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的味道

王的视界

<h3>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了。豫西地方,这个小年,叫祭灶,打扫厨房,送老灶爷回天上汇报工作,替一家人多说两句好话。</h3><h3> 到了祭灶这天,就算进入过年的状态了。“祭灶,放炮,娃子哭着要吃核桃,老汉哭着要戴礼帽”,说的是受症(没钱)人家面对年关将至的煎熬;“腊月二十三,发面火烧搅糖锅”,说的是小康人家对过年的喜悦和期待。</h3><h3> 豫西地方,过年叫做“过年下”,为啥要带个“下”字,想过无数次,终究没有想明白。年下,是有温度的。母亲新做的棉袄,街坊围坐的柴火,蒸馍煮肉的大锅,都是年下的温度。年下也是有味道的。鞭炮炸响的硝烟味,贴对子熬制的面糊味,起火烧锅蒸馍炸油货的香味,村头屠户门口大将军锅里滚水烫猪毛的夹杂着腥臭的糊味,都是年下的味道。</h3><h3> 味道最浓,记忆最深的,是父亲拾掇猪头杂碎的味道。过了祭灶,大人们盘算着该叫熬了一年的娃子们尝到年味。不好的年景,往往盘算得煎熬,枕头底下压着的零碎钞票,数过来数过去的。有猪头杂碎吃的,算是好点的年景了。</h3><h3> 记忆里,“最年下”的场景,就是父亲坐在后院大椿树下,撸起袖子跟一大盆子猪头杂碎较劲。烧得通红的火箸烙在猪头和猪蹄子上,烧焦的猪毛冒着青烟,散发着焦糊味,嚎叫挣扎的猪和香气扑鼻的肉在我眼前交织着,看着想着,那猪头猪蹄就变得光溜溜的,丢进了热气腾腾的大盆里。翻洗肠子,是最见功夫的活。父亲的双手,把那一副猪肠子一遍一遍翻开,捋掉粪便,仔细清洗,再换水,再清洗。热气腾腾的水雾,弥漫着半个院子,那股子奇怪的味道,曾经长时间让我产生幻觉,觉得那就是肉的味道,年下的味道。</h3><h3> 父亲矮小的身躯,佝偻着端起那个大盆子,倒掉一盆子水,我们就可以期待煮肉的香味了。</h3><h3> 当然,这样的年味,并不是年年都有的。祭灶的后半夜,我睡在父母的外屋,听得见他们说话。父亲说,该割肉了,今年翻瓦房子借根才哥那五十块钱先不还吧?我跟他说说。掂一副杂碎,熬一年了,娃子们老欠。母亲说,中。接下来,便是长吁短叹,盘算着过完年的事……</h3><h3> 如今,父亲没了,家里的老房子老椿树没了,父亲翻洗猪头杂碎的大铁锅大水盆,早都没了踪影。又该过年下了,家里吃的喝的都不缺了,也不需要翻洗猪头杂碎了,只是,哪里去寻年下的味道呢?</h3><h3> </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