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

杨学亮

　　说起土炕，北方人都知道，年龄稍大的人都住过，至于土炕的起源，我自私的感觉他最早是从我们晋南芮城开始。原因只有一个，180万年前人类文明第一把圣火在芮城西侯渡点燃，人类在用火烧烤食物的同时，也用火来取暧，发现火烧过的地方很热，睡着很舒服，这也许就是最早土炕的起源与开端。随着人类的不断进化与不断创新，也就有了北方人居住的土炕最初模样。一个土炕就有了段传说。

　　在黄土高原的北方农村，家家户户至有一方土炕，它是居家过日子的必备之物。“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道出了庄稼人的知足与快乐，朴实与憨厚，满足与幸福。提起老家的土炕，眼前总会浮现出一段段儿时的往事，慈祥的奶奶把我们一一哄睡，勤劳的母亲靠在炕头缝补衣服，朴实的父亲坐在地上干着零活。一个土坑就温暖了严冬。

　　老家的炕全为土坯炕，所用材料是不费分文取之不尽的黄土。早在元代王实甫 《破窑记》第一折就有记载：“土炕芦蓆草房，那里有绣纬罗帐。” 清代顾炎武 《日知录·土炕》也有记载：“北人以土为牀，而空其下以发火，谓之炕。土炕一般由炉灶、炕体和烟囱三部分构成。连炕的炉灶可以做饭，炕体既可取暖，又可坐卧。烧炕是通过做饭的锅灶，所以只要吃饭、烧水、炕就是热的。土炕的原理就是用秸秆、树枝等废弃材料燃烧产生的热气流经过火炕烟道时将热量散发给土坯，土坯是热的不良导体，所以土炕被烧热后其温度会持久的。一个土坑就传递了文明。

　　土炕的结构与原理很简单，盘炕看似粗活，但也有很多小巧门与技术，盘好了，烧起来利利索索。盘不好，出烟不顺，甚至倒流，特别是遇有逆风的天气，弄得家里、乌烟瘴气，呛的人泪流满面。在农村人的眼里，有了土炕也就有了家，有了土炕家也就有了魂，有了土炕心也就有了归宿。土炕承载着无数老家人歇息、繁衍、逐梦、甚至生与死周而复始的奋起延续。一个土炕就记录了变迁。

　　记得前几年去延安，听导游讲，1935年，毛主席及中央红军来到延安，延安人民用真诚的一句：“来，热炕上坐”迎接。这一坐就是十几年。在一孔孔窑洞里，在朴素的土炕上，毛主席做出了重大决策，撰写了重要文章，指挥了重大战役……一盘土炕上，点着油灯，开会、商议、思考、憧憬。中国革命在窑洞里，从土炕上走向了胜利。这让多少人记住了延安的土炕，记住延安土炕的温暖与力量。一个土炕带来了伟大的胜利。

　　时光总是给人以回忆，岁月总是给人以念想，光阴总是给人以惊醒，无论你走得多远，总忘不了来时的路。记得和大人同在一个炕上睡应该在三十多年以前，那时只有八九岁，上小学了就和爷爷在一起，上中学了就在学校住，后来参加了工作，直到现在也没有同一个炕上住过，家里的炕不知拆了、修了、改了多少次，母亲执意弄大点，说现在人住的少，过年了孙子都回来了，到时冷的怎么办？就在前几天放星期，天很冷，我给母亲打电话今天回家，晚上多做点饭，今晚住在家里，电话那头能听到母亲那么欣然。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只剩下父母二人，守着家，守着那块地，也为我们守着归宿。每天给家里打电话是我必须做的工作，每礼拜天也是母亲最高兴的时侯，几个孙子打电话报平安，叮嘱让父母少干点，吃好，穿厚点……一个土炕就温暧了岁月。

　　回到家时，母亲早已把饭做好了，不用说要么是手擀面，要么是馄饨，母亲了解他儿子。一大碗手擀面，一碟炒辣子，一碟腌咸菜，总是那么诱人，总是那么解馋，总让人吃不够，总让人吃不厌。母亲的味道，家的味道也许已经和故乡、念旧、勤俭、坚忍等等情感混合在一起，更多的是让人回忆关于它的一段往事，一段记忆，让人喜悦，让人感伤，成了思念与挂牵，成了五味杂陈的人生，也成了每个人心中固守的一段乡愁。每逢节假，大包小包的爱，见证了我们人的聚散，但故乡的味道，母亲的味道，那怕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食物，都会为被我们的味蕾一一道来，成为爱的最后归宿。一个土炕就温暧了记忆。

父亲饭还没吃完就忙着弄柴烧炕，母亲拿出厚被子给我铺上，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让人潸然泪下，在父母眼里我们永远是个孩子。家，也是我们永远的依靠。浓浓的烟雾伴着家的味道飘向天空，飘向远方，飘进了每个游子的心。冬天的浓烟是村庄的呼吸，是村落的语言，是冬天最浓的味道，是热炕上孩子们“嘎嘎”的笑声，更是父母的期盼与召唤。躺在炕上，母亲高兴的和我拉着家常，我们小时候什么样子，谁家买了新车，谁老人生病了，谁要结婚了……父亲和我商量着明年空地该种啥，果树什么剪，地什么时候浇，家里的地什么时候犁……一个土炕就这样让人牵挂。

　　母亲催着父亲让他少问点，让儿子早点睡，父亲催着母亲让她少说点，让儿子早点休息。不知过了多久，母亲还没睡着，起来给我拉被子，给我盖好。也不知过了多久，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见了酣睡的父母，像个孩子，隆起的身体那么消瘦，他们把仅有的一切，甚至生命，都给了我们。我再一次给父母盖好了被子。我不敢闭上眼睛，他会从我的脑海里溢出来；我不敢想，他会从我的眼眶流出；我不敢转动身子，怕惊动像孩子一样熟睡的父母亲。老家的土炕承载着我太多儿时的记忆，也印刻着贫瘠生活状态下父母的艰辛和全家的快乐，也给了我厚重与踏实的人生。人，其实真正的安顿，是内心的宁静。心若没有了归宿，到哪里都是流浪。这也许就是家的真正含义吧。一个土炕就给了归宿。

　　记得自已为人父那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那年在家里过年，儿子还没过百天，尿床了，天又很冷，冻得儿子直叫，妻子给儿子换了褥子尿布，母亲起来，点火烧炕，不到几分钟，炕就热了，小家伙依偎在妻子身旁静静的睡着了，母亲把儿子尿湿的褥子尿布靠在火炉边，那淡淡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弥漫在整个村落，弥漫了每个人的童年。成为一种记忆，一种回忆，一种念想，更是一种恩情。一个土炕就多了一份责任。

　　四季更迭，岁月染上了芳华，光阴踟蹰了岁月，一成不变的不是花开花落，而是老家那份温暖诚实的坚守，裹挟着我们沉实的印痕，包容着我们艰辛的努力，蕴藏着我们前行的欣喜。土炕温暖着我儿时的念想与回忆，温暖着祖辈的叮嘱与牵挂，温暖着父辈的艰辛和不易，有写不完的故事和道不完的真情，催人泪下，让人沉思，让人感慨，让人迷茫。就此搁笔，愿天下父母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作者简介】杨学亮, 山西芮城人，笔名一笑而过，一个热爱生活，热爱文字的男子，业余时间会写点心灵碎语，有数篇文章见地方报刊，杂志，平台。习惯用云淡风轻的笔尖来续写搁浅在流年里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