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外婆家的记忆(一)</p><p> 题记:</p><p> 我家住在圩里,外婆家住在山里,山里是我童年的乐园。</p><p> 外婆家门前的那条溪水潺潺涓涓给我的童年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溪水旁的山山岭岭鸟语花香也给我留下过许多春分般的沉醉。溪水涓涓,人类的情感亦如这涓涓的溪水世代绵延,生命便在这绵柔的滋润中一代代的繁衍壮大了。</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1</h3> <h3><br></h3> <p> </p><p><br></p><p> 人之一生可以犯很多错误,但绝不能犯忘恩之错。羊羔跪乳,乌鸦反哺,人又岂能不如动物?一个人即使没有能力去回报恩情,别人大约也不会怪你,但是你必须要记住恩情!记恩或不忘恩是做人的一种最基本的道德,也算是一种最基本的报恩方式!</p><p> 母亲的亲人们对我家是有恩的。如果没有外公外婆的宅心仁厚,他们就不会同意三外婆的介绍把二女儿嫁给我爸,那也就没有了我们现在这一大家子人。在我的记忆里我爸这一辈子近乎是一穷二白的,年轻时那就更是家徒四壁。我爸一岁时,其父就被日本鬼子杀害,他也就只能靠我那膀宽脸方、面带微笑的瞎子奶奶要饭把他拉扯养大。身世凄惨,想富多难! </p><p> 母亲如其说是外婆的女儿,还不如说是她的儿子。为何?因为我母亲成家之后,家里的许多家什和几次做房子所需的竹木材料几乎都是从外婆家运回的。那时候我家里是没有什么像样家具的,就堂心那张松木大桌还有点像样,那还是外公走了几十里的路从山里挑到山外的——外公特意找了个木匠打了两张,一张留用,另一张给了我家。我想外公在运送大桌时,不可能是一头挑着张桌子,另一头绑着块石头吧?一定是挂了个袋子里面装着瓜果蔬菜或稻米之类,也一定还有我们兄妹们喜爱吃的糖儿。</p><p style="text-align: center;">2</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在中国的历史上“春荒”是一直存在的。一个“饿”字又几乎可以成为中国历史进程的另一条脉络。直到上世纪90年代,此情才有所缓解。春荒是农家最难过的季节。那些年的春天,母亲总是要去山里“借”粮的。其实那哪里是什么“借”呀,那就是外婆及其亲人们给予的无偿资助。此种慷慨非世上所有的亲情都能做到,但是我母亲的亲人们做到了!尽管当时他们也不宽裕。记得经常是春节后,母亲和我爸总是要到外婆家去小住几日,砍柴或砍树,然后再找辆四轮车把那些如山的柴木装运回来。我想如此繁重的劳动,外婆家里的人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也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多汗水。母亲说二舅母付出的辛劳最多。其实,小时候我和兄妹们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母亲回家时有没有带米糖、糖粑、糕点或黑糖之类的东西,这些才是我们孩童时光中最可宝贵的食品祈盼!记忆里我和兄妹们几乎都能每每如愿。</p><p> 情义浓浓,亲爱深深。若要拿我外婆的话讲,那就是我母亲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一次外婆在我家小住,我母亲上工去之后,外婆见我和老二无所事事,就叫我们去门前塘边给水缸里抬水,老二就十分的不乐意了,便叽里咕噜地呱呱起来:“嗯在我嘎蹲子,还叫我做事,嗯嘎嗛。”外婆说:“么东西呀?嗯叫我嘎嗛?我一大棍子把嗯波子一炸。”外婆一边说,一边将棍子不住地捣地:“我跟嗯港,要不是我身上一块肉在这块,我到嗯嘎来做么事喏——。”外婆说完就举起拐棍吓唬老二:“你到底去不去哉——?”老二赶紧缩头躲开。之后自然是乖乖地跟着我去了。抬水这种活儿也是个世上好玩的事,等老三渐渐长大以后竟变成“三个和尚无水吃”了。