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正平乡土散文飘絮

烟波钓叟

<h3>  作者单正平,是我平江一中高66届19班同班同学,笔名清平。<br>  自文革中毕业回乡后,一直在瓮江镇从事教育工作到退休。<br>  作者文学底蕴深厚,行笔如云,在微信群中,常发随想即发,篇篇文章都是瞬向一气呵成,即写即发。<br>  作者文章文风幽默,多用平江土话,乡土气息浓厚,接地气。使人读后,感到话粗而理不俗,倍感亲切,犹如身临其境,引起我们所经历的青春回忆。增添在外平江人的乡愁,思乡。<br>  微信群中的许多随笔即发作品,却象珍珠熠熠生辉,删之可惜,故将正平作品聚之发此美篇,以供读者诸君共享。<br><br>  上图是作者单正平</h3> <h3>作者与编者合影</h3> <p> 瓮江老街原样旧照片</p><p><br></p><p>  老 街 情 单正平</p><p>  在我记忆的浪花里,总忘不了那条老街!</p><p>  老一代人说,在没有修“长平公路”前,从平江街上往长沙去,山路弯弯,弯到了瓮江,就从“雷打石”山坎下逆河而上,曲折经过“新开岭”。于是在这岭脚下的一溜长蛇地型上,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就排成了一条小街,座落在平江往长沙的交通要道上。久而久之,成了瓮江地区的商贾中心,人们就习惯性地把这条小街称为“瓮江铺”。</p><p>  “瓮江铺”呈东西走向,大约千把米的街道两边是一溜“当面商铺”,有木板房的,有烟砖屋的,也有泥坯砌的,一间接着一间,如灰色的珠串连得紧紧密密,当街的商铺飞着檐,翘着角,檐下正墙上长方型的窗口就是铺门了,老板们总是悠闲地坐在窗口内的“圆檣椅子”上,或吸着铜烟兑,或时不时拨拉一下十三桥的算盘。最多的是把长长的颈从窗口里向街道左右张望,看有没有来打货的顾客来做生意。</p><p>  街道并不宽,也大约是丈余吧!有人吹牛说站在这家铺面下的阶级上屙尿,只要小肚子一挺,就可以把尿射到对门铺子的“亮瓶”里。那么在这一颠尿宽的街巷上,却是铺着长短不一的青石板,这倒是把这条小街打扮得古香古色。</p><p>  也是老一代人说,“瓮江铺”街上那伸出鸭公脑的老板怕有二三十个。有名的杂货店到老板,香烛铺晓老板,雕字刻章的宗老板,开中药铺的湘老板,手艺好得吓人的裁缝店李老板,瓮江团转第一把刷子的油漆师傅大师傅,还有“打声听吭”的付老板,民国时期还出过“票子”的方老板……就是这些老板们啊!硬是把瓮江铺打造成了几十上百年的瓮江“百老汇”,西鄉“小南京”。整条街上,打酒买盐的,杀猪斫肉的,扯布贩线的,捡药开方的,雕章刻字的,买香售鞭的,染布皂色的,赌宝的,唱戏的……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难怪瓮江人有这样两句顺口溜:“上得瓮江街,脑壳看的歪。进得瓮江铺,十八岁妹啧尿湿得裤”。</p><p>  而我小时侯,根本不认的方老板圆老板,也根本对那眯着眼晴刻章,咧着牙巴撕布的老板们不敢兴趣。却对那些摆在街边上的油货担子以及装满糖丸子的亮瓶总是不依不舍,企到那里脚就像生了根,一动也不想动了。</p><p>  几岁的时候,只要嗯妈给我洗一把脸,冬季在“馋头”上涂一点香香,我就晓得,嗯妈要带我上街街去了。果然,不一会儿,和妈妈年纪差不多的一些婶婶,叔婆就都哈哈喧天的驮崽牵女往“瓮江铺”徉街去。一路上,我们蹦啊跳的,脚跟打的屁股到。那股高兴的劲儿大概比现在上北京下深圳还要大。</p><p>  从我们家走过喻家关踏水桥,穿过罗阳塅田间小路,路过梅树湾石拱桥,从小街西头的横巷子就上街了哇!进到街头,哈!一个担起脑壳才看见顶的四柱三檐石牌坊横街耸立,石柱上的对联,门檐上方的刻石大字,我到如今都不知道刻的是什么。据说那是单氏宗族建的“孝义牌”,到了这里,“文官要下轿,武官要下马”呢!可见威仪好大。可我们那时却不坐轿也不骑马,倒是对中门两边的四只石狮子大感兴趣。于是,我们挣脱大人牵着的手,争先恐后去抢“坐骑”,大一点的,猛一点的就很快爬上了狮背,屁股一笃一笃,口里“驾驾驾”地喊着,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程咬金“张翼德””,简直是神气十足,威风八面啊!记得有一次,我们上街去抢石狮子时,却早被不知哪里的伢细啧在上面笃屁股了,我们中一个胆大的一声喊“抢”!就哗啦一下冲上去,扯脚掀屁股把他们推下来,自己坐了上去。哈!抢到了“坐骑”,又打了胜仗,按如今的话说,那个爽啊!不亚于穆桂英破了龙门阵,董存瑞炸了敌碉堡。</p><p>  等我们屁股笃红了,“程咬金”的劲头用得差不多了时,哟!一股好香好香的味儿钻进了鼻子眼。无疑,那就是街边油货摊子上飘过来的。我们就一个个从光溜溜的石狮背上溜下来,拖着妈妈们站到了那油货摊边。铁锅里的大油饼真是油光黄亮,滋滋滋地冒着油气。那泡油坨的锅里,一个个金黄色的油坨在翻滾着的油锅里忽沉忽浮,挤挤挨挨。俨然就像我们光着屁股在溪水里打泡泅。摊主们一看见嗡拢来这么多好吃细鬼,就把那锅铲漏瓢敲起做破鼓响,更加起劲地吆喝:油饼呐!油坨啊!又香又甜,味道新鲜,五分钱一个,一角钱两边,三块少要点,只要一毛五分钱。香气带着吆喝,我们眼也直了,脚也不动了,嘴角里的口水也滴到油锅里去了。这个时候,伟大的亲爱的妈妈把刚从鸡屁眼里抠出来的鸡蛋换来的钱,塞到摊主们油巴巴的手里,换来的是我们望眼欲穿的油饼或油坨。我们三下五除二吃干油饼,再把沾满油汁的小手里外舌个干净,又拱到那卖糖饼果食的铺店前面,望着柜台上“亮瓶”里的小糖丸子发呆。不知是哪个姑姑还是哪个婶婶把一张皱巴巴的纸票子换来一拤五颜六色像黄豆子大的糖丸子分到我们手里,让我们去街中央一块空坪里去看猴把戏,她们就去另外的杂货铺里去挑些针头线脑去了。</p><p>  在耍猴把戏的地方,人们已围成一个水也泼不进的人圈子,我们根本挤不进去,也就只能像猴子一样围着这个圈子外面转,看到的只是一个一个的大屁股。抬起头又只是看到一个一个茅封草乱的大人脑壳。无奈,也只好站在一边嚼着糖豆子一边等妈妈来牵我们回家。</p><p>  “瓮江铺”由于当年是一个商贸中心小街,自然吸引着四处的买卖人,人们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在我们小孩儿的心里,是天底下最向往的地方。每年一到正月,耍龙的舞狮的,打春送财神的这班来那班去,把小街闹成了十里洋场。特别是那玩龙的为讨彩头,总是在东边街口起丝后,把黄布龙交织成一条四蹄腾飞的“骏马”,龙头变成马头高高扬起,龙尾变成马尾左右甩动。一个胆大的四五岁小孩挺着胸坐在“马”背上,一手扬着马鞭,一手握着金印。在一片震天动地的锣鼓声中,玩龙的人簇拥着“龙马”,沿着石板街道向西头飞奔而去。这个玩法叫“状元打马游金街”。这时,两边店铺铺门大开,老板点燃一挂挂“千子鞭”,爆竹茜满街飞舞,鞭炮声震耳欲聋,那种欢乐喜庆的场面也只有在这一字形的小街上才能充分表现。</p><p>  大约在五十年代中期,这个古老的小街“忽如一夜东风来”从原来私营的方式变成了公有的方式,我清楚地记得,东头的私营药店改造成了“瓮江卫生院”,不知是哪个铺面挂起了绿色的邮箱变成了“瓮江邮电所”,中段一个较大的私营店铺挂起了“瓮江供销合作社”的牌子,货也多了,营业的不称老板了,要叫“同志”。小街最西头的古老“单氏宗祠”办起了“瓮江完小”,下面一块空旷的农田眨眼建起了两栋厂房,大门外“瓮江农机厂”的招牌格外醒目,𠂆房里叮叮当当的铁锤声响和车床上溅放的火花在明显地告诉人们:小街进入了大时代,古老的街道铺出了社会主义集体化的新容。</p><p>  时代的列车总是车轮滾滾,汽笛飞扬。随着长平公路(现称s207省道)的拓宽改容,瓮江铺小街上所有的原公有企业单位都搬迁到了“水口嘴”新镇上,那里留下的还是当年的一字形小街道,只是青石板路变成了水泥路,两旁的小店改建成了居住小楼房。</p><p>  牵着我的手上街的妈妈早已作古。瓮江铺那些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老板大概也都去“贩杉树”了。我呢?没去那里起码也二十年了吧!</p><p>  啊!瓮江铺,我心目中的老街。在你那里曾留下我们的足迹,曾回响我们的笑声。随风飘扬的店堂招旗,满街飘香的油饼油条,来来往往的商旅贾人,是我们心头永远抹不去的动画。我好想,好想携手我的少年伙伴去那里走一遭,寻觅我那遥远的记忆。</p><p>  “瓮江铺”老街,你还好吗?……</p><p>  </p> <h3>《老街情》读后记<br>  读罢《老街情》后,潸然使我沉浸在幸福,美好,快乐的少儿时代。