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妙韵入空灵

微尘

——陈仙群《咏秋一组》词赏析

文/韦其东

偶尔读到8月27日陈仙群发表于《阳江日报》的词：《咏秋一组》，觉得赏心悦目、欣喜异常，于是想写篇赏析性文字。《阳江日报》发表咏秋词七首，品读起来，感觉有一种静谧的空灵，一种婉约柔美，忍不住细细品赏起来。 笔者也是个诗词爱好者，读到感触深的佳作都会有这种冲动。     
组词前面三首是单调词《如梦令》。
第一首：堪醒初秋已叩，窗外蔷薇影瘦。红紫两三枝，留下余春左右。守候，守侯。诗意情怀依旧。--《如梦令.初秋》     
《如梦令》又名《忆仙姿》、《宴桃源》等。大抵是因为唐李存勖有“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的句，所以改为“如梦令”。仙群这首《如梦令.初秋》，表露无限幽婉的情怀：凉意已经敲响秋的门户，窗外的一树蔷薇花也瘦了（蔷薇是花期较长的品种，春末夏初就开始开花），春天的旁边留下两三枝红紫色的蔷薇，春天的气息也留在了我的身边，我的诗意情怀无法改变，我将为你痴痴守候。   
第二首是《如梦令.秋暮》：     
霜叶飘零秋暮，风过残红乱舞。鸿雁唳声声，拂过潇湘几处。衷素，衷素，借我情怀了悟。     
这首《如梦令》写的是红叶飘零的暮秋景象，这里的“残红”是飘零的红叶，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红叶，而不是“花谢花飞飞滿天”的落花。南去的鸿雁悲唳如诉，入洞庭，过潇湘，向南而去。这是候鸟南迁引发的遐思。“拂过潇湘几处”，是指湘水、漓水、潇水，合称三湘。然，这并不重要！请留意“拂过潇湘几处”的“拂”字。“拂”，才是炼字，是诗眼。鸿雁凄切的声音随秋风“拂”过三湘。叠句“衷素，衷素”，衷素是指内心的真情，凭借内心的真情，从暮秋的肃杀而引发情怀的感慨。     
第三首《如梦令.秋景》：     
秋许缤纷颜料，染画凡尘美妙。谁诉薄秋风，曲曲总关离调。夕照，夕照，心有阳光自笑。   
《如梦令.秋景》是秋色的综述，古人云：秋者愁也，秋天总有离愁别恨；秋者收也，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者瘦也，“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对愁的感觉，即使同一景致也因人而异，因心情而异。宋代吴文英有一首《唐多令》：“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仙群这首词的特别处是把秋看作色彩缤纷的颜料，这些颜料把尘世间事物渲染得如此美妙！在离人的眼中，秋风是那么刻薄，总像一曲曲离调。叠句笔锋收转：任是朝阳夕照，韶华匆匆，只要心里充满阳光，时时都有欢笑！     
从这三首《如梦令》中，仙群对秋的感觉虽然有点委婉幽怨，但更多是充满阳光和欣喜。     
组词中有两首《鹧鸪天》，一首是《鹧鸪天.秋夜遐思》一一   
秋雨潇潇翦翦风，飘零叶舞小桥东。一波水影流光浅，几点灯光更漏浓。     
红尘事，逝匆匆。幽怀默默与谁同。纵思寄语清秋里，怎奈诗囊涩涩空。   
《鹧鸪天》又名《思佳客》等几个名称。这首词名曰“秋日遐思”，顾名思义，就是“纵思寄语”：“秋雨潇潇，秋风习习（翦翦），落叶飘零，水光潋滟，灯影摇曳，逝去的红尘世事，袭来的默默幽怀，寄语清秋，却是诗囊羞涩。无尽的秋夜遐思，随着雨丝风片浸润了情怀”。   
 另一首是《鹧鸪天.秋夜寄语》——     
烟雨朦胧过晚钟，秋音吹落木芙蓉。花颜未许池中月，娇影难依廊底风。       
曾相遇，别匆匆。堪知悲喜古今同。惊回绮梦笙音远，影碎关山夜雨中。     
“秋夜寄语”写的是悲凉的秋夜有感于怀，烟雨迷朦，木芙蓉的零落（落叶），听到了秋的音符，池中月影，关山夜雨，绮梦里的笙音，更加令人感到悲凉。     
第六首《玉蕈凉.秋》——     
芦苇轻扬，蓦一阵急风，薄转秋凉。寒蛩呜遍草，彼岸染花黄。萧萧零落叶子，黯淡了，旧日时光。谁立在，拐角流光里，歆羡鸳鸯。   