</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3</h3> 童年的记忆是深刻的,有滋润的记忆更富有色彩。直到现在一旦遇到有人提起前水冲、三联一队、二队夏嘎、毛嘎渡、和尚铺、麻风医院等等这些地名,我的心里都总能泛起一阵温馨的涟漪。似乎这些地方就是我童年的故乡,我的根!<br> 那山,那水,那人都曾给过我太多的仁爱与惠心,外婆家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对我说话时都总是那么的和风细雨、深情切切。但是在我的心里也曾留下过一刻不好而又较好的记忆,那就是我有点怕大舅。大舅身材较高,脸长,寡语,少有笑容,有时还会发一点小脾气。他平时多是那种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家外有做不完的事,没工夫哄逗小孩子们玩。有一次我和几个小屁孩在外婆家门外玩耍,就远远的看见大舅扛着根撑担向这边走来。我有些胆怯了,不敢做声。但他走到我的跟前时却还要偏偏不走,这让我更加害怕。我勉强地扭头乜斜了他一眼,不曾想他却是在那直直地看着我,冲着我微笑哩。那一刻,我心中的那个“怕”字融化了。原来,孩童们的世界所需要的快乐竟然是这么的简单。看来,“恶人”做一回好事也能让人记一辈子。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4</h3> 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科学家说,人三岁以前和三岁以后的记忆是分区的,随着大脑的发育,记忆的存留会转移至另一片区域,三岁以前的区域便随之搁浅,那里存留的信息便渐渐消失。可是,我却偏偏就是个特殊的人,竟然能记得出生后刚满月时的一件事。母亲说,我出生满月后她就带我去外婆家了。印象中有一处渡口,河边有很多人。船来了,人们那巨大的身影便乱糟糟的从我的襁褓旁挤过,把个船儿弄得摇摇歪歪,母亲似乎就要跌倒。河面宽阔,波浪晃荡,一波接着一波的荡漾追赶,我似乎就要掉进水里,把个我吓得双脚乱蹬哇哇直哭。母亲急急地拍打襁褓,又忙忙地哄逗我:“不哭不哭奥,我给水神丢钱。”母亲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仍到河里,又接着说:“水神嘞,保佑我小儿不嘿奥——”。说来也怪,我那发慌的心也就随之平复了。看来记忆区不是被搁浅,而是没有受到过巨大刺激。受过刺激的记忆无论在何区都能留存。小孩子过江过河,不可能是每次都往水里丢钱吧?应该是在第一次吧?<br> 我后来才知道,我记忆中的那个渡口叫毛嘎渡。从此,这个渡口便与我的童年结下了不解之缘!记得我十四、五岁时,有一个夏天的某日,我一个人从山里回家,来到渡口时却是船孤人无。怎么办呢?干脆我自己来划。我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孩童不谙世间事——当时,我不知道夏季河水凶猛。我拎起铁锚放到船上,跑到船的另一头扶起双桨,在船头直挺挺地站着摇划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还有那么点划船的范儿。不曾想到达河心时,遇上了急流,船开始在水中打转不听话了,且还要随着水流向下游漂浮。我心里发慌,想哭了,范儿也丢了。我恍惚的四下张望,多么盼望此时能有个人来帮帮我啊!记得河心有一陇较浅处,有两个中年人在那里洗澡。他俩在向我喊话招手,喊些什么我全然听不清。船儿还在继续地向下漂游,我胡乱地拿着桨在水中搅拨,哪知道船儿越搅越转,眼泪下来了。还好,我看到那两个人已向我这边游来。终于有一个人游到了船前,拽住了船儿。接着他俩便翻身上船,把我弄到了对岸。我那时候小,不知道这是救命的大事,就连他俩姓什么都没问一下。记得其中有一个人问我:“嗯这个小吖矣,是哪嗨的哉?”我惊魂未定地说:“驻驾的。”“嗯驻驾人跑这嗨来,搞么家伙嗨?”“到外婆家来。”“到外婆家来?你外婆家在乃嗨哉?叫么名字哉?”我说:“在三联,我么舅叫李加胜。”另一个人急忙地插话道:“哦——,是老李棉匠嘎外甥。你外公是棉匠,对吧?”我说:“是”。