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我

半度微凉

这些天气温骤增，好似冬天匿迹，夜晚在小潢河岸边散步，好风如水，徐徐而来，没有数九寒天的凌厉，却如春风乍起，竟有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温柔。

“不知今年啥时候才能下雪？”孩子怅然若失地望着河面。这句话从入冬以来他说过好多次了，每天看天气预报，都是一付热切渴盼的样子。可是，雪，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来一场邂逅，遇见你那翩若惊鸿的身姿呢？

下雪，在我们小时候是件多么自然平常的事，就像春天花会开，秋天叶会衰，近来她却越发得矜持，一年只能偶遇她的姿容。去年冬天就是在年前才姗姗而至，却又匆匆离去。每逢此时，看到儿子意犹未尽的神色，我总会给他描绘一番，“我们那时候雪下得真叫大，玩得真痛快……”儿子一脸向往的神态……

的确，雪给我们留下了一串串美好的记忆。小时，天寒冷多了，雪从不吝光顾大地，洋洋洒洒，漫天飞舞，酣畅淋漓，地上很快堆积了厚厚一层。屋檐下垂挂着一排排亮晶晶的冰条，我们够不着，就跳起来用棍打掉，拿在冻得通红的手上，在雪地里嬉戏打闹。

雪天的夜晚，妈妈把炭火烧得旺旺的，我们兄妹三人就围在炭盆边烤糍粑吃，看着糍粑一点点地涨起白胖胖的肚皮，然后吹着热气小心撕开，把红糖塞进去，美滋滋地抢吃起来。红腾腾的炭火，袅绕的香气，雪花在黑漆漆的夜窗外静静纷飞，每每回想起来，总有股暖流细细地漫过心头。如今的孩子们，常独守一隅，流连在电脑手机的缤纷视界里，我们那种简单朴素的快乐，岂是他们能感同身受了的？

在二中上初中时，学校大门斜坡长且陡，下雪天尽管小心翼翼地挪步，还是会有同学像坐滑梯一样摔跤，不过换来的都是善意的笑声，伸出的双手。高中时，深夜临窗苦读，雪也在不眠不息飘落，夜灯映照下，像一幕幕莹白的珠帘垂在玻璃窗前摇曳，让俯首于青灯黄经的我在抬头的霎那心生喜悦。

上大学后，下雪意味着临近寒假，寝楼天台上积雪光洁如镜，凭栏远眺，一片片雪花，一盏盏灯光，还有淡淡的乡愁，弥漫在他乡一穹天空下。下雪天踏雪觅书，也是一大快事。记得一个雪天的星期天上午，我和郑大的好友相约到市图书馆看书，时间飞逝，工作人员提醒才发现已是华灯初上，整个城市覆盖在白茫茫的雪被之下，我们才急忙跳上公交，辗转回到学校……

无雪的冬天也不是第一次了，是污浊的雾霾和回暖的气温让雪蛰伏。这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戒啊。无法想像有一天，春天也不再百花齐放，秋天不再果实飘香……冬天，这个冷酷肃杀的季节，路边，黑色的枝丫像一把把利剑，冷冷指向灰色的天空；路上，行人蜷缩在厚重棉衣中，各自游走在红尘扰攘的人间，每天重复相似的情节……

无雪的冬天令人不安。渴盼着雪，这个冬天的精灵，下凡人间，以天地为舞台，挥舞洁白的衣袖，轻移莲步，为人们上演一出惊艳四座的年终大剧，就像流星划过夜空，撕破了黑暗，就像昙花一夜怒放，也不惜燃烧生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那是我一直痴恋的画面。

遥想一个下雪的黄昏，赶路回家的行人已廖廖，鹅毛大雪从灰蒙蒙的天空中，以俯瞰尘世的气势临风而至，笼盖在黑黢黢的树枝上，笼盖在钢筋水泥铸就的丛林上，天地之间，尽是一片白色皑皑！推窗望去，是一副多么壮美的画卷！美得让人窒息，让人痛惜，不忍让脚印破坏了完美，担心太阳会让它香消玉碎，希望时光就此静止……世界变得纯净、宁静、廖廓、高远，让人在刹那间有遗世而独立的恍惚……。转身，暖意融融的屋内，与亲爱的孩子和家人，或两三知己，围坐在热雾腾腾的火炉，把酒言欢，和着潺湲的音乐，轻启歌喉，醉意微醺，实乃快意人生！

雪，是我们兀兀穷年的惊喜，是涤荡尘埃和浊俗的丹露，是寒冬腊月动人心魄的篇章。雪，我们一直站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