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好厨子

平江小雨

我不是一个好厨子 /平江小雨

我每天在厨房里度过的时间比我正式上班的时间要长得多。如果说干别的事我都还有点信心的话，而干好厨子这一行，我应该有自知之明，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厨子——虽然我总是想努力把这个事干好。

以前，在恋爱之初，也包括在结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阿黄一起做饭，阿黄都是唱了主角，我只是一个配角的角色。我充其量无非是在吃完饭以后，帮着阿黄洗洗碗，收拾一下碗筷。

而在这刚刚开始学着洗碗筷的时候，我也还是要被别人笑话。别人总是笑话我用一双筷子夹了擦布，一只一只地把碗洗干。我知道，我是必须用筷子夹了擦布来洗碗的，不这样，我的手就要烫伤，因为阿黄说，要洗碗，只有用开水才可以杀菌。阿黄怎么说，我就得怎样做，从这一点看，我其实从与阿黄交往开始就有些畏惧她，唯她是从。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阿黄不再过问我洗碗的事，我才开始自己做主用温水来洗碗。既然是用温水来洗碗，我也就可以大大方方用手来洗碗筷，弄得碗、筷、瓢总是叮当作响——竹筷的声音、瓷碗的声音、金属瓢的声音，初听起来，真的很好听，何况我受了家庭的熏陶，还是有点音乐细胞的。而这个时候，洗碗的事，有一桩我还是听了阿黄的——我最后去冲洗碗筷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把碗、筷、瓢放在活水龙头下直接去冲洗，而不愿老是用了一盆水，洗到最后，便看到了水里的白色的泡沫在盆的表面浮了一层。

阿黄做厨子虽然在我之前，但她的手艺也只是一般般。她的菜炒多了，有客人来，一评说，指出些小问题，她就有些不自信了。阿黄做的菜，盐味偏淡，不辣，不是重口味的那种。她的这一嗜好，现在看，是影响我们整个小家庭，成了我们三口之家现在共同的嗜好。

从阿黄开始做饭菜起，我们就怕有客人来。这不是说我们小气，怕花钱，而主要的，是我们怕被人笑话，说我们不会做饭菜，做的饭菜味道太不行。那个时候，由于学校的不便，下馆子是很为难的，一个是路途远，再一个，也没有一个像样的馆子。

这近来的几年，下厨做 饭菜，包括洗碗筷，就几乎都是我的事了。也许是我做出的饭菜，略胜于阿黄，有了她的认可，慢慢地，她也就慢慢放权了；慢慢地，她也就由了我去。不是因为我事忙，阿黄是难得再下厨了。一般，家里是不搞早餐的，如果阿黄想在家里吃，她就得自己搞；下午，如果我跑教去了，回家晚了点，阿黄很多时候也会为我把饭煮好，准备好一些要炒的菜，等我回来炒。

前两年，凡是家里有客人来，我做饭菜，有两个菜是一定要阿黄做的，一个就是煮鱼，一个就是用高压锅或是电饭煲做汤。搞这两个菜，有很繁琐的程序，要放很多的佐料，这是我向来不惯的。我不惯的，就得请阿黄来做。

即便是现在，这个鱼、汤之类的菜我也搞，但我依然很是畏惧，怕自己搞不好，怕味道进不去。家里来客人，阿黄如果有这个热心，我是很愿意她来做这两道菜的。这两道菜，她做出来的口味确实比我好。看来，凡是汤菜，都是我最最不惯的。

原来家里来客人，是阿黄比我畏惧，现在家里来客人，是我比阿黄畏惧——因为厨房里换主了。不过，现在的我比起以前的阿黄来要算是幸运多了。因为现在，家里来了普通客人，我可以勉强应付；如果是贵客或是来的客人比较多，我们完全可以带客人下馆子。现在的条件，相对来说，应该是比以前有了极大的改观。到馆子里吃一餐便饭，十人凑一桌，在农村，大概是一百多不到两百，钱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当然，如果做酒席搞，一桌少也要两三百，这倒是比较贵的。阿黄的娘家人来了，我们很多次都是下馆子解决的。下馆子待客，应该是比较客气的，有了这个客气放在前头，也就没有人说我和阿黄懒了，而做菜的手艺的不行，因为难得亲口领受，也就更不会有人去提了。

