲击预备”口令时,战士们迅速拔出马刀,为了怕我们拔刀冲击万一堕马造成伤害,只好在冲击口令前补充一句:下放干部不拔刀!</h3> <h3>尽管允许冲击不拔刀,但在全体冲锋时,经过训练的战马都会快速跟進,要想扼住甚至降低速度都是不可能的,这时候我们这些骑术欠佳的新兵,只有夹紧双腿丶听天由命了。</h3> <h3>烈日下为你洗澡/深夜里为你添草/北风凛冽的日子里/马背上总是覆盖着战士的寒衣/谁说无言战友不会答谢/你听:/那响亮的马蹄答答声/就是最好的回答!</h3><h3>一一下连扎记</h3> <h3>1958年,在大跃进中,为加快兰新铁路建设,调部队参加攻坚吐鲁番至乌鲁木齐一线筑路工程。</h3> <h3>骑兵一团抽调一个连开赴工地。决定下放干部留下,经再三申请,我和同排葛敏同志终于批准随队同行。</h3> <h3>吐鲁番盆地低于海拔154米,是全国最低的地方。铁路路基沿着盆地北沿修建,这里是著名的风口,工地劳动十分艰苦,昼夜连转加快進度。原剿匪时机要组长邢凤鸣(右)也来了,他在军区筑路指挥部。</h3> <h3>那时尚未结婚的老伴潘蓉培也在军区筑路指挥部。离我驻地有五六公里,戈壁滩上太阳升起,远远地可以望见她们的帐篷。逢有休息,她会来看我,这时连里战士们便份外地热闹!</h3> <h3>十月底,戈壁滩上夜间己寒风朔朔。筑路工程终于提前完成。为了纪念解放军的奉献,命名为八一路。</h3> <h3>当年我们挥洒汗水的地方,如今已是新疆铁路枢纽中心的吐鲁番站,也是一带一路上的一颗明珠。</h3> <h3>完成筑路任务后,我们连调往哈宻,抢建钢铁厂炉基。浇灌炉基水泥需24小时不间断施工,风雪中再次经受艰苦劳动的考验。</h3> <h3>年底,军区将举办文艺会演,部里调令我提前回机关。朝夕相处半年多的战士们依依惜别。他们大部分是沙漠边沿甘肃民勤县的,此后三年自然災害时,家人许多被饿死。杭州日报曾发起为那里捐款种植红柳,阻档沙漠的侵蚀。</h3> <h3>在军区和全军文艺会演中,由我作词创作的歌舞《我的小黑马》,充满连队气息受到好评和得奖。中央广播电台曾播出此歌曲,新疆《群众文艺》期刊作为封底刊登。</h3> <h3>1962年10月,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打响。西线由新疆军区组成作战指挥部,由作战丶情报丶通信等部抽调人员,军务部派我担任战况统计工作。</h3> <h3>西线地处高原地带,不宜大部队行动,作战主要任务是抜除印军入侵哨卡。参战部队由各师团组建加强营或加强连,战况变化迅速,部队来自不同建制,给战况统计带来空前困难。</h3> <h3>战后,毛主席下达命令,将缴获印军武器装备和车辆,悉数归还印方,印军俘虏礼送回国。大批军械物资造册登记,特别是俘虏数目清点,不能有一丝差错。</h3> <h3>为了向全世界及时宣布这一战争史上前所未有的举动,周总理亲自坐镇要求西藏军区和新疆军区连夜上报。我通宵与各参战部队反复核对,终于在天亮前园满完成任务。战后总结被记三等功。</h3> <h3>1963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台湾军方掌握情报与我军实力十分接近,总参要求各大军区检查有无泄密情况。我的海外关系再次遭遇“信任危机”领导再三说明与我本人表现无关,将我改做部队管理教育。这是在甘肃秦安县参加征兵工作。</h3> <h3>工作任务的变动,使我有更多的机会联系部队,踏遍边疆山河土地,体验戍边战士们炽热的卫国情怀。这是中阿边界瓦根基山口。</h3> <h3>在边防部队检查工作,看到听到许许多多巡逻执勤或处置涉边事件生动的人和事。</h3> <h3>沿着边界巡查时,常可看到外国边民的生活,近在咫尺而被界碑分隔。我们的行踪迅即会被对方记录上报,又使人感到边界的森严。</h3> <h3>天山南北,塞外江南,无限风光。</h3> <h3>新疆独特的自然和人文风貎,军营火热的生活实践,每每使我有表达和抒发的冲动。</h3> <h3>优美的民族音乐舞蹈,激情嘹亮的军歌,军爱民丶民拥军的戍边情深,久久在我心灵中回荡!</h3> <h3>我将所知所感记下来,写成通讯丶诗词丶散文,被《解放军报》《新疆解放军》等报刊采用,曾获得红旗稿件奖状。</h3> <h3>我改编创作的话剧《风雪国境线》,在军区文艺会演中演出,受到好评並被新疆《群众文艺》刊登。插曲是剧本将喀喇昆仑山混同昆仑山,事关边界斗争,被外交部指名列入通报。虚惊一场。</h3> <h3>这是《风雪国境线》演出剧照。我饰演哨卡指导员赵志刚。</h3> <h3>1965年9月,我被派遣协助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乌拉太也夫,去吐鲁番农村参加社教(四清)运动,由于我不懂维语,为我专配了一名维语翻译。这是吐鲁番社教工作团全体。</h3> <h3>我们住在维族土坯坑屋,在社员家吃派饭,与社员同劳动,晚间开会宣传党的社教政策。会场里早来的村民会翩翩起舞,一片欢乐。</h3> <h3>我们为社员建了文化活动和图书阅览室,丰富了村民的文化生活。</h3> <h3>这是维吾尔族农村最常见的驴马车,叫六根棍。在维族农村生活八个月,维族乡亲的纯朴热情,使我终身难忘。</h3> <h3>1966年5日,“”文化大革命”风暴骤起。我们提前结束社教回到机关。</h3> <h3>回到机关,即被调政治处任俱乐部主任。多年后,才知为了将我从军务部调出,在政治审查中以海外关系再加大哥右派分子,将我列为“内控使用”人员。</h3> <h3>这是文革中的军区司令部大楼。文革期间几乎天天受到造反派群众的冲击。我因海外关系不能去”支左”,作为机关政治处留守干部,带着一名广播员,没日没夜地应付这种动乱场面。</h3> <h3>1967年,文革两派出现武斗。军区司令部组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由我任队长,到武斗严重的哈宻等地,宣传要文斗不要武斗。</h3> <h3>1969年9月九大召开,”文化大革命”理论与实践列入党章。我作为”内控”人员成为清理对象,妻子潘蓉培因家庭成份问题被取消党藉。11月,双双被复员回到故乡杭州。</h3> <h3>在战争史上,曾经叱咤疆场的轻骑兵,随着军队现代化的進程,作为兵种终于退出历史舞台。但他们的身影与功勋会永彪史册。我有幸与之结缘,在人生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