<br>感动和激动交织在一起,眼眶也湿润了。心久久不能平静。往事沥沥,浮影叠叠,儿时是多么的天真烂漫。作者对瓮江老街(瓮江铺),以自身的经历,从历史的角度,时代的演变,对老街的面貌,景观,趣闻,故事,在文中朴实无华,风趣幽默的叙述。把读者都能带入往事的回忆。此文很有可读性,趣味性,回忆感,悦愈感!<br>  我作为一个在老街上长大走出去的人,很欣赏此文。现在也把我的一点回忆作为此文的余尾吧! <br>  此文说老街不宽,以拉尿作了一个风趣的比喻,我看有的地方只怕一端尿还射得远点。老街确实不宽,那有多长呢?有人回答:从街东口划一根火柒走到街西口,火柒还冇燃完。你说街长不长。虽说是过分夸张,但老街确实是个小街,袖珍街,迷你街。文中所叙,上个世纪是个繁华热闹的小街。它不但是平长必经之路,也是上平江到向家,票山,湘阴必经之路。因此造就了它的特殊地理位置,处于十字交叉路口。于是就逐渐繁荣昌盛起来了。麻雀虽小,肝胆俱全。除了文中所例的那些店铺外,还有饭铺,豆腐坊,染坊,金银店,瓷器店,绸缎庄,测字祘八字等等店铺,张公庙还有戏台,不亚于一个小县城。<br>  文中提到梅树弯桥,后人都忘记了桥名,它叫永乐桥。是我原邻居文瞎子告诉我的。说是洪武年间朱元章要经过才修的。<br>  至于瓮江铺瓮江两字因何而来,官方说法是瓮江那条小溪叫瓮江,由此来。我不赞成。那条小溪并不叫瓮江,而叫垦石江。瓮江的叫法据老人说是老街上严特理老师家院后靠山坎下有两个小井,形似一对瓮缸,长年泉水潺潺,清澈透底,也从未干旱过,此对瓮缸因而名声渐响,流传下来,久而久之就习惯把这小街叫做瓮江(缸)铺。后在枞树坳建了新车站及政府机关单位后有了新街,于是把瓮江铺又叫瓮江老街。现在这对小瓮缸虽还存在,但也遭到建没中的多次破坏不复原样了。<br>  瓮江老街还上过电影嘞。那是五八年由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拍的一部故事片《翠谷钟声》,这部影片主要反映大跃进中农民如何科学种田。影片中许多背景都是以老街及周边山田为主。老街上有很多社员协助了拍摄,第一次上了银幕。观看影片后,看到了自已在影片中,都感到无比高兴和自豪。<br>  文革中也避免不了受到冲击。那个上有圣旨两字,全花岗石彻的牌坊被拆了。单家祠堂横梁上的浮雕也被凿了。这不能不说是一损失。<br>  67年7月的某一天,来了一大队农民造反派,敲锣打鼓,红旗招展,一进老街喊口号,贴标语,气努凶凶地把李裁缝拖了出来,说是黑帮(原因是打造反派袖章用了黑线,那时没有红线买,就用黑线),把焦裁缝,湛铜匠,宗老板等拖出来,挂上牌子在街上喊打倒牛鬼蛇神,说这些手工业者是搞资本主义,闹出了一场莫须有的荒唐剧。<br>  69年老街上的人员排演了现代戏《沙家滨》。真不简单。从演员,乐队都是本街人。他们的服装道具景片都是自制。演艺水平在当地乡村城镇达到了极高演艺水平。多次赴县城及周边乡村邀请演出。很受人民群众欢迎。<br>  社会的发展,时境的变迁,古老的瓮江铺也进入了时代的新潮。一栋栋小楼拨地而起鳞次栉比,旧貌变新颜。但在拆旧建新过程中,没有统一规划,各自仍按原阶级为界,没有向后退让,至使街道仍是老街原样狭窄。老街进去还有一个茶调村,过往车辆必经老街。由于路窄,造成了堵车。进不得退不得,怨声载道。<br>由其过年就变成了一道堵车靓丽风景线。去年在多方协调协商下,把老街街面抬高,两边阶级削斜,使路面增宽,基本可以会车,解决了这一堵车的大难题。<br>  我已离开老街三十多年了,离开瓮江也二十年了,愿老街青春焕发,成为新农村中的一棵灿烂小明珠。<br>  再见吧,瓮江铺!再见吧,瓮江老街!<br>  <br>老街幢景忆浮前,<br>不觉已离三十年。<br>时境变迁情恋在,<br>何时邀伴故乡圆。<br>  2020年元月3日 李军乐</h3> <h3>太感人了,一字一句看完了正兄的精美回忆美篇,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正兄对“瓮江老街”的深情眷恋,对住事的追忆纪念,对社会快速发展的赞颂。我在老街出生长大,这里是我埋包衣罐的地方,因此有着深厚的感情。我也见证了老街的风风雨雨,变迁换代。曾经是瓮江区商政中心的老街如今冷落了,但这也正从另一个角度折射了瓮江巨大变化的现状。时代毕竟是不断发展的,一些落后的东西,陈旧的东西终究要被淘汰,被先进的东西所取代,这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也是社会发展的毕然。<br>我和正兄一样也十分留恋旧时老街的繁华和土气,也想再吃油货担子上的油它,推着车子叫卖的“人仙米”,摆在亮瓶里的“红班椒”棒糖,二毛钱一碗的牛肉米看一次的“西箱镜”,戴着红绿帽的猴把戏,晚上才演的灯戏……………。这一切的一却都以远去,也可能是永远不可再现,但那挥之不去的乡士韵味却永远萦绕在心头。催人暇想,引人向往!<br>谢谢正兄为我们老街人奉献了这么精彩的文章!你象一条大船为我们载来了丰富的历史心粮,吃进嘴里,看在眼里,融进心里!<br>晚了,我明天还要拜读几遍,让美作永远融进自己的血液中,不忘故土,留住永远的乡愁!<br>谢谢正兄! 陈慷桃</h3> <h3>  过 年 随 想 单正平<br>  2020年到了,离农历过年的日子也不远了。不知为什么,过去那种越接近过年就越怦然心动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br>  是现在的日子太好过了吧!按人们说的,天天在过年。或者是我真的老了,已没有了对生活追求的目标,每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不愠不火地打发着一天又一天。于是,心目中完全失去了对过年的那种期盼,那份激动。甚至可以说是心如止水了。<br>  孩提时望过年,扳着手指头算,扯着大人的衣服问。因为过年才能穿上妈妈缝制的粗布新衣,才能穿上奶奶一针一线做出的棉鞋。而且过年不挨大人的打和骂了,可以由着性子去疯,去满街满巷,满塅满山地去“打仗”变“夜哇”。在过年那一天,大人们把五分,一角的压岁钱放到新衣的口袋里时,我们喜得比如今中了奖还高兴。晚上,和小伙伴提着灯笼,高声唱着“灯笼筐,筐笼灯,三十夜里火,元宵夜里灯,恭喜过得热闹年”,一家一家去辞年,讨来一根一根的小红烛,几个洋火炮,几块炒茴片,半盅人参米。那才是最欢乐的时刻。<br>  长大了,碰上了过苦日子,但是,对过年的热望更是迫切。因为一年到头,饭碗里难得数清米粒。“正月餐椂餐,二月望大弯(蚕豆),五黄六月吃茴种,十冬腊月羹当饭”。至于吃鱼吃肉,那就只能等到过年了。过年那一天,饭锅里茴丝少了许多,大人们还会为我们另外留一点不拌茴丝的米饭,墨公搭黑的小木桌上摆上了大蒜红萝卜炒的并不多的猪肉,或是几个骨头煮的“曹萝卜”,那香味儿能把你肚子里的馋虫都能逗出来。<br>  又长大了,成了懵逼的小大人了。依旧盼望着过年。年头到年尾的劳作,随着生产队的“年终决算”,可以从队上保管室里分到两三担口粮和几元钱的工价“分红”,过了二十四小年,就忙着去供销社排队挤来斤把两斤海带和烂肚子干鱼,打来一壶煤油。趁着天晴去打米𠂆打过年米,扛着“抢棍”爬山霸岭捡过年柴,最后“咕碌咕碌”推起磨子打过年豆腐,磨粑粑。苦日子苦过吧!<br>  随着时轮的飞转,不知不觉就把人家的大闺女一掛鞭炮拖进屋里,结婚了!一年两年,自己又做起了大人。那时,过年的激情更是在心头燃烧。我们又重复着上一代人的故事,老婆(应该称爱人)在小年前就张罗着给孩子们做兔子帽,做小花鞋。每夜就着灯盏,叮叮铛铛地敲打到十一二点。我最热心的就是为小崽子们做灯笼。砍来楠竹破成丝,扎成六角的,方型的,圆球的,各式各样的灯笼,用各色彩纸糊好,再在上面写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等吉祥语。手艺好的会扎出兔子灯,乌龟灯,鼓灯,里面还装上小油灯或是电池小灯泡。看到孩子们举着不熄的手制“工艺品”在家里门外蹦着跳着,我们简直比自己小时候过年还高兴。<br>  一眨眼,自己的孩子们又长大了。四十,五十年代出生的我们又成了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命好”的甚至当起了老公,老外婆。然而,过年却成了我们的回忆。<br>  年,还是年年在过,但年味呢?恐怕是随着炊烟的消散而越来越淡了。家家户户洗过年猪,互相邀请吃“新鲜汤”的热闹年景不见了。石磨子磨头腐的“咕噜噜”的歌唱听不到了。小孩子不是钻在作业堆里就是玩手机,也不会端着大米,玉米去挤到堂屋里打“爆米花”了。大年三十夜,村外大路边的路灯已代替了孩子们举着的灯笼。