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凤凰城 清廷最后堡垒的轰塌(下)

司马靖

<h3>  那黑影掠过屋顶,伏在墙头四处观察了一会,飘身而下,来到一处浮雕窗花的木格子窗前,将鼻孔凑上去轻轻一吸,果有一股芳香脂粉之气。黑影暗喜,正欲撬窗,听得里面有人娇声叫道:“香草,你去吧,我要睡了。”香草应道:“是,小姐。我给你放下蚊帐就走。”</h3><h3>  黑影听得这么一说一答,早酥麻了半边身子。待那香草打开房门,他一纵身掩将过去,轻轻将她点倒,侧身滑入房内,反手将门带上。小姐听见声响,睁开眼来,朦胧中看见一条黑影来到床前,奇道:“香草,你又回来干什么?”</h3><h3>  原来这“卜卦之例”,在明清两代一直是湘西统治者大规模镇压反贼的主要手段之一。盖因这个地方民风悍勇,不服“王化”,贫民起义时有发生,各村村寨寨、山山岭岭间的土匪更是层出不穷。官兵前往进剿,通常不是吃了败仗,就是扑了个空。于是,有些官兵便就近捉些贫苦百姓邀功请赏,渐渐形成惯例。可以想见,倘若捉来的这些人都按“乱匪”处置,不消几年,附近百姓即使不被杀光,也会逃光,那时节又到哪儿抓“乱匪”去?于是,有人想出了这么个法儿,每回捉来的人,都有个“卜卦定生死”的机会,阴卦者处死,阳卦者放回。</h3><h3>  只不过这么一来,官兵虽然回回受奖,土匪、反贼却越剿越多。有些人卜得阳卦回家,不几日又被抓回。勾叭寨苗民吴老生居然连续三次被抓,次次都卜得阳卦回家。最后一次回到家中,忽然口吐白沫,指天画地,通起神来。一个原本“斗大的字识不得一个”的贫苦农民,忽然变得“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能识前生后世,能算阴阳八卦,画下神水神符与人吃下,不但百病祛除,而且刀枪不入。远近平民闻讯蚁附,很快就发展成一支无坚不摧的“神兵”队伍。这便是湘黔一带持续了数年之久的“神兵起义”。</h3><h3>  借着微微烛光,黑影望见纱帐内那小姐面色晕红、双臂裸露,不由得心中狂跳,一招“野马分鬃”撩开蚊帐,伸指一点,正中那小姐胸口。那小姐还未明白过来,已然全身酥软,动弹不得。小姐正在吃惊,只见一个面目黝黑的瘦汉跃上床来,和身压在被上,俯在耳旁轻声道:“朱小姐,在下是松桃府原守信。前天在大街上目睹小姐芳容,今日得以亲近,真是三生有幸!</h3> <h3>  他声音虽小,朱小姐却如遭五雷轰顶,“嗡”的一声,几乎晕厥过去。张嘴欲呼,却叫不出声来。惶急之时,眼泪便如泉水般簌簌落下。</h3><h3>  原守信瞧见,心中欲念更炽。他奸淫过不少良家妇女,从未见过这般貌美如花又气质高雅的官家小姐。当下狞笑一声,说道:“小姐莫急。待会儿销魂的时候,我会解开你的穴道,让你高声大叫的。哈哈!”伸手便欲往被褥里掏摸。</h3><h3>  突听得门外人声嘈杂,纷纷叫嚷道:“抓刺客!捉拿刺客!”“哐当”一声,房门被人踢开,数名大汉端枪冲入,当先一人厉声喝道:“兀那刺客!还不出来受死?”</h3><h3>  原守信吃了一惊,满腔欲火登时化为乌有。他见这些大汉俱是手持快枪,心中暗暗叫苦。不过他也算经历过不少险恶,这番陷入重围,也不惊慌。把心一横,展开双手将小姐连人带被抱了个结实,跃下床来,森然道:“小子,你家小姐在我手上。你们不要她的命了,只管动手便是。”</h3><h3>  几名家丁见到这份光景,也不敢轻举妄动。原守信将小姐撩在胸前,“喀嚓”一声,踹开窗户,跃了出去。</h3><h3>  原守信一到窗外,登时又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窗外也密密地站了一排人,俱是手持钢枪,将出路堵死。当中一位锦服老者——正是那道台大人,喝道:“何方鼠辈,敢到我府中撒野?