他又说:“好好好,都是熟人,回去吧。以后不要再瞎搞了喂。”我说:“是。”我心想,这回捡了条小命,下次我还敢瞎搞哇?再搞,水他妈的还不要把我冲到上海去啊!上海可没有外婆家哦!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5</h3> 小时候我在外婆家玩耍时,总是在外婆、大舅和大姨娘三家来回穿梭,轮流吃饭——他们三家距离不远,耍到哪家就在哪家就餐。当然,我的根据地自然还是在外婆家。<br>每每吃饭快要收碗时,总会有人对我说话。<br> 二舅母说:“可够喔?锅里还有喂——。”语调轻轻的。<br> 大舅母说:“咯吃饱子哉?饭要吃饱喂,儿子——。”声音嘣嘣炸。<br> 大姨娘说:“小拖拉机耶,吃饱喂,别做弯嘞。”语气里似乎还有那么点虚弱的信息。<br> 等我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外婆说:“小拖拉机诶,吃了饭也把嗯嘎舅母做点事哩。去,到屋后的朱噶塘给水缸里挑点水。嗯嘎舅母忙哩,要到生产队里做事,嘎来还要烧锅、洗衣、喂猪。一次少挑些,挑两个半桶。去去就来,别搞水耶,咯听到着——?嗯要是搞水,我把大棍子波嗯。”外婆嘴上说用棍子波,实际只是在旁边捡了根小竹枝拿在手里抖抖给我看。水是要挑的,常常是一上午也能把水缸挑满。有时候也与风英表妹抬水。抬水时我也会冷不丁的逗她玩一回——在后面暗暗地将绳子前移让她受重,她便会身体摇晃脚步打崴,我便在后面窃窃的笑,之后又赶紧地将绳子收回,不然那桶水就要卖了。卖水的事是常有发生的,有时抬到灶门口还泼了,把地上弄得透湿。小表妹气得满脸通红,鼓着个张小嘴对地上看着。气,又怎么办呢?扶起水桶再去抬就是。于是,她也就那么不高兴的跟在我后面走。<br> 那时候的朱嘎塘啊,那可真是个好塘。水清鱼闲水草幽幽,蹲在塘边静静地观察还能见到乌龟贼贼,老鳖探头;毛毫鱼近乎是贴着水面浮游的,闲闲悠悠一班一班的,一副悠闲自得不怕人的样子;更能见到小鲫鱼在水草边忽忽,忽闪忽闪的亮着白肚子,或倏地一下钻入到水草丛中。<br> 有时我也会去山上砍柴。其实,砍柴这种事我也是偶尔为之的,更多的是借机与大老俵去山头上玩耍聊天的。临近饭点时,我俩就爬到松树上去凋松桠,不一会就能凋下很多,或者再砍些鸡树条子或小水竹子凑数。然后再与大老表一起把那些捆扎停当,于是我便能来回地跑好多趟了,让外婆觉得我做得很累,没有在山上偷懒,继而赢得她的夸奖:“诶呀,我小儿还真不哈哩。”其实,柴倒是没砍多少,却赚着二舅母给我做了好几双鞋。有天晚上,二舅母在油灯下上鞋底,我就问她:“舅母喂,嗯这是给啰做的哟?”二舅母说:“给嗯做的唛——,嗯望望嗯觉上的亥,大觉指头都露出来了。嗯在山上到处跑,哪不费亥啊?”听了这话,我高兴了好几天,好像就要过年了似的。那个时代的孩子们啊,能得到一双新鞋或一件新衣,那都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哪怕是二手衣裤都是非常宝贵的。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6</h3> 二舅是文人,是校长,在当地比较出名。无论是村里遇到难事,或村民私家出现纠纷,大多都是要请他去作参谋、调解或给出意见的。结果大多能山朗天晴,云开雾散。<br>他一生有好几个别名,如果要我给予总结的话那就是“三翁一长”:不倒翁、主人翁、书报翁和李校长。<br>他那“不倒翁”的名声村人皆知——喜欢喝酒,好像从来都没有喝倒过似的,在东家喝了,到西家还能喝。那时候,他经常带人回家小酌,或在别处与人把盏谈笑。朋友来家里做客时,他总是要预备些南瓜子、黄豆之类的东西作茶料的,有时还现炒现用。我对南瓜子是不大喜爱的,因为剥壳很难,我总是做不到他人那样舌头一掂一声“咔嚓”而吐出壳的优雅。有一次我与外婆在厨房里说话,外婆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小酒壶来,轻声地对我说:“嗯别看就这么个小东西耶,一年也不晓得喝掉多少钱。”我那时能懂什么呢?自然是无言以对的。<br>有时候,二舅也会因为喝酒到很晚才回家,把个外婆急得不住的唠叨:“加胜还没回来呀——?