虽然家家户户的“团年饭”大鱼大肉,羊肉牛肉,火锅烧烤八大盘十大碗地堆上鲜亮的餐桌。但似乎没有了那种诱人的香味。<br>  是的,时代变了,生活水平的极大提高,生活环境的极大改善已将原始的过年方式变成了逝去的“流星”,人们不急于为孩子做过年衣,不愁着还“码头账(匠工钱)”,不需要去抢过年货。无疑,生活好了,月月在过年呢!<br>  诚然,生活的压力也使青壮年终年在外打工,不到年坎,还不能回家过年,留在家里的大多是老人,小孩和要照顾家庭的主妇。于是,过年也就成了一种形势。农村的“年”只代表着时节的交替,没有了浓郁的节日气氛。那么,这个最大的传统节日在人们心中的淡化,是世人观念的进步还是退化呢?我不禁久久沉思……</h3> <h3>  冬 之 晨 雾 单正平<br>  今日,因受友之托起了一个早床。走出大屋,穿过十字马路,信步野外乡村水泥路,我伫立于小河桥头,心,已随雾矇眬了。<br>  时令已属孟冬,却是阳春天气。深吸一口野外空气,沁凉沁凉,没有一丝冷意。雾,漫天盖地,既没有春雾的轻柔飘荡,也没有夏雾的热烈翻卷,却是多了一份厚重恬静。即使太阳早己跳出了东山的怀抱,那光却是太柔弱了,根本穿不透这厚实的雾幛。于是,雾是灰蒙蒙,懒洋洋的,遮天盖地把山川变成了鸿朦世界。<br>  这世界啊!就仿佛是音乐会还未启开大幕的舞台。啾啾的小雀,哞哞的牛羊,潺潺的溪流,轰轰的车马这喧闹的交响乐团正处于演出前的静态。周围二十米之外就是浑钝一片,是谁搬走了那苍翠的笔架山?又是谁隐藏了那宽阔的阳光塅?平常清晰可见的上下瓮江铺,龙飞坳都深深隐蔽在绒幕背后。这雾啊!若说你是轻纱,却又是那么粗厚。若说你是素绸,却又不见你飘动。我真怀疑冬阳是否能有力把你启开,撕动。<br>  站在这周围能见度仅二十米的环内,我仿佛成了蚕中的蛹儿,在白茫茫,灰矇矇的幔子里,我能否破蚕成蝶,去花丛里寻觅春光?<br>  平时,我们总是欣赏“一览众山小”的高远,或是领略“野旷天低树”的广阔。然而在这浑然不觉的冬雾里,何处是山,何处是树,何处是繁市?何处是人家?都看不到了,不知道天有多高,路有多远。也就显得平常历历在目的小家园也变得如此深邃,如此无边无际。<br>  啊!小有小世界,大有大乾坤!清晰中能知景物无穷,模糊中也晓别有洞天。难怪郑板桥感叹道:“难得糊涂”!<br>(2018戊戌十月二十二日 清平)</h3> <h3>  夏 日 恋 单正平<br>  夏,炎热高温,炙人如炉。太阳晒得草木生烟,人们热得汗爬水流。故而古人将夏称为“苦夏”,意味着人们过夏天有如平江俗语:“还逼狗愿”“聂死个人”。<br>  然而,我尽管在三伏天里热得胯下滴水,头上冒油。但心目中总对夏天存在着丝丝眷恋,点点情怀。有人听到我这种想法,一定会眯起眼睛上下审视我几遍,心想:这老傢伙怕不久人世了,为什么这样癫巴疯气,热死了还喜欢过夏天?<br>  哎,清油炒菜,各有所爱罢了。下面让我扯笋剥壳,慢慢说说我恋夏的原因。<br>  从气候物象来说,夏天没有春天的暴热暴寒,没有秋季的萧条落寞,也没有冬色的凋零死寂。夏天是活泼热烈的,<br><br><br>湛兰的天空 很少有愁云密布。太阳虽然热,但总能把美丽的朝霞和晚晖早晚渲染在东西天际,迷得那些爱美的美眉帅哥连连用手机摄下那精采的瞬间。再看那晴空下的大地吧!无论是乡间的山岭村居,还是城市的公园坦道,到处是树影婆娑,绿阴浓浓。山乡的野花杂草,城区的名卉奇木都在这个季节里尽量展现出它们的丰姿,把最旺盛的生命力呈现在世人面前。所以天蓝,山青,木秀,水清,把夏天绿的风韵尽情地展现无遗。<br>  是的,人们多以最精彩的语言来歌颂春的萌发和秋的丰收。但是,没有夏季硕长时间的吸收和生长,没有炎日的储蕴和积蓄,又何来秋天的金瓜银果,林茂粮丰?当然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反季食物彼彼皆是。冬天可以吃到春夏的瓜菜,然而,夏季来蓊郁的菜园里,时鲜的豆角,茄子,冬瓜,南瓜,辣椒,扁豆挂满棚,搭满架,它们是按时序种植,顺自然成熟的,吃起来甜香可口,味道来简直又是平江人的俗语“蚊虫咬马卵,其味非常”啊!<br>  当花木蔬菜在夏日里尽展芳容时,那生命的另一类——动物又耐得住寂寞吗?不待今朝,更待何时!于是,禽鸟虫鱼一齐在夏韵十足的世界里忙活着,快乐着。鱼们没建微信群,却能自发地游拢来,翕动着小嘴在溪流里,池塘里忽上忽下。鸟们互相歌唱着或窜上蓝天,或扑进树丛,一阵吵闹后又扑棱棱飞入对面的青山洼里。还有那不安份的绿尾巴公鸡则单跳着脚,“咯咯咯”地把“抱鸡婆”赶进草丛树阴下去快活几秒钟。这些动物们啊!都知道,只有夏季才是它们畅想的美妙世畀,一旦冬天来了,它们有的会蛰伏地洞,有的会迁徒远方,有的则会退出这生命的舞台。<br>  那么,万物之灵的人呢?夏天则更是我们一年中忙碌劳累且快乐中的季节。顶着烈日收获好第一季,播种着第二季。把流不尽的汗水变成秋冬的收成,换来一年的喜悦。<br>  当人们埋怨夏季酷热的时候,有谁能想到冬天会不会给你带来这些福利:你不用裹在厚实笨重的棉大衣里,你不会因脱下一会帽子又感冒要服药了,你可以毫无忌禅地光着上身坐在院子里“嗬凉风”,你也可以穿条裤衩下到溪河水洼中去捉“螃皮屎”,捡螺蛳,盘泥鳅。尤其是那大姑娘,小嫂嫂更是迫不及待地穿上露出胳膊肚脐眼的夏装短衣,或是套上只露出两只白长大腿的花裙短裤,在场坪里,大街上,公园中风摆柳似的飘来飘去,把未结婚的老光棍儿直看得头也歪了,眼珠也圆了,口水顺着纸烟卷儿流到下巴上了。再看那些大妈老娘们也完全褪下了冬大衣春厚妆,一色的花长裙,彩巾,墨镜,在月色灯影下的广场上随歌起舞,一个个“箩臀屁股”扭的水起咧!<br>  是啊!夏是一段漫长的时光,一年中的燥烈,炽热,狂野,奔放尽在这一季飞扬。这难道不就是人的一生最美好最张扬的时光吗?夏天过后,则是叶黄花谢的秋天,水冷草枯的冬天。但下一个年度又会有新的轮回。然而,人生有下一辈吗?有冬去春来的时序吗?<br>  要知道,夏天过后,秋冬不久,一年将结束了。人们,尤其是老人们难道不希望夏天的日子更长一点吗?<br>  于是,我虽然怕炎热,但我丝丝留恋悄悄过去的夏天。<br>(2019己亥立夏日 清平)</h3> <h3>  扯 夜 秧 单正平<br>  我们队里劳力少,一到双抢季节,一个劳力要做几个劳力用。为了白天多栽几分田,就把扯秧的工夫安排在晚上。<br>  白天,汗毛水流打禾或是栽禾搞了一天,好不容易等那个热辣辣的聂头巴巴落下了山,我们才收工,咕噜咕噜把几大碗羹不是羹饭不是饭的夜饭涨进肚皮,还顾不上喝一把碗黯茶,队长的哨子就做死一般的叫了,那尖济济的声音真正嘈得人喃心肝肺都要出来。<br>  屋外靠水圳的一大片秧田边一下孑就聚拢了全队的大男小女,人手一把扎秧草,极不情愿地跳下秧田,一字排开开始扯秧。因为是水秧田,田里早灌满了水,嫩绿的秧苗一半浸在还发烫的水里,被水荡得一摇一摆,还不晓得马上要连根拔出。扯秧是不能坐椅子的,一个一个翘起个屁股,趴开双大腿,弓起个背。因为刚吃了夜饭,有那大人就抗起屁股把那响屁放得嘣嘣直响,甚至还有比赛的看谁放得响,把爱笑的女子家逗得放肆大笑,就像捡了死人卵。<br>  人们一小撮一小撮从水里连根带泥扯出秧苗,有了一大把就用一只手抠住在水里咕咚咕咚的上下篤,另一只手就不停地在秧根部抠去泥巴和杂草,这个动作要配合得好,洗秧要用暗劲,这个时候,田里一片洗秧声:咕嘟咕嘟,卟离卟离,夹杂着屁叫,大笑,倒是蛮好听的夜战交响曲。<br>  一扎秧洗净了泥,优雅地往后一甩,把泥水甩干,一手托住一根尺把多长的稻草,把秧苗一捆,打一个转,一头一拉,哈!一只秧就成了,这个扎秧的动作在熟练的人做起来,就像是一个手舞,不亚于如今伢妹细啧调情打手势。扯秧的人也就趁扎秧这个当儿才伸伸腰。<br>  不要以为扯夜秧蛮浪漫啊!此时,虽然没有了太阳晒,可鸡屎蚊,牛蚊子就成群结队来消夜了。鸡屎蚊是一种细细的飞`虫,专门围着你的脑壳转。本来一身臭汗,鸡屎蚊就最喜欢这气味了,直往头上扑,人们一边哎哟哎哟地喊,一边用沾满泥水的手去抓,去赶,这样一来,又搞得满头泥水,鸡屎蚊又最爱追细伢子大妹孑,所以赶蚊子甩泥水最起劲的是这一伙人了。<br>  鸡屎蚊是集团进攻,那牛蚊子就是飞机暗袭了。它不声不响抓住你后背打不到的地方,一扑下来狠命一口,这连不是痒而是痛啊!人们一边啪啪地打一边&quot;牛买B的&quot;骂个不休。<br>  空中蚊子连番进攻,水面部队蚂蟥也暗暗出动,俗话讲蚂蟥听水响,等你发觉腿肚子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把脚提出水面,一看,我的娘啊!那扁刷刷,软条条的大小蚂蟥横一条竖一条趴在你酌尧鱼肚子上,正在尽情地吮吸着你的血液。姑娘大嫂那白静的小腿上黑灰色的蚂蟥就看得一清二楚。