放下我儿,饶你不死!”</h3><h3>  原守信哪里肯听,手中抱着小姐,冷冷说道:“我是革命党敢死队员。快些让路!我到了门外,自会放下你家小姐。否则老子拉动炸弹,大家一起炸死!”众家丁见他将小姐扬在前面开路,不敢硬顶,后退几步,便到了院墙之下。</h3><h3>  朱益浚见到如此光景,料想女儿纵然不曾受辱,传扬出去,也免不了受人笑话。何况,以他堂堂道台之尊,如何肯受人挟制?当下高声道:“冰儿,休怪阿爹无情了!”一扬手,“啪、啪、啪”数枪击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院墙上溅起数点泥团,刺客与小姐却均已不见。</h3><h3>  原来原守信见他开口,知情不妙,恰在他开枪之前提气一纵,霎时间飞上墙头。那几枪便尽数击在墙上。</h3><h3>  原守信暗道:“好险!”不敢停留,展开轻功,很快逃远。</h3> <h3>  再说湘西凤凰人陈渠珍(号玉鍪)时任川军管带,历经艰险,从西藏回到内地。途中夫人西原病故,安葬在西安雁塔寺。陈渠珍向夫人跪下道别,因为他还得回到自已的家乡凤凰城,去完成他的宏伟的志向和目标,因为他信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为推翻满清封建王朝而奉献自已的一切,此时的他恨不得象长了翅膀的雄鹰一样,马上飞回到家乡凤凰城去。</h3><h3> 经过无数长途跋涉,终于在一个落日黄昏的时节,爬上了擂草坡的靖边关,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凤凰城。这座虎踞龙盘的雄伟古城,叫做镇竿城,巍峨的南华山紧紧环抱,清沏的沱江绕城而过,江边洗衣服的少女棒捶声隐隐传来。故乡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陈渠珍感到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h3><h3>  突然,路边松林里跳出十几个持枪提刀的大汉,为首那人身材魁梧,紫铜色脸膛,抱拳施礼道:“来的莫非是陈玉鍪大人?”</h3><h3>  陈玉鍪赶忙回礼:“正是在下,敢问壮士是哪位?”</h3><h3>  紫脸大汉道:“小民唐力臣,是湘黔川边的袍哥首领。”</h3><h3>  陈玉鍪忙问:“原来是世钧兄,你手膀怎么伤成这样?”</h3><h3>  唐力臣把陈玉鍪让进路边凉亭坐下,告诉他:“我们响应辛亥革命,聚集了五千多义军攻打凤凰城。因田应全内应没有配合默契,反清义军第一次攻城失利,义军牺牲一百多人,队伍被打散了。现在我准备一边收集失散人马,一边派人到贵州、四川去搬援军,准备再次进攻凤凰城。久闻陈大人乃革命志士,现在天赐良机,能得相会。欲请陈大人密作内应,待攻城之日,里应外合,一举光复凤凰,成就大业。不知意下如何?”</h3><h3>  陈玉鍪慷慨地说:“这是革命义举,成就千秋大业的好事。陈某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h3><h3>  唐力臣当下大喜,两人密议了一阵进攻联络的暗号,又挑选了几个精干义士扮作陈玉鍪的随从,一齐混进城去。陈玉鍪一行走下擂草坡,过北门跳岩进城,守城的哨官王金发问道:“什么人?有无路引关防?”</h3> <h3>  陈玉鍪不慌不忙取出“湖南都督府”关防验过:“我是川军管带陈玉鍪,回乡省亲来的。”</h3><h3>  哨官忙开门奉承道:“原来是陈管带回来了。我即刻向朱道台大人禀报,派人来侍奉。”</h3><h3>  陈玉鍪婉谢道:“不用劳驾,你只管守好城门就是了。”</h3><h3>  陈玉鍪摸黑走到西门坡家里,轻轻地敲门。