但不管怎样说，从我这边的大家庭和阿黄那边的大家庭来看，因为我们的底子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们都知道，我们搞厨子，虽然大家都难尝到我们做菜的口味，我们被称作了末流，应该是大家都公认了的。凡是做菜有点水平的，谁个没有在大家面前露过一手啊。

自从我开始下厨以来，对下厨，算来，我也经历过三个畏惧阶段：第一个阶段，阿黄主厨，我畏惧洗碗筷；第二个阶段，阿黄帮我买菜、洗菜，我畏惧搞饭菜；第三个阶段，我专事搞饭菜的时候，我畏惧同时还要我去买菜、洗菜。到现在，当厨房里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来做主了，我的畏惧反是少了些。

现在，畏惧没有，愁的地方我还是有很多的，而最愁的，是我不知道每餐该吃些什么，该买些什么菜来吃。每餐的菜要变出花样来是很难的，吃来吃去，无非是几样现菜，因为每次去菜摊买菜，都是老调调，是难有几个新花样的。在农村，自己种菜，吃小菜，有方便的地方，但吃菜要想品种全，花样多，还是要到城里去。很多次，因为在农村的集市上买菜，几个菜吃腻了，我就只能央求阿黄特地去县城买点菜下来，好换点口味，尝点新鲜。

现在，菜炒多了，便总是感觉老是几个现菜在眼里打转转。像现阶段，四月份的这一段时间，每天我们吃的，算算，怕就是茄子、莴笋、辣椒、黄瓜、豆角、蘑菇、豆腐、笋、酸菜、猪肠、洋葱、鱼、鸡蛋、猪肉这几样。一个月老吃这几样，我作为厨子，真是看着都不想看了，看了就不是很舒服。

我看，以后，为备家用，我是得要阿黄去超市买些干菜来，像西粉、海带、黄花、干鱼、墨鱼、红豆、茴粉丝这样的常用菜，家里是应该长期有的，免得来了客人，临时要凑几个菜，总是无从下手，自己站在厨房里就只能干着急。

正是因为做菜总是几个老调调，所以我更应该把菜做好，免得阿黄和女儿总是念我的埋怨。所以，为做好几个常用菜，我还是下了点功夫的，找人讨教，更换佐料。两年下来，自信我炒的小菜，还是基本上能拿出手了。当然，要做出个像样的侯客的好汤菜，我依然做不出来。

我这个厨子的不行，我曾经是怪罪过我的母亲的。因为在小时候，我一到厨房里做事，母亲就说我不会做。挑水吧，母亲说我把厨房里的地四处弄湿了，房里成了海；洗碗吧，母亲说我不爱惜东西，总是要打烂碗，而且也洗不干净（洗碗打烂碗，我没少挨母亲的骂，母亲的打）；扫地吧，只要是我们小孩子扫过的，母亲总是还要扫了又扫。这最后的结果，就是家里的家务事我干脆都不做。我的两个哥哥和我的姐姐，平时在家里也几乎不做家务事。我们是懒了，这懒的结果，一个，自然是家里的一切事，便长期成了母亲一个人的事，一直到现在；一个，便是我们四姊妹，没有一个是很会干家务的了。除了二哥后来脱颖而出，可以独自掌厨，他做出的菜的口味不在我的母亲之下，我们其他三个，没有一个好样。大哥可以说到现在都不下厨。姐姐在长沙，和了姐夫，也是在单位吃的饭多，要自己做，他们便宁愿吃方便面或是下馆子。家里摆设最凌乱的，怕也是要算我的姐姐了。每一次客人到她那里去，没少帮她打扫，帮她重摆房里的摆设。她可是还要经常请钟点工来帮她做家务事的啊。