她们就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几个蹭步跳上田坎,两脚乱跳,两手乱拍,口里哎呀哎呀的叫声真正使人毛骨悚然。<br>  一个叫建妹子的胖姑娘蚂蟥趴得脚,她一声尖叫跳起来就跑,一不留神把旁边扯秧的丙坨子撞了个四脚朝天,卟咚仰刷刷倒在田里,他慌忙爬起来就咒建妹子.&quot;鬼赶哒!你咯个杂夹婆,泡货!&quot;一边摸摸背上的坨子,看还在么?哈哈哈,嗬嗬嗬,呷呷呷,引起满秧田大笑怪叫,蛮像蛤蟆倒哒栏。<br>  夜战足足搞了两个时辰,原来整整齐齐的秧厢子现在变成了一路路的秧把子,丟得好的像一行行站岗放哨的兵土,丢得不好的就像一路七倒八歪的醉汉。<br>一丘秧田水也成了一锅泥漿,上面浮着一层鸭脚板,短棍草,还有扯断的秧苗。<br>  队长一声断喝:&quot;收工!明早早点起来出早战&quot;人们就像开恩放赦,一窝蜂往田培上跳。两个钟头苦战,有的捶着背,有的摸着腿,大人可以记八分工,嫂子们记六分,半造牙妹子只有三四分工,按当时十分工三毛来钱,我又搞了一角八分钱了。<br>  在幽幽的星光下,人们都是满身泥水加汗水,通身湿漉漉的,晚饭的两碗粥怕也早化成了屎。大家互相打望咧起两个板牙笑着。这笑里是放松?是快乐?还是辛酸与苦楚?这个只有那时的人清楚了。<br>  (二0一八七月暑期)</h3> <h3>  最 忆 四 月 春 耕 忙<br> 单正平<br>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春耕是一年中一道最美最富吸引力的风景线。<br>  阳春三月,清明过后,杜鹃花开了,草籽花红了。一场又一场细雨湿润了山山岭岭,麻雀子,小燕子在田野上空像箭一样掠过,有时钻入新绿的柳丝里,有时排列在微颤的电线上,为春天的乡村增添了无限的生机。<br>  那闪着银光的溪圳边,是成丘成块的早稻秧田。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一畔畔的秧厢已脱去了防霜冻的塑料外衣。露出了平坦的一片青葱。嫩绿的秧苗正贪婪地吮吸着牛毛般的春雨,滋滋地往上探着身子。当太阳出来的时候,秧苗儿泛着绿光,摇摆着身孑,仿佛在告诉人们:“春深了,快抓紧春耕吧!”<br>  “一年之季在于春”。勤劳的农民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燥动,他们必须争分抢秒在插秧之前紧张备耕,在布谷鸟的催春声中播下丰收的希望!<br>  早饭过后,大塅里就已是牛耕水响。<br>黄牯,水沙,都套上了牛颈Y,犁田把式一手扶犁,一手扬起烟竹根做成的鞭子,不停地“呵哧,呵哧”催动着牛们。这些歇了一冬的黄牛水牛也卯足了劲,埋起脑壳,拉着犁,拖着耙直往前拱。犁头过去,翻起一阵水花,“哗哗”地激起犁沟里的浊浪。那开放着紫红色的厚厚的红花草就随着犁铧“嗞嗞”地扑倒身子,埋入泥坯里,准备献身成为稻苗的肥料。<br>  春风拂过,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翻耕的泥腥味,但就在这醉人的味道里,女人们就在犁翻的田块中踩草,她们或杈着腰,或背着手,侧着细嫩的脚把草使劲踩进泥坯里去,让它们在泥水中腐烂成肥。泥水在她们脚下“咕济咕济”响,伴随着“叽叽咕咕”地打细讲,讲到什么好笑处,一阵“哈哈”大笑惊得在泥坯田里寻泥鳅蚯蚓吃的“牛鹁乐”扑腾腾赶忙飞走。<br>  已经耙了一遍的水田里,人们就开始搭田塍了。袖子扎到肩膀上,裤脚挽到膝头弯的男子汉们,抡起四齿耙头,前弓后箭,一锄一锄把泥块搭到田塍上,“吭”一声挖一锄.“吭”一声挖一锄,腰身一仰一伏,真有舞蹈般的节奏。搭了一大截,立起身孑,把屁股一车转,放下围裙,从下面掏出发胀的东西“哗哗哔”地痛快渲泄一阵,然后拿起榶扒把田塍搪得溜光溜光。当然有时也走光被上田坎的女子家发现,那“哈哈”</h3> <h3> 捡 柴 单正平<br>  想到六,七十年代的日子,最揪心的莫过于“捡柴”。<br>  俗话说,早上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时,米少茴丝多,盐还是有的,酱醋是奢侈品,茶是老叶子烟茶,泡一碗黄黄的像牛尿,油呢?一家年头到年尾能吃上四五斤猪油,怕是过“地主”生活了,一砣猪油放在锅里,用锅铲用力捱起济故济故叫,一块眼屎大的油渣筋还要把细哩公配馋。这些都不算,最怕的是第一件事:冇柴烧。<br>  不晓得么哩原因,住在山窝里,灶里冇柴希。茴丝饭总也不能生吃吧?于是,捡柴,就成了我们塅里人(实际也是丘陵区)终年的生活特写,那男男女女,蛤蟆大细,肩挑背驮去捡柴的情景真是一道特殊的风景线。<br>  吃了两三碗茴丝后,我们几伙计就麻溜地穿起草鞋,扛起一根“枪棍(两头尖的挑柴棒)”,拿起钩刀极不情愿地往十几里远的大山深处走去。一路上爬山过㘭,气也不歇一口,奔到深山野林,一进山地,两眼就往两边山崖处睃,看有干树Y,松树尾之类的干柴没有。如果运气好,碰到山里人烧炭砍倒的炭丫柴,那就是猴子检了姜,卵子喜的落。慌毛慌张像做贼一样缚起来。但捡柴的多,哪里能有这么多好运气哟!那就是像“搜山狗”一样钻过一条条垅,拱上一个个山脑,梭下一条条槽沟,脚上脸上手上全被“金刚刺”划出一条条血印,但什么也顾不了,一门心思寻干柴。东一根,西一根,咬起牙巴骨在刺蓬眼里拖。七拼八凑好不容易凑成两梱,才能企得岭埂上窝一泡尿,抹一把汗。<br>  一年之中的“双抢”前必须抓紧去捡两三担柴,因为双抢开始个多两个月是冇时间捡柴的。可这时正是六月炎天,顶着烈日一走进山岭,漫山热气伴着树叶的青气扑鼻而来,身上的汗水巳流成了小溪,待好不容易搞拢两梱柴早已是身上冇半根干纱,鼻子眼里尽是泥土柴灰,用手指一抠就是黑黑的东西。好不容易从树丛里拱下山路,来到田坎边的小水氹,就双手捧水咕咚咕咚喝得肚子发涨,才长长地舒一口气。<br>  冬天,天气凉快了,但日孑又短了,山里干柴也更少了。往往是扛着抢棍走投无路,麻麻溜溜搞起一担柴时,那血红血红的太阳巴巴巳落下山了。离家的山路九曲十八弯,当驮起背,耸起肩挑过两座山岭时,早已筋疲力尽,两腿发抖,双肩已疼得摸也摸不得了。将柴担靠在山路边,人靠在山坎上,眼巴巴地望着前头黑怵怵的小路,等待着散了工的家人来接担孑。<br>  山是外社外队的山,柴是外人外家的柴,于是,山里社员就开始挡柴了。态度好点的,只是马起脸骂你:搞柴搞柴,搞你们的尸!你们塅里人毛深皮厚!等等。碰得横蛮的,二话不说,两钩刀把你捡的柴梱剁断,丟下山崖,甚至一济火烧个卵毛精光。那时,好话讲不听,行蛮更不行。跑得快的,从其他山头躲过,走不动的,那就只好扛起光枪棍回家啰!<br>  转眼三十年,往昔崎岖的山路巳修成水泥大道,光秃秃的山岭巳是树木葱茏。家家户户早巳烧起了液化汽,用上了电。人们根本不再去那虚崖陡壁的地方去捡柴了。<br>  然而,那十几里远的山峦,岭坳,山道,水潭,还记得我们这一代“捡柴人”吗?</h3> <h3>  劝 学 怀 旧 单正平<br>  自古来开学是学 生拜先生,然而,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却是颠了个倒:开学不开课,老师求学生。<br>  此话怎讲?听我道来,八几年开始,国家提出了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攻坚目标,特别強调的是小学必须达到四率:入学率(适龄儿童入学)要达到100%,巩固率(在校学生不能辍学)98%以上,合格率(成绩及格)95%以上,普及率(能升入初中)90%以上。<br>  俗话讲,文官画一笔,武官跑一七。上面今天一个会,明天一个会,文件像雪片,通知似牛毛。千根眉毛认一撮,就是老师可以不睡觉不吃饭,也必须把学生邀来,不许缺一条腿少一只手。哪怕随父母转到外地的,本区内以接收学校证明为凭可抵数,转外区外县的都不认数,你自已去想办法补齐。天呐!咯硬是捉得鲫鱼横着切呢!<br>  这真苦了两个老师,开了十天半月会,撬起个蒿絮袋一到校,根本不讲开学开课,就是班班查人头,下队喊学生。<br>  当时的农村,经济条件确实蛮差,而不来读书的又是三冲五坳里的孩子,你听听这些地名:风车坳,童家冲,青石坡,朱源洞,思谷源等等就可想而知了。一条黄鳝泥巴路七弯八窍,莫讲骑不的车,就是有车也不能骑,何解呢?因为咯些不来读书的鬼崽子一看到你的影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屁眼里夹柴脑——一溜烟跑得影迹无踪。