他的元配夫人刘凤玲,还在桐油灯下做针线活。问声:“是哪个?”</h3><h3>  陈玉鍪说:“是我,我回来了。”刘凤玲听到这熟悉的口音,浑身颤抖,急忙把门打开,就着灯光一认,“哎呀”一声,失手丢灯,夫妻相抱失声大哭。陈玉鍪的母亲邵氏,长兄陈克藩,嫂嫂张氏都来相认,一家人久别重逢,欢喜不尽。</h3><h3>  刘夫人把随从安排好后,忙来服侍陈玉鍪就寝。她虽然生性贤淑,不肯放纵,但是久别胜新婚,两人象干柴烈火一点就燃。陈玉鍪猛得象头蛮牛,入港之后,拼命撞击,弄得床上蚊帐索索颤动,刘凤玲咬着银牙,贪婪地享受,配合,娇喘嘘嘘,香汗淋漓,美得几次晕死过去了。</h3><h3>  道台朱益浚一早就派人来请陈玉鍪到衙门议事,相见毕,朱大人手拈朝珠,问道:“久闻陈大人英勇善战。平定西藏叛军,厥功至伟。现在苗匪猖獗,请陈大人助下官杀尽反贼,平定地方,尽忠朝廷如何?”</h3><h3>  陈玉鍪试探地说:“苗民象山上的野草,岂能斩尽杀绝?愚意还是剿抚兼施,方能稳取。不知朱大人所见同否?”</h3><h3>  朱道台转动着金鱼眼睛奸笑道:“正合我意。对顽抗者杀,对归顺者抚!何愁苗疆不靖?请陈大人同我到北门楼去监斩反苗!”</h3><h3>  北门河滩上,二十多个被俘的义军战士五花大绑,每人背上插着块“斩”牌,身后立着满脸横肉的刽子手,举着令人生畏的鬼头刀准备行刑。</h3><h3>  受刑者的家属披头散发拖儿带女,呼天抢地地嚎哭。围观者越来越多,人人摇头叹息,痛恨统治者的凶残。</h3><h3>  朱道台凶暴地喊:“时辰已到,开刀问斩!”</h3><h3>  “嚓嚓”刽子手手起刀落,二十多个人头身首分离,滚落在地,死者颈血喷起一尺多高,把河滩染成一片腥红。死难者的家属嚎啕大哭,忙着把滚落的头胪安放到死者颈上,以凑成完尸。有的人经不起这种刺激,一头晕倒在河滩上。</h3><h3>  朱道台哈哈大笑,凶残地嚎叫:“这就是反贼的下场!谁敢再造反,诛连三族!”</h3><h3>  随着这一声叫喊,突然四面山坡上旗帜招展,战鼓擂得惊天动地,牛角长号“呜呜”地劲吹,苗民起义军又象潮水似地汹涌冲杀过来。苗军喊声震得山摇地动:“驱除鞑虏,建立民国!”“为死难的烈士报仇!“光复凤凰、杀猪(朱益浚)宰羊(游击杨让力)!”</h3><h3>  朱大人吓得魂飞魄散,忙喊:“关闭城门,准备迎敌!”一边朝陈玉鍪拱手说:“陈大人,快帮下官守城!”</h3><h3>  陈玉鍪一手扭住他脖子说:“朱益浚,你恶贯满盈,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随从们一涌而上,押着朱大人在前,命令哨官打开城门,义军大队人马蜂涌入城。官军见主帅被擒,只得放下武器投降。苗军和全城民众欢声雷动。庆贺凤凰反清起义成功。</h3><h3> 凤凰光复后,对朱益浚、杨让力等人杀还是放?大家征求唐力臣的意见。唐力臣说:“朱、杨对我们起义军来说是屠夫,对朝廷却是忠臣。我苗家不杀降人放他们走吧。”大家尊重唐力臣的意见,把朱、杨礼送出境。</h3><h3></h3><h3> </h3> <h3><br></h3><h3> 为了纪念光复凤凰城而死去的一百多位烈士,唐力臣及田应全等起义军首领将这些光复牺牲的辛亥革命义士遗骸,合葬于擂草坡靖边关山脚下,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由田应全亲笔手书“复汉流血义士塚”,便是凤凰老人传说的“万人坑",供后人凭吊瞻仰。不久,田应诏被湖南都督府委任为湘西镇守使,唐力臣因光复有功,任凤凰城鎮標前營都司,兼巡防八队管带,成了反清義軍總指揮。</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