嗯嘎爹爹呢——?嗯也不到马路上去看看。”外公便责怪地说:“嗯怎么晓得我没去唛——?高低都要嗯港,我都去好几趟了。嗯困嗯的吿哩,他一哈子不就要来了。”听说有一次,二舅酒喝多了,在晚上回家的路上把本队老剃头嘎的粪瓢打坏了。第二天,老剃头来找他,二舅说:“我酒喝多了,哪知道那是粪瓢哩,哪个叫嗯嘎粪瓢挡我的路呢?”老剃头的听言觉得此话有理,于是自己也觉得好笑,便摸摸头,不了了之。<br> 世上当小学校长的人很多,为什么没有几个人像我二舅那样出名呢?因为他这个“李校长”的名声可不是捡来的,而是通过自己对教育的忠诚努力,获得“省级教育系统劳动模范”之后人们给予他的尊敬称呼,而不是单纯的职务称呼。我教书的时候就在乌沙镇的大礼堂里聆听过他的先进事迹报告。旁边的老师问我“那是嗯嘎舅舅啊?”我说“是啊。”那人又说“怪不得说外甥像舅。嗯嘎舅舅能说,嗯也能说。”我说“那当然啰。”说着说着,我似乎也觉得自己跟着光荣了起来。<br>先前我总是以为二舅就是个教教书,然后就在外面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人。后来才知道他也是一位支撑着家庭重担,非常能吃苦的人,一个对家庭十分负责的“主人翁”。那时,我常见到他放学后,一回家就去菜园里伺弄,还时常地挑粪浇菜;假日里也要和外公、舅母一道去出门劳动的。记得某年双抢的一天,天上的太阳毒辣得晃眼,空气中热浪汹涌,我就见他在屋前的那块水稲田里踩着机子打稻,衣服湿透,汗水直流。二舅母自然也是满脸汗珠、汗流浃背。他们就那样在上烤下熏的火热里坚持着忍受着辛苦劳作。之后,还要把那些湿漉漉的稻子装袋,一趟趟的挑回家去。我看二舅挑稲时憋足着劲颤巍巍行走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他一个文人怎能受得了这般繁重?当时我和大表姐、风英就在屋前路旁北边的一块小田里割稻,那里现在早已因修路和别人家做屋被占掉了。记得当时,我下到田里还没割几下,手指就被割破了,生生的痛,泪珠直滚。我急忙地甩下刀子,捏住伤口,跑回去抹香油包扎去了。包扎后有没有再回去,记不清了。大约是外婆骂了我一顿之后,又叫我不去了。哎——,想来惭愧啊,我这一辈子也就只给外婆家割过十分钟的稲啊!还是有年龄这组大数据好啊,不然我还真统计不出来这个“十分钟”哩。<br> 二舅还有一个对我影响一生的爱好,那就是喜欢看书读报,直到现在他还依然如初。他真是一个长到老学到老的“书报翁”啊。我这辈子喜爱文学,还能写几行通顺的文字,应该还是得益于那时候二舅对我的耳濡目染。后来我看报时,总是要先找副刊的。二舅家是三联村的报刊书信投递点,所以家里常年不脱报刊。夏天的傍晚,他总是坐在屋前的凉床上看。我就坐在他旁边的凉床上摇着把棕叶扇,看天空,看竹园,看房前及溪水边的那几棵干支曲曲的桃树。这是种小毛桃,俗称野桃,在枝头上或稀稀拉拉,或挤挤挨挨,如荸荠般大小,或青涩或黄酸,或黄里洇红的熟透两指一扳即开,核仁上不粘一点肉。看着那些酸酸甜甜的毛桃,我心里在想明天又可以去拿根竹竿敲一些下来,作下午的美味了。树梢在晚风中摇曳,蝉声此起彼伏,不时的还能传来几声谁家的婆姨在教训小儿的声音。山里的傍晚真的是爽静宜人啊!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7</h3> 小舅比我大十二岁,那时他还没有成家,搁现在也就是个大孩子。他中等身材,方圆脸,青春活泼,喜讲喜笑,穿着整洁。在当时,他还是生产队里的劳动积极分子哩。<br> 我想,在我小时候小舅一定是哄逗我玩耍最多的一个,也是与我最亲的一个。我似乎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他的欢声笑语,似乎还记得他背着我去看过电影,还与我一起打过争上游的扑克哩。与他打扑克最有趣,为什么呢?因为他允许我躺赖呀——我可以偷牌夹牌,或者直接地从河里快速地捡一张牌回来,他都假装不看见。反正与他打牌我输了都算我赢,不然我就哭。倘若我躺赖多了,他也会把牌仍掉不打,然后就用手指掏着自己的脸对我说:“拖拉机,不怕丑,又哭又笑大花猫来尿。”管他怎么说,反正我都是笑。