<br>  为了要达到抓住“俘虏”的目的,我们当老师的也只能放下架子,绞尽脑子,跑烂鞋帮子,磨破嘴皮子,在早晨冇起床,中午吃午饭或是晚上去搞突然袭击。<br>  说良心话,这些孩子的家长还是蛮讲客气的,看到我们去了,一个个端茶倒水,笑脸相迎,一口一句“老师真正舍得高”,就好像县委书记进嗒屋,年纪大点的干娘大嫂就要在柴灶里点燃一把芦茅,燥几盅黄豆子来招待“先生们”。做爷爷的就要拿出一张寸把长的皱巴巴的纸,放上一撮旱烟丝,然后利索地搓出一个小喇叭筒,放在舌子上一粘,再弯下90度的腰恭恭敬敬递给你。<br>  拾了几句礼以后,我们就开始转动三寸不烂之舌,讲清我们的来意,从国家形势要求,家庭未来需要,孩子前途,家长责任,讲得口干舌燥,屁眼里出火。<br>  当我们唾沬子聚起来能浸死蛤蟆再问家长孩子能不能跟我们去报到时,家长咧咧嘴,嘣出五个字:“还是不读了。”<br>  我的爷呃!讲了半天,口里讲出血,还以为是流苋菜水。那就只好直接问不读书的原因了。<br>  有的家长说:“老师呃,你看我哩大细一窝蔸,婆娘尽是病,捡药都冇钱,哪里有书钱费啊?”听话听音,意思是冇书籍费。那时,虽说书籍不多,但国家还没实行减免,收费项目也是七花八门,这对于贫困的家庭来说,也确是“鸭梨山大”。但也有一些户孑平常不能省吃俭用,计划开支,一到开学,就不让孩子读书来发虚气,要挟老师。<br>但是,只要把咯些“爷爷们”呵到学校,就不管是他家真苦还是假穷,是真正婆娘病了,还是自己赌宝输了。我们只好拍着胸脯打接应:“只要你把伢子送去学校,我来垫付书籍费。明天就发书。”这时家长咧起板牙笑了,可是我们呢?发工资时又要存上十把几块了。<br>  来到另一家,屁股冇挨凳,家长就是瓮声瓮气几句话:“我哩咯个傢伙反正不会读,莫浪费了钱,回来放牛算了。”对这些成绩确实不太好的学生家长。我们一是耐起性子听,二是尽量把学生的优点多灌一些米汤。“某老呃!你伢孑成绩虽说不太好,可是脑壳不呆啦!做手工劳动捏出的蛤蟆只是嘣不起呀!上体育课打球他咯个猫公跳好有劲呢!做算不出,字总要认几个吧!”然后就答应照顾坐位啦!课后补课啦!直到把家长说得点了头才忍着口干肚孑饥,在屋外头边赶狗边打道回校。<br>  家长一般还能搞定,“贞节妇也怕绵生汉”,一次两次三次,总要把他们的宝贝崽女请到学校。最难的是学生本人不想读。当我们去邀这些孩子时,有的闷声不响,有的流泪哭泣,有的避而不见。卦搭的烂,菩萨就是不开口。欧公坳一个六年级学生不读了,我们分批去邀请了四五次,新书送到家,就是请不动。六年级毕业班辍学一个学生,四率都要降低,统考要计零分。甚至上头交不了差。在一个星期天,我和另一老师摸到他家。小鬼一见,脑壳一缩朝后山坡上跑了。我的爷啊!到手的鸭子不能让他飞啊!我们门也不进,赶紧上山跟上,天又下着雨,我们像猪八戒过火烟山,呼哧呼哧爬上茶叶岭,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拱茶蔸,我也拱茶蔸,他跳坎,我也跳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住了这个“魔王”………<br>  劝学,这是很善意动听的名字,其实就是去请同学,这在“普九”阶段中是每个老师的特殊功课。如今想起来可笑又可怜,不知当时个别家长不理解地说:“你们老师是不是多喊个同学就多一些工资啊?”现在会怎么想呢?</h3> <h3>  碧 龙 峡 记 单正平<br>  我看过一篇小文章,称梅仙镇碧龙峡是平江的后花园,不免心生痒痒,想去那里见识一番。于是,在今年八月二十号,在家的家人由儿子和女婿开车,分乘两辆小车慕名而往。<br>  车辆经过县城,延207省道曲折向西,行驶二十来公里,穿过“姜泥岭”隧道不远就来到了我们这次游览的地方。<br>  一下车,只看到栅栏围住的一个大停车场空荡荡的,周围的彩色小旗在炽热的秋阳下懒洋洋地垂着,没有亭台楼阁,没有花圃园林。我顿时傻眼了:这是“碧龙峡”景区?我们沒走错吧?儿子也开始唱埋冤了:“跑到咯里看么哩啊?”<br>  我正在懊恼之际,三孙女璐璐指着广场一头说:“看咯!那里有个龙头。”我抬头望去,那尽头倒是一个巨大的碧绿的龙头昂扬在上空,张牙舞爪,瞪眼摆须,倒是蛮吓人的。那就一行人朝龙头走去。<br>  龙头旁边,是一排小房子,票房,售货点,公厕等,墙壁上张贴着一些游览规则等公告,有十余个男女游客在窗口前买票。我又望望周围,都是山区常见的景色,我来时的兴趣一扫溜光,丧气地说:“回去算了,门票还要60元,不晓的看么哩!”家人也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这时,我女婿焕新发话了:“既来了,就去看看吧!”儿孑牛牛也表示同意。<br>  于是,除我和亲家按年满70免票外,其余家人都买好票,准备这次碰哒鬼吃个臭屁算了。<br>  入口处是龙头底下,一跨进门就进入了龙腹。嗬!这倒也新奇。我站在龙肚子里一望,根本看不到尾,上下高约3米,宽约2米多,这圆筒形的龙身是网状鳞块,密密麻麻的菱形小格子里透进的阳光照得龙肚里一片光明。这龙麟格子应是水泥做的,全部漆成金黄色。所以啊!整条龙身里里外外金光耀眼。<br>  龙肚孑里,每格五六米就在上方吊挂着一面小鼓,鼓面上写着“康乐”“奋进“平安,福满,好运””等吉祥祝福语,游人可持一小棍沿路击打。我女儿黛红这时倒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兴致勃勃地拿着鼓棍带着我的两个小孙女,一路跳着,敲着。游人们敲打的鼓声使整个龙身响起“咚咚咚&quot;“轰轰轰”的共鸣。<br>  大金龙依峡谷道路而成,有时是笔直的一段,有时是弯弯的一截,有时下滑,有时上攀,两边是谷崖林木相拥,就好像一条大金龙游曳在山涧里。我们在金黄色的龙肚子里上下弯曲地走了360多米才从一个硕大的龙尾巴里“屙”出来。<br>  出了龙肚子,开始登山了。这时,我看清了这峡谷只是一个深深的槽,在槽沟里卧着一个个白灰色的大卵石,与在其它景区看到的差不多,所以望望前头的高山,又开始打“退堂鼓”了。女儿走过来一把拉住我:“老爷子,走呀!你看好多人都往前头去了。”看看旁边的游人,也都一个个扶着石坎,蹬着石级鱼贯而上,我也莫名冒出一股勇气:哼,我比不上你们,怕是黑得露天!<br>  谁晓得,越往上,山峡越宽。两侧茂林修竹静悄悄地往旁退去,留下来空旷幽深的峡地给石头大显神威。那突兀的横卧的斜立的山石已不是下面看到的大鹅卵石了,而是呈各形各状扑面而来,黑魆魆的,青灰灰的,有的象光滑浑厚的牛脊,有的象张嘴吐沫的鱼头,有的象扑翅欲飞的孔雀,有的象光鉴照人的屏镜。上山的路就开凿在这重重叠叠的石头上,我们延着石径随着游人从石桥上走过,从石洞里钻过。此刻,我才感觉这峡谷完全是由石头“码贡”码出来的。<br>  起初,还有女儿,孙女攙扶着我往上爬。现在,都一个个自顾自去玩去了。黛红站在“鱼嘴石”下面摸着鱼头摆自拍,两个孙女拱在石头缝里露出头对我做鬼脸,牛伢子两口子跳过石头涧站在“虚崖陡壁”的石脊上手舞足蹈。我亲家公怕是看花了眼,像个“地雷公”在平滑的石地毯上团团转。<br>  我窃喜带来了我一老师赠我的登山杖,全凭着登山杖的势力,才没滚下那无底石渊。当我睁着800度的近视眼,杖棍一步步转过一个石头墩时,我的老婆和孩孑们早已跳到了一个水潭下面,亲家公也坐在一块钭石上用手扇着凉风。平江山歌有一句“高山有好水,平地有好花”,今天可见识到了,在数丈高的石崖上,一股雪也似的泉水顺崖而下,叮叮咚咚地落到一个很平坦的石潭里,没有水花,没有激流,在石潭里形成一汪十几平方的滩头。奇怪的是,滩上居然辅积着厚厚的,细细的,白白的沙粒,和河滩上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么陡峻的山路,我真怀疑这是不是人工布置的河滩。<br>  石崖上泉流飞涌,水潭里泉水清冽,捧一捧水抹去登山的汗水,真感觉凉透心脾,游人至此都久久不愿离开。我的家人们也就在这水潭沙滩周围嬉戏着,歇一口老气。泉清如镜倒映着四周的石峰,丛林。我取下遮阳草帽,赤脚站在泉边,一首山歌从心里缓缓唱起:<br>从来那个没到这方来,<br>这方的凉水长青苔,<br>拨开那清苔喝一口哟!<br>凉风悠悠吹哟过来!<br>  歇过老气,继续往上,山涧越来越深,山道越来越徒。巨石有时把山涧劈开成几处,于是在这崖涧上就设制了桥梁。木桥严严实实的辅在石墩两头,走上去“篤笃”有声,如击堂鼓。当来到一座悬索桥时,看到前面游人攀着两边索子抖抖索索地走过,前面隐入幽幽的丛林,我腿肚子发抖了,我可不敢在这索桥上去享受“纤绳上荡悠悠”那份浪漫了。<br>  回过头来,原来还另外一条石路曲折迴环,我和亲家公就沿这条路走过一座水泥石头桥才到达峽谷彼岸。