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观雨

董安宏

　　向东南望去，有云从牛峪的身后涌出，如火山喷发时那样，不断地升腾，翻涌……不大一会儿，便遮天蔽日，整个世界一片昏暗了。

起风了，是那种呼呼的狂风。

也许是风的搅动，天地间一片混乱，如置身狼烟滚滚的战场，如大兵压境。抬头看看天空，乱云飞渡，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再听听声音，“轰隆隆，轰隆隆……”那闷雷一阵接着一阵，如一群坦克伴着硝烟汹汹奔来。

“啪……”

突然一声炸响，天崩地裂；一道闪电，将厚厚的云层击碎，撕裂……紧接着，就听见刷刷啦啦的声响，由远而近。有人喊：

“雨来了，快跑！”

雨，说来就来，如无数铜钱从天而降，“啪啪啪……”，撞击着地面，激起一片轻尘……跑，那来得及呢？奔跑的人影，瞬间被淋的透湿，衣服贴在了身上。

不大一会功夫，地面上，已是一片汪洋。到处都是闪着波光的水坑，到处都是滚滚的浊流……涝池、土壕，还有环绕堡子的城壕……都已变成了水的世界。那水面上，飘满了被风折断的树枝，树叶和从远处冲来的麦糠、野草。几只蝼蛄、屎壳郎在翻涌的泥水里，奋力地挣扎着……

男人们，站在房檐下，一边躲雨，又一边赏雨。房檐水喷射般越过他们的头顶，造出一道道弧线，直至地面。“这狗日的雨，太猛了……”

女人们，没有功夫赏雨，她们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听框框，是风箱的声响，伴着这声响，一片烟霭从窗棂、屋檐下涌出，在雨中弥漫着。

几只鸡，还有一只小黄狗躲在门房底下，不停地伸着脖子，向外张望……

有人没有戴草帽，也没有打伞，落汤鸡似的从门前匆匆而过。屋檐底下，有人劝道：“雨太大，躲一会再走！”那雨中人回道：“不啦，有点急事……”

雨，突然间小了，又突然间大了……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便瞬间云开雾散，又是红日蓝天，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

“呼噜白雨三阵子，可真是……”

看来，人们太熟悉这夏雨的性格了。夏天的雨，喜欢轰轰烈烈，喜欢闹出一点“动静”，脾气暴躁，着急，但却干脆。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从不拖泥带水。

雨后，人们来到地头，看看已经发黄的麦浪。感慨说：“快割麦了。”大家在谈论和预估着今年的收成，谈论着刚刚的那场雨，谈论着土地下户之前的光景……

小孩子们，不会关心庄稼，他们结群来到一颗杏树底下。狂风暴雨之后的这棵杏树总能给他们带来惊喜，被风折断的杏树枝横躺着一片草丛里，绿色的叶丛里，是一个个已经发黄的杏子。孩子们一拥而上，不一会功夫，那杏子便被抢光了，每个人的口袋都鼓鼓的。

有了水的涝池变成了孩子们的游泳池，一群孩子脱光了衣服，投入水中。他们玩着“狗刨式”，在涝池里，“扑腾扑腾”地闹出一片浪花和一片笑声。一个光着脊梁，满脸胡茬的老汉也来到涝池的边上，他提着一个尿罐，弄一尿罐泥水之后，走了。

雨后，最兴奋的是燕子。他们在金色的阳光里，在不断翻涌的麦浪之间，上下翻飞着，做着飞行表演……

春雨，细腻，温柔，如诗如画……但却少了点激情；秋雨，冷静，深沉，不紧不慢……但却过于拖拖拉拉，没完没了；相比之下，我最喜欢的是夏天的这种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