他乡，无端锦瑟，牵那缕魂，倾化此世柔肠。轩窗孤探杏，醉一树斜阳。新醅绿蚁浅酌，话与你，莫负情长。铺尺素，伴晚霞，闲话西厢。     
《玉簟凉.秋》属长调，这词谱是南宋史达祖首创，他写的题目也是秋：“秋是乡愁，自锦瑟断弦，有泪如江……”。仙群词虽与史达祖同题，但并无“有泪如江”的悲催。词一开始就从“芦苇轻扬，蓦一阵急风……”转入秋凉，寒蛩鸣叫，这秋风染黄了彼岸的菊花，萧萧黄叶，黯淡了本来辉煌的韶华，谁在拐角流光里，歆羡鸳鸯。“歆羡”就是爱慕，情调相当幽婉。词的语言多是婉约的，像这种长调词，婉约空灵的情调更明显。我们继续欣赏词的下阕，“他乡，无端锦瑟，牵那缕痕，倾化此世柔肠”。人在他乡，听无端锦瑟，牵动了醉美乡愁，愁痕缕缕，柔肠寸断！无端锦瑟，是从李商隐“锦瑟无端五十弦”句化出。“轩窗孤探杏，醉一树斜阳。新醅绿蚁浅酌，话与你，莫负情长。铺尺素，伴晚霞，闲话西厢”。——独自一人倚窗看着杏树，陶醉了那一树斜阳，斟一杯酒对你说，不要辜负了我的深情！且铺一张彩笺在晚霞前感受西厢记里的爱情。   
《扬州慢.秋声》是这组词的最后一首—— 
金菊黄时，天高云淡，梧桐叶荡秋声。见田间万顷，尽穗盏盈盈。雁唳过，红衰翠减，寒蝉凄泣，拟向谁倾？卷珠帘，一处闲情，安坐禅聆。

西楼半月，梦兮来、几觅曾经。又望断天涯，词填寂寂，思远飘零。抵寄金秋笺素，犹应是，尘念轻轻。却满腔心语，辩谁哪个输赢。     

《扬州慢》原是南宋姜夔的自度曲。仙群这首《扬州慢.秋声》，是要写秋声的。什么是秋声？黄花（菊花）、梧桐、还有田间穗盏盈盈的丰收景象，这些就是秋声——秋之声韵！所谓“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鸿雁哀鸣、寒蝉凄泣、更加上红衰翠减，情调相当凄美了！这雁唳蝉鸣，打算向谁倾诉？我还是卷起珠帘，把这份闲情寄托于禅理，静心端坐，聆听禅意禅音。这首词后阕也有悲凉和无奈，试译成白话美文：月，已过西楼，我的情思化为好梦。曾经望断天涯，静心填词寄慨，遐思攸远，随着轻风万里飘荡。在这如炽金秋，向云外寄一张笺素，表述我轻轻尘念和满满的心中语。然而，这个大千世界里，谁又能分辨出谁输谁赢呢。     
仙群这辑组词应该是微妙的，细细品读，感到婉约空灵，赏心悦目。虽然有些词句还有可斟酌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欣赏，我这篇文字题目叫做《清秋妙韵入空灵》，指的是词的意境空灵清新，透明澄澈，独具魅力。意境空灵不是空旷无物，而是其中有无穷的景，无限的意。这清秋妙韵已经进入了空灵的境界！

完稿于2019年10月初

原稿发表于2019第四期《阳江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