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昨晚，烟雨朦朦，夜深人静。我依着轩窗，借着壁灯翻看父亲的照片。父亲，我想你了！</p> <p class="ql-block">父亲出生乱世，3岁遇上日寇烧杀掠抢，跟随曾祖母、祖父和祖母从迁入不久的外乡回迁，27岁与母亲结婚，婚后生我姐姐和哥哥。听说我出生时父亲忙上忙下，喜上眉梢，说将来做帮手，挣工分，家境就会变好，其实是父亲自我安慰罢了！</p><p class="ql-block">从我记事起，就看到父亲的手上长满厚厚的老茧，用手摸着硬硬的，粗粗糙糙的。清晨踏雾而出，夜晚踩月而回，一年四季挥汗如雨，不停不歇，腰酸背痛，不喊不叫，成天不停地在忙活着。肩上不是挎着镰刀就是扛着锄头，这里砍砍，那里挖挖，难得几日清闲。每年霜降一过，父亲就着手烧炭，以迎接寒冬的到来。一个人，一把砍刀，一根扁担，一对篓子，一条小路，早上六、七点进山，晚上六、七点下山。中午吃干粮，两个玉米粑。傍晚下山回家，挺着饥饿还要扛一捆木柴回家。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干什么活都是估算着时辰。父母是用血和泪来养育着子女成长，也是用透支生命的方式表达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都知道人生只是过客，只是希望走的慢些，再慢些……在失去母亲的日子里，父亲想着几个儿女尚未成家，总是强打精神，山里水里，当爹当娘，心力交瘁，再怎么辛劳从不流露半点。一生都是兴家创业，房顶上的屋梁和砖瓦，都是父亲一根根的从山上砍下来搬回家，一担担的挑回搬上屋顶。战乱时期从寺下搬回马颈，和平年代从马颈搬迁龙庄，不知流了几多心血和汗水！</p><p class="ql-block">“超支户”子弟读书总被嘲讽，锄头欛在墙角里等我好久，父亲的坚定让我靠读书改变命运。小学、初中勤工俭学，每学期交纳350斤干柴，都是父亲代劳，替我砍好一担担的柴火送往学校。额头冒出的汗珠、腿上凸起的青筋依旧在我脑海里萦绕！记不清是哪一年，我脚上长着毒疮，疼痛难忍。父亲背我去医院，崎岖不平的山路，来回十几里。上坡时我感觉父亲脚步变慢、呼吸加快，父亲累了，下来歇歇，摸摸父亲胸前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周末回家探望，父亲叫我一起去肩树，父亲肩大头，我肩小头。树筒浮在水面顺流而下，父亲却在荆棘丛生的水渠岸边顺着水流节奏连走带跑，我悠哉悠哉沿路返回。</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随着时光推移，父亲身体越来越糟，B超查出肝癌晚期！其实很早就发现肝部疼痛症状，只是那时条件所限，更没到大医院确诊而延误治疗，以为是体力重活所压所致而没放心上。尽管病情加重，硬是搭长途客车来到县城，见了面却对我说：在家坐着难受，出来走动走动。我知道，父亲是编造理由来看我。父亲从没闲过，病了，不能做事了，一时是不习惯的。吃过晚饭，坐在房里，父亲问彩电多少钱，电视里的普通话听得懂不；看我妻子怀孕，悄悄问几个月了。虽然病的不像人形，眼角间好像闪过一丝愉悦，想着不久又做爷爷吧。我那时刚调入新单位，住在妻子婚前分配的单间，来客都只能到附近旅社登记。父亲看到这样的窘态，心里不安，住了两夜就想回家，我也不好意思挽留！</span></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生活半径几乎都在周边，最远只到黄石大冶。曾经结伴从石龙沟沿着水泥台阶徒步爬上开发初期的九宫山，在祖爷殿、喷水崖和云中湖转转，中餐吃的随身带的玉米粑，尽管如此也算父亲一生真正意义上的旅游。想到父亲来日无多，打算陪父亲去武汉逛逛，可怕我花钱总说身体不适，终归未能如愿。刚好碰上姑妈、姐姐，一起到照相馆拍了几张照片，父亲留下的唯一照片。</p><p class="ql-block">节假日回家看望父亲，每次假期都仿佛是一场诀别。每次离开走到父亲病榻前辞行，走到门外又忍不住再次走回去看一眼，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面。那时的父亲已不能入床睡觉，只能坐在椅子上或靠在床头，眼睛微闭，像天空一样的阴沉和忧郁，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眠，一直忍着，从没听到呻吟。</p><p class="ql-block">我20岁走入社会，心智依旧孩童，只是不知疲倦的索取父爱，不知如何尽儿孝道。眼睁睁看着父亲身上、脚上的破衣破鞋，竟然心如止水，也不知道买新的更换。晚上我睡在竹床上陪伴父亲，只顾自己酣酣大睡，让父亲独自承受病痛折磨！<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34, 34, 34);">半年之后我接到病危电报，等我携妻带女到家，父亲已不能讲话，但意识还算清楚，我问很难受吧，点头；我问在外欠账不，摆头！慢慢地、永远地闭上双眼</span>！苍天悲哀，大地哭泣，草木悲鸣，一连三天三夜是乌云层层，细雨淋淋！</p><p class="ql-block">世间不过是相逢与别离的叹息，丝毫不能改变时间的继续流逝！子欲孝而亲不待，从前听了不知多少次，此刻才切身感受。</p><p class="ql-block">父亲几十年煎熬，暗夜将尽，却倒在了黎明前，哪怕是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也些许宽慰！父亲的一生仿佛就是为受苦而设计，苦尽了，命也尽了，还没来得及经历那么多美好，还没来得及游览多少风景，还没来得及享受那么多子孙绕膝的快乐！在亲人的阵阵悲声中，父亲魂归故里，与故乡的土地融为一体！黄土地里出生，黄土地里掩埋！这片荒地里，洒下过父亲咸涩的汗水，印下过父亲劳作的足迹，留下过父亲收获的笑声。父亲啊，叫你一声太沉重！</p><p class="ql-block">“从此漫步重霄九，再见音容梦几更”。前不久梦见父亲，好像还是生前的模样。隐隐约约感觉已不在人世，却还在拼命的与父亲亲热，醒来却是美梦一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