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盐城去看鹤

万水千山

    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2019年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至此我国已有55项世界遗产。

    濒临黄海的盐城国家级湿地珍禽保护区约有25万公顷面积，全球仅存的两千只丹顶鹤有800只在此结集越冬。保护区划出部分区域对外开放，丹顶鹤湿地生态旅游区是其中之一。

    冬天到盐城去看鹤。

    此次苏北之行先是去了泰州、高邮、淮安最后来到盐城。事先功课没做到位心里还是没有底：刚刚申遗成功的保护区能不能进去游览？湿地那么大，究竟在哪里能见到丹顶鹤？盐城有没有直接到达保护区的车子？

    冬至前后白昼尽短，到达盐城站时天早已大黑。高铁站新建不久，周边配套设施未能跟上，出了站四周就黑灯瞎火的一片，人生地不熟的旅客只能借助手机照着站牌等公交。听说去市区只有B支8路公交了，我随众人上了车。

    盐城城市也很大，市区中心那儿有个盐都汽车站。结果一打听，路人甲路人乙都不清楚去哪儿能看丹顶鹤。一位在BIT站台附近散步的大叔告诉我，盐城有四五个汽车站，你应该去新的汽车客运中心，那里有专门去保护区的车，而且是起点站。或者你在那儿坐班车到射阳县后再转车到保护区。

    大叔说得有道理。那干脆去汽车客运中心，今夜住在那边，明天一早从起点站出发岂不是更方便。

    那坐几路公交去客运中心？大叔说，这么晚了只有B支8路公交，汽车客运中心就在高铁站边上。我晕了，那不就是刚才来时坐的那路公交么，怎么没看到，现在又要倒回到那里去？真是一个大大的乌龙。后来想想也不能全怪自己，其实刚才经过时，客运中心早已下班黑灯了，即便是天亮着也是看不到，因为客运中心门口被林立的高架桥遮住了。

    兜兜转转1个多小时，住入客运中心大楼中唯一的一家商务宾馆。入住后下楼觅食，不料夜里才9点多餐馆小卖部都关门了。吃不上晚饭，幸好还备有饼干水果零食充饥。

    天下起了小雨，在12层的宾馆房间望出去，细雨迷蒙，四周空旷黝暗，只见前方的交错盘旋的立交桥景观灯不断闪烁，轮番变换着颜色。心想不管怎样明天总能赶上车，能看到丹顶鹤，心里多了几分慰藉。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天空也亮堂起来。

    公交车站就在客运中心的东侧。有两路公交车可乘，终点站都是“丹顶鹤保护区”。

    我去时坐的是K202，回程坐的是K2，路线不同，时间却差不多，四五十公里的路程需要1个多小时。中途经过30个站头，站名都是什么村、场、组、队、港、桥、湾⋯⋯。可以初步判断那些地方是农场，农场以前是海涂，海涂以前是黄海。

    公交车从起点站开出，乘客逐渐增多，过了南洋镇又渐渐减少，到达终点站只剩下寥寥几位游客。

    一下车就看见前面广阔的海边滩涂湿地上兀立着一座别致的蓝灰色建筑，千纸鹤的造型，它就是丹顶鹤主题馆，建筑物展翅昂首，倒映在前面的湖水上。

    “丹顶鹤湿地生态旅游区”大字后面是几只鹤的雕塑，

    右侧竖着一块大木牌，上面写着：1992年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世界生物圈保护区；2002年列入国际重要湿地；2014年加入国际自然保护湿地联盟；2019年列入世界自然遗产。

    按理现在不应该是闲季，游客中心游客却屈指可数，也不存在传说中要提前预约的情况。全票45元，半票22元。从售票小姐姐手中接过门票和导游图，发现游览区域非常大。游览图中有5公里和7公里两条环游路线，可以徒步也可以坐景区观光车，但观光车没有零售票，以每辆200元计费。

    我关注的是能不能看到丹顶鹤。小姐姐说去观鹤园就能看到驯养的丹顶鹤，“至于今天能不能看到野生的丹顶鹤很难说，只能告诉你这些地方都有可能，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小姐姐用笔在游览图上画了几个圈。

    丹顶鹤主题馆它是专题性与综合性结合的科普教育场馆。我考虑参观主题馆还是放在最后，应该先去野外湿地寻访丹顶鹤。

    从主题馆右侧的小路直接走上大堤，这时才发现大堤上有自行车可以租赁，单车、双人车、三人车都有。租一辆单车20元，还不限时，太好了。今天就按推荐有可能看到丹顶鹤的线路，来个十几公里的骑行大环回吧。