现在，我是有了想把菜炒好的紧迫感了。很多时候，我想向母亲学学炒菜。母亲是我们整个大家庭中公认的最好的厨子。母亲做出来的菜，没有一个菜不好吃。就拿简单的菜来说，一个青菜，都是家家几乎每天要炒的，估计就没有人能炒出我母亲炒出的那个味道——真是鲜嫩可口啊。母亲早餐给我们下面，算是光头面吧，里面没有什么菜的，但因为配料好，面的味道好得很，这是远超馆子里下的面的。就说这个面，因为味道好，我们的亲戚中，平江县城的好，岳阳来的好，长沙来的好，没少夸我母亲的，都说我的母亲是完全可以到县城去开一个面馆了，不怕没有生意，不怕不赚钱。但我想跟母亲学，我又不想围着母亲总在厨房里打转转，再个母亲也不喜欢我在厨房里碍了她的事，所以，学厨子，想学是一回事，而去做，却总是看不见我的行动。也曾看着母亲做过几个菜，但到自己回家做，却还是做不出母亲的那种菜的味道来。看来，炒菜，一些技术要领，不是说我们想学就能学得来的。

现在，我在厨房里做事，虽然我的菜炒不出个什么名堂，但阿黄是不怎么评价我了——好像还比较满她的意吧，她现在批评我最多的，是我的厨房里的卫生搞得不彻底。她说：“厨房里，不能说你没有擦洗菜缸，擦地板，抹台面，擦窗户，擦排气扇，但你做的都是表面文章，做得很不彻底，很多时候都是画大字。”

什么叫不画大字我是知道的。阿黄每到厨房里搞一次卫生，外人看了总是会说：“你们厨房里这么干净啊，总不是给人来睡觉的吧，地板亮得都发光呢！”阿黄搞卫生是很彻底的，也正是因为她的彻底，她就可以总是批评我的母亲卫生搞得好是好，就是总有一些卫生死角是她搞不到的。也正是因为阿黄卫生搞得彻底，所以和她同搞卫生是很累很烦人的事，几次下来之后，以后凡是她搞家里的卫生，我便总是想办法躲避。这样的次数多了，家里的卧室卫生，我就基本上不去帮阿黄拖地了；而厨房的卫生，她也就由了我去，只是过一两个星期，她便利用礼拜天的时间来厨房里搞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所以，我这个厨子，要做一个好厨子，要走的路还很长。虽然我已经走过来将近十年，但进步还不是很大。要在未来能让家人满意，或是吃上我一顿可口的饭菜，或是来我整理的厨房里来参观一下，我很有进一步提高的必要。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越来越多，我想，我很有必要进一步发挥我的潜能，提高我在厨房工作的热情——边洗菜、炒菜边唱唱流行歌曲，怕是能调动我的工作积极性的；而另一个，我很有必要在近来的一两年里，用一段比较长的假期，好好到长沙或是岳阳的厨师学校进进修，也像搞教师培训那样，通过专门的培训，来提高我的炒菜技能。但我的这个内心的应该说是极端紧迫的需求，因为我平时的懒散，不知何时能成行。如果像教师培训那样，不去就影响自己的工作考评，不去就影响自己的调资、晋级甚至是自己的工作调动，估计我是早早就已经参加厨师培训去了，甚至这个厨师证也早早已经到手也未可知啊。

现在，阿黄不给我压力，我自己又越来越懒散，我怕是做不成一个好厨子了。但不管怎样，我的内心里还是很愿意我自己能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厨子的。等我在厨房里工作，从现在算起，又一个十年过去，我会成为一个好厨子吗？到那时，我可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啊。

2009年4月28日晚于瓮江家宅

附网友评论一篇

草地的回复写得像一首诗。非常感谢草地的回复。草地老师，省教育厅领导，省教育网网友。回复如下:

小雨老师，见文如见人……

你一手挥舞着白色的粉笔，一手挥舞着闪亮的锅铲。

在校园在家的厨房里，艰难地塑造自己独特的形象。

你风尘扑扑走进教室走上讲台，满身散发着泥土、稻麦的清香

用你的真诚、用你汗水，情感浸透着每一个字母

使每句话每篇文都生动起来，深刻起来，让孩子们感动不已，令自已也感动不已。

你走出教室走进家的厨房里，双手规划出菜和汤，用你的智慧和汗水，挥舞着手中的锅铲翻炒出理想的菜肴！一碗碗一盆盆，用恳切的目光回收着妻女对你的赞赏！

小雨老师啊！你是课堂、学校、教育战线的好园丁！你是家族、家庭、厨房里的好厨子！

这文纯扑、平实……读了很有感触！谢谢小雨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