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小说《百美图》之：张小跳

龙飞凤舞

　　张小跳是罗奶奶的孙女。罗奶奶七十多岁了，张小跳也快三十了。张小跳要出门，罗奶奶就问：“去哪里？”张小跳说：“出去。”罗奶奶再问：“去哪里？”张小跳说：“还是出去。”罗奶奶就起气了：“到底去哪里？”张小跳不像其他女孩顶撞长辈，而是一张笑脸：“依然是出去。”
　　罗奶奶就开始骂人了：“一个女孩子，半夜不归，像个什么样。”
　　张小跳不生气，依然一张笑脸：“奶奶，我走啦。”
　　张小跳让有脾气的罗奶奶也只得没脾气。
　　张小跳没小名，家里人，还有街坊上的人都这么叫她的全名。张小跳其实是个蛮可爱的女孩，性格阳光，你再大的脾气，看到她，就要消去一大半。其实，张小跳样样都好，只是找男朋友，就像女人们在农贸市场买东西，挑三拣四。而且，还不忌讳家里人，还有街坊人说她。这天晚上，张小跳又没回家。
　　第二天上午，张小跳领了一个男孩回来。街坊人见了，问：“张小跳这男孩是谁呀，长得好帅。”张小跳回答：“真的帅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把男孩领进门，罗奶奶见了，就想到自己长辈的身份：“伢子啊，你家住哪里呀？”
　　男孩就回答：“住王府花园。”
　　“几岁了？”
　　“二十四。”
　　“这有点委屈你了，张小跳快三十了。”
　　“我知道。”
　　“在哪里工作？。”
　　“证券公司。”
　　“一个月多少钱？”
　　“说不准，看怎么做了。我不差钱。”
　　罗奶奶就感到问题严重了，再也问不下去，借故离开。罗奶奶的问题是经济收入悬殊太大。百斤桐油百斤炭。条件相等，门当户对才好。张小跳不理睬罗奶奶这一套，领着那个男朋友进进出出，两个月后，就只张小跳一个人了。
　　罗奶奶又问：“还出去？”张小跳总是一脸阳光的笑容：“出去。”罗奶奶说：“你能不能安静下来，别再跳来跳去。”张小跳说：“有人说，男人与男人都一样，我看呀，男人与男人还是不一样。”罗奶奶问：“哪里不一样？”张小跳说：“哪里都不一样。”
　　张小跳换男朋友换一个又一个，街坊上的人就叫她跳跳了。张小跳还感到亲切，热情地应一声：“诶，你好。”对方也有假关心的：“跳跳什么时候结婚啊？”张小跳就回答：“找到合适的再说。”对方就问：“什么才是合适的？”语气已带点鄙视。张小跳不傻，只是不计较：“适合自己的就是合适的。”
　　合适男朋友的标准是秘密，但与闺蜜在一起，就无秘密可言。张小跳说哪个男朋友三观不正，哪个男朋友有家暴倾向，哪个男朋友举止太娘，哪个男朋友虚伪，哪个男朋友猥琐，等等，有时还说得很黄色。那种黄色的事儿摆在桌上说，像在研究一个严肃的课题。
　　罗奶奶偷听到，就憋不住，故意咳两声警示。
　　张小跳不理睬，依旧谈笑风生。
　　张小跳除了半夜不归，就是整晚不回。可这一次，让罗奶奶又发现了张小跳的问题：“你的肚子几个月了？”张小跳回答：“三个月。”罗奶奶问：“是谁的？”张小跳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罗奶奶就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回可是当真了吧。”张小跳说：“想得美。”罗奶奶焦急：“你是不是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张小跳说：“你胡说什么呢？”
　　罗奶奶就气愤地骂：“你到底要多大才不这样跳来跳去？”
　　街坊上的人背后叫张小跳先是叫跳跳，现在叫她跳跳蛙了。蛙是生育的象征。张小跳也不计较，别人叫她跳跳蛙她应声。罗奶奶受不了，待背过街坊人就说：“叫你什么你也应声，你知道这么叫你是什么意思？”张小跳说：“我过我的日子，他们过他们的日子。”
　　罗奶奶决定拿出家长的作风，遏制张小跳这样自由下去：“你真的不打算结婚？怀孕了也不行？这等事，你能不能别这么随便行吗？”张小跳说：“我随便吗？你看到我随便了吗？”罗奶奶早已烦张小跳这样的语气：“你掐指算一算，你找了多少男孩，又怀了几次孕了？这不是随便吗？”
　　张小跳不烦，像在讨论话题：“要说随便，你才随便！”
　　“我怎么随便了？我随便了吗？”
　　“你要不随便，怎么到了六十多岁还与丈夫离婚？把委屈憋在肚子里憋了四十年，最终还是憋不住，爆发了，离了。你一生这样过，划算吗？！”
　　这话点到罗奶奶的痛处，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罗奶奶气得浑身发抖。
　　这天下午，张小跳在医院人工流产了。
　　张小跳依旧晚上出去，偶尔还整晚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