<br>  八月仍是“秋老虎”呈威的时候,当我在孙女搀扶下,拄着登山杖,弓着筲箕背小心翼翼走过一条玻璃桥时,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背上已是“流水潺潺”了。正张开嘴像猪八戒过火焰山时,哈!一座凉亭突兀在眼前。红木柱,绿瓦脊,伫立在山涧飞岩上,给幽幽的峡谷增添了一份园林景像。游人都在亭子里凭栏歇息,有的咕咙咕咙地喝着矿泉水,有的举起手机拍摄着周围的自然风光,也有的躺开胸怀享受着从岭头上吹过来的清风,但看得出,一个个都是“刮子咯卵劲”。<br>  再往上,石头少了,林木多了。一片绿浓覆盖山沟,不时就有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凉亭掩映在绿荫之中。沿山平坦的丛林坪地就有一排排供游人小歇的石凳,木椅。那秋千式的坐椅更吸引游人玩乐一会。我老婆和女儿,儿孑和孙子都是见一处玩一处,荡悠悠地把登山的劳累都丢到峡谷里去了。<br>  几里峡谷在山崖里穿行,在幽泉里洗滌,在深林中藏匿,终于,我从不屑到神往跟着家人登上了山之巅。伫立雾霭迷蒙的山头,看到了远处高速公路的白色高架桥在万绿丛中飞度,而来时的“碧龙峡谷”又深深地藏入了大山环抱。<br>  在平坦的山头停车场里,服务员告诉我们,可以乘山旅车从这边下山到碧龙峡停车场,每人,10元。<br>  上午12时许,我们离开了这平江的“后花园”,把一番乐趣留在了一张张照片里,织造成这次游玩的心语:“家的温馨”!<br>(2018年戊戌冬月清平)</h3> <h3>(夏 .老井和女人)<br>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上游的堰坝上蜿蜒了两三里,钻过溪流中的“虾茜草”和“鸭脚板”,又围绕着溪旁的芦笋旋转几圈,然后与山冲里的一股泉水汇合,浅吟低唱地流到了我们大屋的前面。<br>  在这里,她们似乎不想再往下流了,是一路玩累了吗?还是留恋着这一弯村居?你看,她们停止了戏闹,静静地掀开绿色的外衣,躺在一潭深深的水井里,任凭成群结队的灰色小鱼儿在她柔美的肚皮上滑来滑去。<br>  这一方水井,不知仰观了多少岁月。打我出生,就见到它默默地躺在大屋村头。几级石阶从大路上辅下来就来到井沿上。井沿两旁是用当地的山石砌成的,严严实实,齐齐整整,离井底丈许,根本不用水泥填缝,却没有任何一点松动。两旁井沿用厚实平坦的青石板铺就。在宽约丈余的水井上横搭着两条供人们过往的青石条。水井上方底下横卧着一个巨大的“码脑骨(花岗岩)石头”,很自然地把这水井分隔成“上井”和“下井”。这大概是人们有意辅设的吧。于是,上井就成了村人洗菜和食物的地方,下井就是洗衣服和家具农具的位置。朴实善良的村民俗陈约成,从不乱来。人们啊!一代又一代视这口村井为全屋人的生命井,生存泉。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勤快的人们来“洑井”,就是堵住井上游的来水,然后用小水桶把井水舀干净,清理杂质污泥。当有人把井水舀干后,一声“呵嗬”,村人们便自发从家里拿起箢箕扁担前来“洗井”,年青嫂子,后生伢子,弯腰驼背的花甲老人挤满井底井沿。半午的忙碌,杂草扯净了,污泥清除了,井沿变得更宽更干净,井水也就更深更清更亮。姑娘大嫂蹲在井边洗衣洗菜,也就不怕水蛇儿突然从水草丛里游出来或者坎边上的泥巴弄坏屁股了。<br>  冬季火亲,夏季水亲。每年的夏天,村外井旁是最亮丽的风景线。大屋里的女人总是把她们独有的韵味把这里渲染成乡间最美的生活画面,谱写出农家最动听的生活乐章。<br>  晨曦微露,草叶上挂满晶莹的露珠儿,轻柔的晨风拂过井面,井水的甜凉味儿就弥漫在清新的空气里。<br>  井沿两旁早已挤满扎脚捋袖的姑娘嫂子。她们等下要赶着出集体工,就得趁早来洗好全家头天晚上换洗的衣服。<br>  袖子扎到了肩胛处,露出了两条像白藕般的手臂,有的手腕上还套着一个白晃晃用“花边(银圆)”打成的手圈,拨得井水哗啦啦的响。她们首先把衣服在水里摆动几下,再铺在青石板上,一手抡起“擂捶”用力在衣服上捶打,一手不停地翻动衣服。随着捶打,衣服上的泥水呀,肥皂水呀就汨汨地往外流。“擂捶”一上一下地飞舞,一条条白白的胳膊在空中划着弧线。“啪啪啪”“蓬蓬蓬”的捶衣声此起彼伏,再伴着女人们在井水里漂摆衣服的“哗哗”声组成了一曲最和谐最动听的夏日晨曲。<br>  大姑娘总是洋溢着一股青春活力,她们捶衣服的姿式都显示着成熟的美。玉臂有节奏地抡着“擂捶”,肉坨坨的屁股也就随着大腿的弹力一上一下有节奏地颠动,腰肢儿同样轻轻地扭着。看得出早工回家来洗脚的男子家眼也直了,嘴巴也咧了。<br>  “哎呀!X妹子,你的劲才大,我给你哇只脚猪精吧!”也有涎皮的男人对某个大姑娘开涮,但话刚出口,随着“哗”的一声水响,一股白花花的井水从姑娘手中直朝那村口野嘴的男子喷去。“哦嗬嗬!”男子一声怪叫,全身已成了落水鸡公了。大姑娘还不甘休,一边喷水一边红着脸骂:“我要你脚猪精咯!我要你脚猪精咯!”男子无暇洗脚,全身精湿的跳上井坎抱头鼠窜。<br>  “哎呀呀呀!”“哈哈哈哈!”满井像倒了蛤蟆栏,姑娘大嫂的放肆笑声在这里这时得到充分爆发。要知道,在家里无论再乐,也还是不好扯起喉咙做野鸡叫的呢!<br>  夏季的早晨,村前的水井完全是女人们的领地,出早工洗脚洗手的男人们都得乖乖地在井的出水口外去洗净一身泥水。此时,女人们把捶打出污水的衣服一件件在井水里漂泊搓洗。井水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又撞击出细细的水花,再带着上井流下的菜叶草屑从缺口里流将而去。<br>  岁月悠悠,有如这汨汩溪流,方方水井,见证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变迁。我们那一代洗衣的大妈基本登仙了。那一代洗衣的姑娘嫂嫂也步履蹒跚了。那村井呢?已沉睡在宽坦的水泥路下,然而那整齐的井沿,清澈的井水伴随着晨的旧韵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br>(2019年季夏 清平)</h3> <h3> 《尘封的老火房》 单正平<br>  山岭横亘的平江,林木森森。历来,平江人以柴火做炊取暖。九十年代前,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烧柴火的专用房,称为“火屋”,也叫“火房”。这间房子或大或小,一般都设在正堂屋东边,因为灶火房是“九天东君司命神”,也有的接在堂屋家神后面,名字叫“扑舍”。而困难的人家就不讲究这些了,只要有一地方将就着能烧火就行了,他才不管“东君”“西君”呢。当然,火房,灶屋都是烟薰火燎的地方,一般都离正房偏一点,以防薰坏床帐。<br>  规矩一点的 火房靠窗户的一端,住户人家在泥巴地上捶出一个凹形的氹,周围用青砖或木框条围起来,平江人就把这大约二尺多见方的地方叫“火炉凼”或是“火塘”,柴火就放在里面燃烧。<br></h3> <h3>“火炉氹”中间上方的楼枋上吊着铁打的“称钩”,这是两段扭成麻花样的铁条,由一块鱼形铁片连成一根,铁片操纵铁条“梭上梭下”来掌握下面挂“吊壶”“炉罐”“鼎锅”的高度。与称钩配套的烧火工具就是“铁夹(也叫火钳)”“吹火筒”“灰扒子”和“扫把”等一类家什,“横架十字”打满一湾。<br><br>  火屋一侧的墙边摆放着一只叫“火棓”的条桌,上面搁置着粗茶碗,水烟兑和洗茶碗的大蒸缽。一个篾织的茶篓子挂在条桌边墙上的“竹扎”上,里面盛着农家自制的烟茶叶。<br></h3> <h3>火屋里最少不了的家具就是松树木做的靠背椅,没有椅子,客人来了总不能提只尿桶当凳子吧。年载久了,靠背的“檠”有的全脱落,还摇东偏西,一屁股坐下去,它还“济哑济哑”叫几声,这些椅子又经柴烟一熏,倒也“油抹水光”像漆了一层油漆。<br>  主妇们每天加早起来,头不梳,脸不洗,到后门湾里漕干一泡尿,就要“打头仗升火”,把火炉氹里的柴火点燃。因为等一会大人小孩起来要洗脸要喝水,就全靠“火炉氹”里咯只吊壶。那时可没有什么电呀气呀的,也没有热水瓶,保温杯,只能“四老相泡油它——现买现卖”。有干柴还容易烧燃,没干柴可就造崽业了。女子家一个“抱鸡婆”扒在火炉旁,屁股翘起老高,鼓起两个馋头(腮帮)朝火炉里是咯子吹,吹得那个灰呀柴茜呀满头满脸。碰得脾气大的小媳妇,老光棍,气得拿铁夹朝火炉里一阵乱捅,把几根生柴棍扔得满房都是。发了一阵输气过后,又还是要把满地的柴棍捡拢来,架进火炉里再鼓起腮帮子拼命吹。<br></h3> <h3>家的火屋,在冬季是最热闹最聚人气的地方。“九月重阳,移火进房”,过去,冬天冷的早,农历十月初就开始“打凌”了,一到十一月,北风就“咕咕”地叫。