    昨晚一场冬雨，上午雨霁初晴，空气特别的清新，景色格外的迷人。在平坦的海堤公路上骑行，十分的惬意。

  不久便骑到了望鹤亭。虽是两层的亭阁，但四周空旷，视线无可阻挡，可以看得到保护区内河流交织纵横，湖泊星罗棋布。

    虽然此时的望鹤亭望不到鹤，但是登台凭栏远眺，天旷地阔，“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黄鹤楼”，“白云千载空悠悠”之感还是油然而生。

    不远处的水禽湖倒很热闹。水禽湖是人工淡水湖，是仿照保生态环境为野生水鸟营造的，也可以让游客近距离欣赏鸟类的湖泊。湖边有柳、湖中有鸟，成群结队，叽叽喳喳。

    除了白天鹅，还有黑天鹅在水中悠哉悠哉。

    中华鹤园也叫鹤乐园，离水禽湖不远，是今天重要的看点。它也是丹顶鹤驯养中心，始建于1986年，集科学研究、动物繁育、生态旅游、环境教育于一体。还是鹤类动物的救治中心，有的受伤之后经过救治留放在这里，鹤乐园里许多丹顶鹤是人工驯养的，已经是留鸟，不再迁徙，已习惯与游客近距离的接触。

    在中华鹤园里齐集了我国的9种鹤：丹顶鹤、白鹤、黑颈鹤、赤颈鹤、灰鹤、蓑羽鹤、白枕鹤和沙丘鹤。

    每一种鹤的形态特征和生活习性在护网外面都有对应的介绍。真是一园看尽中国鹤，十分的难得。

    那些修颈纤足、羽色晶莹，顶冠如血的丹顶鹤，果然卓而不群。

    像一位位瑜珈大师，体型优美，举止潇洒，神采飘逸。挺直纤细的长足，一身洁白的羽毛，黑色翅翼，配上一块鲜艳夺目的红色肉冠。

它们胆子也比较大，隔着玻璃靠近你时会用长长的尖嘴啄你，啄得玻璃咚咚的响。最有趣的是它们休息时常单足站立，头部反转后插于背羽之间，纹丝不动，像是插在架子上的一串串棉花糖。

    本来想请教工作人员丹顶鹤的丹顶问题，却都关着门。与丹顶鹤近距离的观赏接触，一阵狂拍，忽然发现手机电池快没了，急忙连上充电宝，不料充电宝竟然也无电，大概是昨晚上接触不好没有充上电。

    心里慌了，接下来手机还要用，广袤的湿地哪里可充电？所以不得不骑车返回到附近的路口大门。

    门卫是一对老夫妻，热情好客，给我倒水还将我充电宝拿到里间充电。夫妇俩是连云港响水那边人，两个儿子都已成家，孙女也10岁了。说在这里守门，工资不高，但工作清闲，实验区进出的车辆不多，每天开门关门没有几次。除了种点菜，还种了一些可榨油的作物。

    说起起丹顶鹤，他们说：“今年好像少些，主要天气还不够冷，它们过来的就不多。你等会儿要再骑过去，骑过去，一直骑到那个海边，到树林那边去看看。最好是傍晚，一般天晚时会多起来”。

    充了一个小时的电，告别了老夫妻俩，继续我的行程。经过长长的亲水栈道，来到观鸟塔。观鸟塔是一座木架瞭望台。

    登台环晀四方，芦苇千里，酷似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见过湿地，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湿地。

    在这里遇上两位陕西游客，他俩也是租自行车过来的，不过海边远处就不去了，这里玩一下就骑回去。他们自豪地说家乡是陕西汉中，家乡有著名的朱鹮，比丹顶鹤还要名贵。

    午后天色转阴，天苍茫，芦苇黄，漫无边际。能否亲眼目睹野外的丹顶鹤仍是今天的最大期盼。

    单车一路飞奔，突然觉得眼前酷似凤凰传奇《自由飞翔》歌曲里的画面，白云悠悠蓝天依旧，在那一片苍茫中，漂泊到天涯的交错。一路的方向，照耀我心上，辽远的边疆，随我去远方⋯⋯。