<br> 记得有年夏天,母亲要带我从外婆家回去,外公就早早的准备了两只稲箩,一头装着南瓜和其他菜果,一头垫着床小棉被。临行前,母亲把我抱进那只垫被的箩筐,小舅便拿来扁担挑起箩框出门,送我们回家。出门时有好多人站在门口送,还要叮嘱许多的话。记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搞闲点就把小吖带回来看看,咯晓得哟?”“想嘎来就嘎来,别想许多。”<br> 有时候,外公还要假码地说他到大舅家去与我们同路,其实就是想再送我们一程。一路上外公总是那么轻一声慢一声的叮咛嘱咐,母亲就那么一路的“嗳嗳嗳”“嗯嗯嗯”的回答。路上,小舅和我母亲是交替挑箩的。雨过刚晴,东埂的那条路简直就是条泥坑路,一不小心鞋子就会被嵌到泥里;滑到也是常事。一路上小舅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到了我家之后就叫苦不迭。他说:“姐姐,这个路太难走了,我以后不来了喂。”我妈说:“嗯怎么能这么港话呢?哪有弟弟断姐姐嘎路的呢?!我跟嗯港,我嘎再穷嗯都要来!嗯这么港话,不是叫我伤心啦?”母亲顿了一会,似乎要掉眼泪了,又接着说:“嗯好好歇歇,我去烧锅,吃了就回去,嘎器早些。”母亲说完,就到厨房里煎鸡蛋炒毛米去了。小舅就在堂心逗我说笑。他不住地指点着我的鼻子,说:“拖拉机,调皮鬼;拖拉机,调皮鬼·······”说完,还把这句话写在一本《毛主席语录》的书页里拿给我看。那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知道“签字”的珍贵哩!不曾料想,小舅对我母亲说的那句话竟然会一语成谶。自那次以后,小舅就真的再也没有踏过我家的门槛!——他竟然就在第二年的夏天溺水了!那年他才21岁!!<br>自小舅出事之后,我妈就常常告诫我们,以后讲话千万要注意,不要讲“断路话”。可是生活中有时却偏偏就要出现那些令人不爽的话语。比如老婆问我:“嗯咯还吃唛?”大家讲讲这话怎么答?有时我想到二舅或大舅母家去玩,便对她说:“下午我要到山里去。”她便会不假思索地立马就问:“嗯晚上咯回来哉?”把个我气得两眼发直:“嗯港我晚上咯回来哉?嗯港唛——!跟嗯港一百回了,叫嗯港话要注意注意,牛都教驯了。”“这话么要紧的唛。”“么要紧,嗯嘎么要紧唛——?我小么舅是怎么死的唛——?我哪没对嗯港过啊——?”把个我气的哟,恨不得打人。我有个同学在火葬场上班,有次他邀我去他家聊天,我没想那么多就到街边叫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师傅问我:“去哪里?”我正想回答,却突然一怔——,耶,这话怎么答?他怎么住在那么个鬼地方。还好,我没有把地址说出口。我想了一下,说“这样吧,嗯往齐山开,到了地方我跟嗯港。”<br> 是啊,细节决定成败甚至于决定命运。饭可以乱吃,话还真不可以乱讲。人世间祸从口出的例子还少吗?有时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一句话或一个眼神都可以决定事业的成败或人的生死!人类许多的宝贵经验都是前人用生命换来的,我们都应该认真思考,多多记取,让我们未来的生活多一份阳光灿烂的时光!<div><br></div><h3> 2020年元月12日</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div><br></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div style="text-align: left;"> </div> <div><div><br></div></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font color="#010101"> </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font color="#010101"> </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