于是,人们就早早在火房里烧起了火来挡寒。俗话说“热天水亲,冬天火亲”,那些柴火备得足,主人又热情,火屋子又大的人家就更招客。夜饭吃过后,左邻右舍的三叔四伯五叔公就一个个拱到这些有火烤有茶喝的人家里来,翘起二郎腿子嚼“六阵白”(扯谈)。<br></h3> <h3>  好客的主家那些干娘大嫂见客来了,一边喊“请坐请坐”,一边拖拢“墨公搭黑”的松木椅让座,还赶紧在火炉里加两根生杉刺,这杉刺叶一着火,噼里啪啦溅着火星,主家嫂子就笑着说:“五叔公呃,你来哒,我还打鞭接你呢!”五叔公也哈哈喧天:“咯就太客气哒啦!”也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两腿一趴,双手在火苗上不停地搓,口里还“正月溜溜地”的哼起了小调。<br>  来串门的基本上是周围的一些常客,大家都很随便。来了就一个团箍围住火炉,一个铁夹你拖来我拖去,只想把火烧旺一点。那时,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搁在一边的桌子上,昏暗泛着黄色。灯光下,勤快的主妇还趁着冬闲夜静一针针纳着鞋底,补着衣褂。火炉氹里松树爿吐着红色的火娓子,火舌不停地舔着称钩上铜吊壶的屁股。火光一闪一闪映照着烤火的人们的脸庞,亮堂而红润。房子里暖洋洋的,松树木燃烧发出的松脂味弥漫着整个房子。偶尔,那燃烧的火焰“丝丝丝”地吐出长长的一线火舌,烤火的人们就恭维起来:“啊呀!火笑火笑,财喜就到”!主家听了更是喜之不尽,把那吸旱烟的铜烟兑装上一斗烟先递给年尊长辈。这个铜烟兑前面是装烟的斗子,后面是转个弯的吸管,斗子里的旱烟点燃后,经吸管一吸,烟兑筒里的水就“咕噜噜噜”地响起来,逗起坐在旁边的细伢子好奇地一直望着,心想:大人吸烟怎么吸起做蛤蟆叫呢?当水烟兑从人们手里转了两个圈时,挂在称钩上吊壶里的山泉水也咕噜噜烧开了,热气冲着壶盖一上一下跳个不停,仿佛在告诉主人“水开啦,可以泡茶啦”。主妇就提起吊壶把早已洗干了的茶盅里放上一撮茶叶冲满开水,然后恭恭敬敬用木茶盘托起端到每个人面前,细声细气招呼大家“请恰茶”。而接茶的人们不管年尊辈长,都会自然地放下二郎腿,弯腰接茶,同样客气地说“过哒细!过哒细!”<br>  柴火一烤,一杯热茶下肚,人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每晚都有说不尽的话题。从盘古开天地扯到清朝民国,冇根冇据的传说,有眼晴有鼻子的时故都是上好的谈资。曾经在外头跑过码头的五叔公就东京买马南京配鞍地讲他见过的“世面”,看过一些古董的四大爷就爱扯传记故事,什么诸葛亮借东风啦!关夫子华容道挡曹啦!孙猴子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啦!讲得唾沫横飞,听得人们伸长个颈一声不响。而爱“打破沙罐问到底”的继癫子就总是盘五叔公“保庆城里的大嫂好看不?”又问四大爷孙猴子是从哪里钻进公主肚子里去的。搞起爱听故事的就怪继癫子“打岔”,要他赶快“夹卵回去摊尸”。<br></h3> <h3>  有时候,主家和邻家的细伢细妹也会聚到这热闹的火屋里来玩,听大人讲故事。而大人们呢,就爱逗细伢子,不是喊起他们的名字“嘣嘣”放屁,就是讲“鬼”故事吓他们,讲得活灵活现,有的讲某人半夜里走路过王鸡岭听到有人哭还看到有个丈多高的黑影子跟在后面不远不近。有的讲一只狐狸精变成美女勾了一个单身公的魂,吃干了他的腩心肝肺。而五叔公就爱讲他在后背冲里看到过“粮子鬼”。吓得胆小的女子家和细伢子背上凉嗖嗖的,汗毛一根根耸起来,身上一阵阵发麻,连气也不敢出了。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仿佛这些“鬼”都一个个呲牙咧嘴地站到了背后的阴影里。有时,门被风一吹“咔啦”一响,不知谁一声怪叫“鬼来哒!”吓得大小孩子一齐把椅子往中间一移,都差点坐到火炉里去了。而讲鬼的大人却不约而同发出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br></h3> <h3>  夜怕更深,当怕鬼的细傢伙躲在大人的怀里哈欠掀天时,一小盏煤油也快烧见底了。五叔公才起身拍拍落满一身的柴灰说:“今夜是了,该困了!”人们才陆续拖开椅子一个个余兴未尽地离开热乎乎的火屋,各回各家。<br>筑地,大和。农家的火屋就平添了几分年味。“扬尘土炕”的火房也来了个大扫除,火炉氹重新捶过,铜烟兑擦得油抹水光,烧黑了的吊壶也刮去了一层厚厚的“烟子灰”,准备压岁的松树爿,枫树蔸也码到了火房一角。火炉称勾周围薰起了腊肉,猪肝,炕豆腐,像挂“画树”一样。每晚照样来围炉烤火的邻人就更有了关于过年的话题。</h3> <h3>  随着时光的流逝,社会的发展。农村山乡的楼房里很少有这“火屋”了。而那维持农家生活,聚集乡土亲情的老火屋也就尘封在人们的记忆里,留给现在孩子们心中的,只是一首陌生的古老的歌。<br><br> 文:清平<br> 供图:东康<br>2020年3月</h3> <h3>《乡村亲情,逐渐远去》<br>  老去一代的人,居住都市的人都羡慕乡村的邻里亲情。那种炊烟绕屋,和睦相处的农村风貌总是有说不尽的话题。然而,我会告诉你,那种开门相见,笑脸相亲的浓浓邻里情,已如消逝的炊烟,渐渐远去。<br>  是什么改变了这祖传的农村特有的风情?只要你到农村转上一两圈,住上三五天,你就会明白。<br>  过去,有着天井,正厅的瓦房大屋子还存在吗?你看,一栋栋独门单户的楼房别墅很自然地隔离了家户的距离。从前,好几户人家同住一处老屋,共一个大门进出,真是“眼睛鼻子挤一撮”。谁家炒了一碟黄豆,谁家煎了一碗“鳑鲏屎”,散发出来的香气就充满一屋。清早起来,住东边的大嫂去西边的老婶家点火种,居上屋的细叔和下屋的满哥同出大门去挑水。哪家扯来了几尺“龙头细布”,哪家的外公今天来看外孙,都在一个“屁久”的时间里满屋皆知。如今呢?一道卷闸门隔离的门户,两圈不锈钢围住的地坪,就自然地改变了以前的人家朝夕相处的关系。<br>  是的, 居住条件改变了家户的亲密度,那么与生活状况又是否有关系呢?物资贫乏,生活困难的岁月里,不是东家到西家借点盐,就是西家到东家借点茴丝。某家的大伢子要去谁家借条罩裤看亲,谁家的舅爷来了就到隔壁借个鸡蛋做菜。这些都是极其常见的事。东借西扯也就亲蜜了邻里之间的感情。如今,还有谁端着撮箕去借米,提着盐罐去借盐呢?<br>  再看看生产劳作上的关系变化吧。当下,青壮劳力普遍出外打工,双季变成了单季,至于栽茴种弯豆,收麦踩油菜,打麻剃壳等杂活早就退出了生产舞台。一季稻也是机子犁田机子割,都不像原来那样请邻里帮忙,或是“换工抓背&quot;式的兑换劳力了。没有了互助帮工,全凭一张票票雇人,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联络还会密切吗?<br>  以上从居住环境,生活生产状况三个方面看到乡邻关系的变化。但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传统教育的缺失。<br>  以前,学校对青少年的教育往往少不了“助人为乐&quot;,“舍己为人&quot;,“大公无私&quot;。而家庭教育呢?谁家不给孩子“上上夜书”?长辈总是利用闲空时间坐在火炉坎边训戒自家的孩子不要“村名道姓&quot;,不要“糊屎配垃”,教细力公喊年老的叔公伯娭,年少的就喊!∴姑姐婶滴,要讲“礼性&quot;,不做“夜哇子&quot;,还要帮的忙的莫省两斤气力,要记得人家的好处等等。这些良善教育一代传一代,让村民无形中养成了互尊互爱,互帮互助的优良习惯。接下来看现在的青少年呢!网络游戏成了最大爱好。</h3> <h3>有几个受过父母的礼貌指教,有几个走出家门能认识左邻右舍的干娘大嫂?<br>  综上,我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悲哀,农村,生活提高,环境变美,生产改变,这是一件社会发展的大好事。但是,金钱变成了万能,利益侵蚀了精神。邻舍的亲密感情,往来关系也不知不觉要用人民币来衡量了。于是,我不禁要轻轻地告诉你:乡村亲情,也逐渐远去。</h3> <p> 《心 伤 雨》</p><p> 今日,内兄嫂生日,亲友在绵绵梅雨中欢乐相聚,享受了主家的热情招待之后,与姨姐夫一道返家。</p><p> 内侄志峰开车,第一站把姨姐夫送到他在瓮江宋家石的老居,当姨姐夫的二儿媳运华搀扶着这位八十余岁的老人下车时,我好想也下车去他家坐一坐。然而,当我一眼望到那熟悉不过的土筑屋,石阶级,我的心觉得一阵酸痛!</p><p> 仿佛,姨姐站在那木框门前笑眯眯地像她生前一样,用她特有的细声细气的嗓音对我说:“存老,你来哒,进来吃茶吧!”