    湿地生态旅游区为方便游客观鸟和摄鸟，又不干扰影响鸟类的栖息，还建造了一些观鸟屋、观鸟廊、观鸟塔和观鸟台。

    沟渠和道路都修得笔直笔直的，路旁有太阳能集光装置，还有介绍各种栖息鸟类的信息牌以及“请勿惊鸟”的提示牌。

   进入“海滨槐林”后，在堤上看到了密密的丛林。一路无人，无法打听，从高德导航和路线图上看，确实已经到了海边，这一带是鹤类越冬区域了。

    透过密密的树林望去，外边白晃晃的一片应该就是黄海了。

    河畔密林中有几处长廊式的观鸟廊，远远看似丛林之中卧着的火车，外表披挂着迷彩。

    入门之后里边是长长的走廊，开着小窗，通过小窗可窥见近处那些活动的飞鸟水禽。

    有的站立在草丛中，有的在水中游弋，偶尔还相互追逐打闹，却见不到任何鹤的踪迹。

    继续骑行，车轮滚滚，暮色渐起。突然空中传来阵阵嚎叫声，声音密集，原来是一群大雁结队飞过，大概是集体发声。我急忙停车拿出手机拍照，雁阵已经远去。继续上路，一群不成队形的飞鸟过去了，速度之快根本无法对焦。看来暮色愈浓，归林的鸟儿愈多。于是干脆下车“守株待兔”。

    仰望苍穹，期待有丹顶鹤飞过。不久飞来了一群，其中有一只特别的白。正在思量是不是丹顶鹤时，又飞来了2只，一前一后，在暮色中泛着银灰的光，手机连拍了几张，其中的一张相对清楚，看上去应该是丹顶鹤。

    一是它们的体态和飞行姿势与大雁明显不同，头部和足部伸得笔直呈一字状，与摄影作品中的丹顶鹤飞行一模一样。二是丹顶鹤一般是成双结对，“一夫一妻，前呼后应，不像大雁结集排列成一字或人字队形。

    带着一份满足继续上路。又是一片盐蒿芦苇地，芦苇估摸着足有四五米高。

     退潮的河港里还停着一条“执法护巡”的船艇。

    在寂寞的骑行中传来阵阵歌声，原来是从路边草丛中的喇叭传出的，低缓的声音在芦苇荡里悠扬地回旋。其中一句特别清晰，“有位女孩，她曾经来过”。抬头远望已经快骑到主题馆了，路标上写着是“鹤姑娘园”。

    就从左侧小路拐进去，不远处就是一座雕像，一位姑娘和几只围在她身旁的丹顶鹤。旁边“一个真实的故事”专栏作了介绍，讲的是养鹤姑娘徐秀娟感人事迹。

    徐秀娟来自黑龙江，自小跟父母在扎龙保护区学习养鹤训鹤，1985年自费在东北林学院野生动物系进修了一年多，1986年受邀来到盐城保护区工作，1987年为寻找走失的白天鹅不幸溺水身亡，年仅23岁，后被追认为烈士。这里有她的塑像和墓地，主题馆也有她的事迹展览。那首《一个真实的故事》歌唱的就是她。

    终于看到景区里有一辆游览车经过，乘坐的却是景区工作人员，大概快到下班的点了。看来时候不早，我赶紧骑车回到出发点，归还了自行车。在租赁小木屋里还吃了一碗方便面和几个滚烫喷香的煮鸭蛋。

    参观主题馆时已经是下午4点，走马观花，许多地方来不及细看。主题馆用系统的知识点，逼真的实物标本，声光影像的科技手段展示了世界珍禽知识、湿地知识和生态环保知识，当然重点是丹顶鹤。

    从《诗经》、《毛诗》中的“鹤鸣”，到最早的鹤造型的青铜器一一春秋时期的莲鹤方壶，从道教的图腾仙鹤到丹顶鹤吉祥长寿忠贞的传统寓意，展示了我国历史悠久的鹤文化。

    丹顶鹤古称仙鹤，它风度翩翩，品性高雅，蕴含着三种传统文化符号：一是吉祥清正高尚。丹顶鹤在中国历史上被认为一等文禽，明清时期一品文官袍服绣的就是丹顶鹤。二是长寿。在鸟类中丹顶鹤寿命长达50～60年，人们常把它和松树绘在一起，作为长寿的象征。

    三是丹顶鹤终身“一夫一妻”制，共筑爱巢，共同孵化小鹤，是爱情忠贞的象征。

    步出丹顶鹤主题馆大厅，一片苍茫的暮色。

   快到景区大门，看到了返回盐城市区的绿色公交已经停在了前方的站点上。

    当天是2019年12月22日，冬至，江苏盐城，打卡了我国第55个世界遗产地（我已到过国内42个世界遗产地）一一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