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麻源系列之三)不老的豆腐

章骁的心情

<h3>  这是个暖冬。流光如箭,转眼又至年尾。我忙着抽挤时间走访贫困户。家住麻源垦殖场阳塘桥村组的陈虞铭是我的帮扶对象。自年初来到麻源以来,我便与陈虞铭结缘,成了扶贫路上的“亲戚”。与以往不同,这回进屋后陈虞铭没有忙着为我端水倒茶,而是招呼我坐定,连说来得逢时,正好喝碗热豆浆。</h3> <h3> 陈虞铭夫妇会做豆腐,且是手工作坊,我早就听说。单位食堂的霉豆腐都是从他家里买的,味道极好。来过陈虞铭家里那么多次,还是头一回碰见做豆腐,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要去探个究竟。<br>  豆腐车间在厨房,分里外两间。外面是主车间,砖砌柴火灶、圆口大锅、泥瓦水缸、一样不少。里间安放着石磨、压豆腐的方形木盒、长条木架、大水桶,靠墙悬挂一根竹竿,晾着用来裹豆腐定型的白纱布。 <br></h3> <h3>  灶膛的柴火烧得噼啪响,大半锅白色浆液正冒着热气。陈虞铭的妻子正在忙乎,她身材不高,但很壮实,饱经风霜的脸透着健康的黝黑,笑起来花儿一般。她告诉我,做豆腐是陈家祖传的技艺,多年来,尽管生活一度陷入窘境,也一直坚持传统做法,不敢造次,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豆子是自家种的,材料不够就从乡下老表手里收购,绝不去超市买。石磨极少闲着,尽管备了一台电动磨浆机,通常不用,除非冬季批量制作霉豆腐才偶尔用来应急。 </h3> <h3>  在适合做豆腐的日子,天蒙蒙亮陈家夫妇就起来,提出头天晚上浸透的一桶黄豆 ,系上围裙,摆上石磨。男人掌磨,女人舀豆。手臂摇动,磨盘逆时针方向旋转,鼓胀胀的豆子随着惯性滑入磨斗,在齿缝的交错间隙历经疼痛,柔身化为甘醇的液体从磨沿缓缓溢出,一路向下,扑腾一声落进桶里。一颗黄豆由此完成人生最艰难也最华丽的蜕变。</h3> <h3>  接下来的流程平缓而恬静。即便是大火煮浆,温度抵达沸点,浓白浆液翻腾的姿势依然温和。石膏冲浆极其讲究,大瓢侧贴着浆体顺着桶壁弧形运动,使炭火炙烤充分的石膏粉迅速搅匀、融入,捂盖降温。接下来是“发豆腐”,也是最考验技术的环节。对陈家夫妇来说,断然不是问题。我现场见证了陈家夫妇拿捏火候的功夫,匀好石膏的豆浆静置约莫两袋烟功夫,陈虞铭揭开盖子,用大瓢反面在浆体表面滑动几回,喊道:豆腐来了。凑前去看,白色液体果然凝结成块状,呈现成豆腐的雏形,玲珑剔透,煞是好看。豆腐发好了,舀出来上架缩水、压实、成型,自不在话下。</h3> <h3>  记忆中最留恋的豆腐在每年的除夕。整个过程由祖父或是父亲操持,母亲打下手。豆腐的制作方法与陈家的一个模式,如此考究严谨的流程之下产生的豆腐,仿佛穿越时光相遇的孪生兄弟。儿时的我,除了在大桶旁等待一碗甘醇爽口的豆浆,就是守候豆腐呈现于世的神奇一刻。现场极具仪式感,祖父来到木架旁,停顿片刻,双肩下沉,弯腰使着沉劲搬开压在方木盒上的大石块,取走压盖,用手捏住裹纱布一角,轻轻扯开。豆腐如羞涩的姑娘,用力粘着棉质纱布不放,在外力作用下才缓缓现身,露出洁白如玉的娇容。</h3> <h3>  陈家夫妇把做好的白嫩豆腐搬上案板的那刻,我的心瞬间柔成了一块稀泥。我是多久没有遇见这么纯正的豆腐了!豆腐表皮印着棉纱包裹后留下的细密纹理,那是时光凝结的痕迹,爬满了生活的艰辛。大块豆腐冒着热气,裹挟着炊烟的原味弥漫开来,小小的屋子里顿时升腾起无限生机。</h3> <h3>  此刻,站在迎新的门槛上,我一直在想着古老的豆腐。生产豆腐的工具多为硬物,比如石磨,比如压石,比如木盒,比如铁锅。但所有的坚硬,终其结果,是柔软的洁白。那是豆腐与生俱来的身体和灵魂。像人间温润如玉的君子。</h3> <h3>  作者简介:笔名章骁,出生于70年代末,公务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视写作为心灵的圣旅,认为穷其一生,终极抵达是回归精神家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