我一惊,侧头看看我的老伴灿辉,她已泪流满面了……啊!伤情之地,不可久留,我对志峰说:“下雨,不下车了,我们走吧。”志峰大概也懂得我的心思,默默地倒车,慢慢地开出小巷,我们只是从车窗里向站在雨中的姐夫翁媳俩静静地挥手告別。</p><p> 车子在雨中行驶,泪水在腮边流淌。我仍沉思在姨姐的老屋处。自我与灿辉结婚后,在那里行走了五十个春秋。每年都要走动好十多次,哪一次不是细姐的笑脸相迎?冬天一炉火,热天一壶茶。在栽着山椒树的后院里乘凉,在铺着石板的前阶基上晒太阳,在炕着腊肉的火炉角里聊家常……多少次品尝着细姐夫妇做出的香喷喷的饭菜,多少次倾听着细姐永远说不完的叨叨絮语……当我们告辞回家时,细姐总是一步步跟在后面,送出房门,送过地坪,送到公路上,走几步又赶上来,走几步又赶上来,挥手又挥手,总是说不尽的话……</p><p> 而今天,她已远去,她不再相送了,她也不再叨叨了,她已在五个月之前的正月十九日下午化成了一缕青烟,之后又静静地永眠在城关界山庙后面的山岗上。而老家——宋家大屋仅留下她的足迹和音容相貌……</p><p> 车窗外雨仍淅沥,心底里思犹不舍。我轻轻叹一口气,对驾驶着小车前行的志峰贤侄说:“只有今生,再无来世啊!”</p><p><br></p><p>(2020-7-8 正平)</p> <p>《老 屋》</p><p> 梦中,常在那老天门口的石板上下裤裆棋,或是在泥巴地坪里“打房子”,甚至在邻家的茅草堂屋里村牙粲嘴,被一个老叔公追着扎“灵夹子”。总之,老屋的印象伴着儿时的记忆几十年里在心头挥之不去。</p><p> 那时人们居住的老屋,都以一间长大的堂屋(平江人称为“祧”)为中心,基本上聚居着一蔸子人,也有因置买住着杂姓的。比如我们屋场的凌姓正祧,就住着凌,单,张三姓六七户人家。</p><p> 大多数老屋是砖砌土筑的泥墙,瓦盖草铺的屋顶。一般是前头有天门(又叫头门),过一个地坪就进了祧门(又叫大门),家族大一点的人家就有一进,二进或三进的大堂屋,进与进之间的左右有天井。又再大一点的人户,天井过巷又有横堂屋。于是,各家各户按上辈分房的规则依序而居,各偏一寓。有住上栋的,也有住下栋的。有住堂屋东边的,也有住西边的,兄弟多了,也就分住在横堂屋的。但那时最多正房也就两三间,至于猪楼牛栏,灰屋茅厕就都安置在屋前房后的角落落处。</p><p> 老屋不大,家户不少,眼睛鼻子挤做一撮。照说,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打起拳头冇把才怪。可是,共一个家神的人们啊!始终坚持着祖辈“礼义传家,忠厚济世”的最朴实的训戒。关起门来是一家,打开门来也是一家啊!</p><p> 你看啊!谁家煎了几只“猫鼻屎”,那诱人的香气就弥漫着整个屋子。住上堂屋的大叔娭哪怕铲了几块茴锅巴也要招呼全屋的嫩伢细妹来配配馋。下堂屋的花妹子驮身怀肚,挺起个南瓜肚子想吃酸的,就有住横堂屋的细婶端来一碗酸刀把豆或是酸藠子。东边的二伯公受了热,肚子发了“痧”痛得他</p><p>做猪叫,那住西边的外姓人五剃头就赶快打来一盆温热水,一手抓住二伯公的手臂,一手用温热水打湿手肘弯,再夹起两个手指做死样扯,在二伯公杀猪样的叫声中,手肘湾扯紫了,肚子也就不痛了</p><p>。平常呢?一屋的干娘大嫂小媳妇打只鞋㡳,攒个荡底也都要聚在一起,当的当参谋,充的充里手。一阵叽叽喳喳中把个老屋搞得热闹喷哒!男子家呢!只要一收工吃完夜饭,就全集拢到堂屋外的地坪里。毫无顾岂地把吃得红茴的胀气放得“嘣嘣”山响。一只铜打的弯嘴的水烟兑不停地在他们手上传递,那卫叔公吧水烟又不同,一口吸了后,头一低埋到小肚子上,几分钟憋住不透气。一旁的西胡子打趣他:“卫老你只怕要把烟筑到屁眼丫里去啵?”逗起众人哈哈直滾。在大家扯“六成白”的兴趣中,读了年把私学也看了一些缺头故事的古蛮子就喜欢讲“传鉴”,一开口就是“那年子哎,曹操带领八十万人马告告荡荡下江南……”很明显,他把“浩浩荡荡”讲成“告告荡荡”,但对于大字认不的一升的作田汉子来说,谁又晓的他念白字呢!只听他潽馋喷水地又讲起来:“刘备赶快让先锋张飞打头阵,曹操一见不好,就命岳飞出马抵挡。两人各拿一把中钢开山子大战三百余合……”讲到这里,被读了年把新学的魯叔止住了,问他:“张飞和岳飞不在一个朝代,你老兄搞绞了吧?”这古蛮子脚一跺,手一拍说:“他哩两个杀红哒眼,还管么哩朝代不朝代!”哈哈哈哈!听的人直笑得扭头揪颈,前仰后合,把坐在堂屋里打讲的婆娘们都逗了过来,来看看是哪个男子冇穿裤,还是哪家男子发酒癫。</p><p> 艰苦的年岁里,老屋的人们却过得有滋有味。五分钱一盒的火柴都舍不得去买,一清早起来,就有打头仗的女人嫂子用铁夹夹着一坨干杉刺去人家讨火种。干杉刺一点燃,火苗子直射,讨火种的女人就边跑边“哦呵哦呵”地叫着,三脚两步跑进自家火屋点火升烟。那时,家里缺油冇盐是常有的事,最怕的是家里突然来个客,而米桶里能困死只猫。这时,好客的主妇给来客泡上一杯茶后,就要拿个升筒偷偷地从侧门出去找邻居的叔伯婶娘借升把半筒米,或借半撮箕茴丝回来煮饭侯客。而好心的邻舍不但不声张,还会拿出刚刚从鸡屁眼里掉下来的鸡蛋悄悄地说:“拿回去向一吖韮菜煎得做碗腥!”</p><p> 这就是老屋的情怀!它没有大户人家石天门石鼓石柱的气派,更没有现代洋楼别墅的张扬。低矮潮湿,扬尘土炕的房子甚至堆满了杂七杂八的农具家什。老鼠在屋梁上穿梭,黄狗在门湾里打瞌睡,小猫儿在地坪里蹦跳着捉蛤蟆,蛤蟆一蹦跳到一只大叫鸡公背上,吓得这只正在打垫的叫鸡公“搞的歹,搞的歹”地大叫着窜进猪楼里……</p><p> 啊呀!老屋,你随着农家炊烟的散尽,已淹没在时代发展的长河里,岁月已消失了你的一丝丝痕迹。然而,你的那份质朴,那份热情,那份祥和仍会永恆地留在那一代人的记忆里……</p><p> (庚子七月 清平)</p> <p>《我爱你,故乡》</p><p><br></p><p><br></p><p>我爱你,故乡!</p><p>生我育我的地方。</p><p>你没有富庶的特产,</p><p>也没有迷醉的风光。</p><p>但绵延青山是你的冠盖,</p><p>连片丘野是你的裙妆。</p><p>一条九曲下汨水的小河,</p><p>就是你普通的名字——瓮江。</p><p><br></p><p>我爱你,瓮江!</p><p>我爱你,故乡!</p><p>天之蓝,水之静,</p><p>云之悠,就是你朴实无华的模样。</p><p>曾经,老爸对我讲:</p><p>在那个叫“龙背”的小岗上,</p><p>就是我埋包衣罐的地方。</p><p><br></p><p>我爱你呀!瓮江!</p><p>你仍然日夜不息的汨汨流淌。</p><p>对着你蓝莹莹的镜面,</p><p>仿佛还能照出我童年的脸庞。</p><p>你似乎在轻轻向我呼唤:</p><p>还下来插个“洣”吧!</p><p>让我再轻轻拍打你的屁屁和胸腔。</p><p><br></p><p>我爱你,故乡!</p><p>我喜欢在那叫“大树氹”的地方徜徉。</p><p>四人合抱的大枫树早己化成炊烟,</p><p>但“翠谷钟声”仍在耳边回响。</p><p>那一溜后山的竹林,</p><p>长成了密不透风的绿墙。</p><p>竹林里的“灵官老爷”,</p><p>是否还有人插上一炷香?</p><p><br></p><p>我爱你呀!故乡。</p><p>这里有我的父老,</p><p>这里有我的尊长。</p><p>叔公们捡来的“苦珠”,</p><p>仍留有苦涩的余香。</p><p>叔娭们分发的“茴皮”,</p><p>仍能嚼出崩崩的脆响。</p><p>可是,多少亲尊陆续远行,</p><p>我还清晰地记住他(她)们的慈祥!</p><p><br></p><p>故乡啊!故乡!</p><p>同穿丫裆裤的发小最难忘!</p><p>水库坝上放牛,</p><p>茅草坪里打仗,</p><p>邻家园里偷黄瓜,</p><p>大门湾里捉迷藏。</p><p>少小无猜的伙计,</p><p>又已是白发蒼蒼。</p><p>当佝偻着聚在一起,</p><p>总是缺起牙出讪笑着儿时的顽劣与荒唐。</p><p><br></p><p>啊!我亲爱的故乡,</p><p>岁月是一首歌,</p><p>总是深情地把你吟唱。</p><p>日升月落,</p><p>雁来燕往。</p><p>我为你流过汗,</p><p>我为你发过光。</p><p>我把自己的绵薄之力,</p><p>变成心血洒在你的身上。</p><p>我一生没有太多的追求,</p><p>也没有太美的向往。</p><p>我只是把爱你的一腔深情哟,</p><p>浓缩成简短的絮语:</p><p>我爱你,故乡!</p><p><br></p><p>(2018.10.1 清平)</p><p>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