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前李农场

吴启志

小时候,在村子西边，便可远远看见一座高高的烟囱，静静地矗立在一望无际的绿色的田野尽头，整日冒着一缕缕白色的烟，在天边形成一片淡淡的云雾，给夕阳罩上了一层蒙眬的面纱……

从村口往西步行约十分钟，穿过一条南北小路便是一座窑厂，我们习惯称作小窑。再往西步行约五分钟，便看见一个波光粼粼的湖，与湖一堤之隔便是一条小河。小河在这儿有东转向南流去。小河上有一座简易的小桥，桥由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水泥筒组成；夏天，水大的时候，河水流过水泥筒，形成一个漩涡，小时候，和小伙伴坐在小桥边，往漩涡上丢树叶小草等东西会被迅速吸下去；有时候，小桥会被水冲毁，冲成一个深深的水潭，这时候，我们只有蹚水过河；在路南是两座紧邻的大型窑厂，他们共用一座烟囱。烟囱由青砖建成，圆形的。走近烟囱，没想到，远看不大，近看烟囱占地就有一间房子，高高的，站在底下向上看，目不转睛，感觉烟囱在动，好像要倾倒下来。路北是由于常年在此取土烧砖，形成了大小数十个池塘。在窑厂最南边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我们小时候称之为大湖。紧挨着窑厂是近千亩的原种种植基地。北边便是一个千亩的苹果园。这里还有医院、学校、商店等，这便是当时的前李农场，我们小时候喜欢叫农场。这儿水多、草盛、鱼肥、景美，犹如江南水乡，可以说是我和小伙伴的乐园。

记得刚记事时，父亲带着我到大湖去割水草，父亲割水草，我在浅水区一边戏水捉小蝌蚪，一边帮父亲往岸边拿水草。水草割回来后晒干可以编织草苫子。

吃过午饭，叫上几个小伙伴，赶着羊群，说着、笑着、闹着，到农场的小河旁、池塘边，让羊群自由自在的啃着青草，我们急不可待的到湖里尽情的自由自在的游泳、戏水、打水仗……水性好的可以在深水里凫水扎猛子，像鱼儿一样自由的游来游去；而水性不好的，像我，也只能在浅水的地方，打澎澎，用手捂着耳鼻潜入水里和别人比比谁憋的时间长……，不知不觉，太阳下山了，我们才穿上衣服，一起寻找已经整个下午没见的羊群，已吃的饱饱的羊儿也不乱跑，好像吃饱了专等着我回家呢。也有好像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就自己跑回家了。

踏着暮色，赶着羊群回家，一路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姐姐叫着弟弟，哥哥喊着妹妹，前者呼后者应，说着笑着，谈论着一天的见闻，炫耀着一天的收获……

我们小孩子跑着闹着，踩着小伙伴被夕阳拉长的影子。

“我踩你的头”

“我踩你的胳膊”……

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有时候，不赶着羊群去农场，我就拿着蛇皮袋和一把铁铲子去割草，把蛇皮袋对折，两个角放一起，可以套出一个空间，遇到下雨或者天热，可以把蛇皮袋戴在头上，遮雨蔽日。那时候大伯已60多岁了，每天下午都去割草。有时候我也和他一起去，到了那儿，我就和小伙伴到湖里去戏水，把割草的事儿早遗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太阳公公的脸变得红红的，好像害了羞，我们才穿上衣服，去找草割。这时候，大伯已经割了好大一堆草，我心里想一个小小箩头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草？只见大伯慢慢的把一大堆草结结实实的装在箩头里了。

“你这个小孩只顾洗澡，把正事给忘了吧！”大伯看了看我的空空的袋子说。

“我找不到草，草太少了”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

“你要蹲下来，一片一片的割，不要一味的走，哪有那么多成片的又茂盛的草等着你？”大伯说着会帮我割草。不一会儿我的袋子也满了。要是运气好的话，遇到几个年长的大姐姐还能一饱口福，她们胆子大，偷偷的跨过一条小沟，去苹果园里去割草。因为，那儿的草特别茂盛。顺便也能摘几个苹果吃。我呢是不敢去的，只在苹果园外的池塘边割草，遇到从苹果园里满载而归的小姐姐，她们会偷偷的给我苹果吃，酸酸的、甜甜的，好吃极了。

有时候，要是割的草少，萱萱的装了一袋子。背着或用头顶着回家，到家和姐姐哥哥的草放一块儿，父亲会找来一头铡。父亲从不轻易让我碰铡，他找来二伯他们一个开闸刀一个续草，不一会儿就把草铡的碎碎的，拌着麦秸秆喂牛给牛改善一下生活。

夏天中午时分，太阳像一个火球，炙烤着大地。蝉儿在枝叶间肆无忌惮的叫着。邀上三五好友，到农场去。找一个小池塘。池水刚好齐腰深，我们在池塘里来回蹚水、戏水。不大一会儿整个池塘的水都混了。这时候鱼儿探出头，我们就迅速的去抓。看谁的动作快，看谁抓的多，不大一会儿就抓到几条鱼。有一次，抓过鱼上了岸，发现一个小伙伴屁股上有一块黑色的紫泥，仔细一看原来是马鳖（蚂蟥），慌忙用手弄，却怎么也弄不掉，另一个小伙伴出了个点子，用鞋底抽打，“啪、啪、啪”疼的龇牙咧嘴，马鳖才掉下来，屁股也红了一片，看着小伙伴疼的样子，我们都笑了。找些木柴支起架子，把火升起，让鱼儿在火上移动炙烤。不一会儿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剥着吃。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啦！那个被马鳖叮咬的伙伴把疼痛也早就忘了。吃过鱼再洗洗澡、戏戏水，不知不觉，太阳就偏西了，我们就跑着闹着回家去。

在池塘外的不远处，有一位邻村的老奶奶在池塘间开垦了一块地。种了大豆，玉米等农作物。有时候放羊时，羊儿跑到了她地里，她总是骂街似的谩骂，而且经常听到她骂人的声音。我们都感觉这位老奶奶好厉害，不敢靠近她的庄稼。有一天下午，老奶奶没有来地里。我们几个就在他那地里堆土玩儿，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堆来，有人提议烧几张纸……

第二天，老奶奶发现土堆果真破口大骂，骂了好长时间。这时候，我们很严肃地对她说，“昨天不知哪的小孩儿死了，埋在这儿了”。没有想到她虽然口里骂骂咧咧，居然信了我们的话。几年后老奶奶无论怎样耕地，也没有动过那个土堆，每当看到那个“坟”，我们心里都美滋滋的，又要感到可笑。

每当坐在池塘边休息、玩耍，总能看到农场房子的外墙上用白漆刷着大大的三个字——玉米种。刚认识几个字的我就弄不明白，为什么写玉米种（zhong`\）,而不是种玉米。在我幼小的心里，这个问题迷惑了我好久。

在这儿不仅有疑惑的问题，也有让我刻骨铭心的事情。每当苹果采摘结束后，苹果园都会开放。这时候可以进去割草，找一些被遗忘的苹果。有一天中午，我和两个小伙伴儿去苹果园里找苹果。回来时经过那条小河时，因为简易的小桥被河水冲断了，湍急的河水在狭窄的小桥处冲刷成很深的打着漩涡的水潭，因为上游水浅吧，我们就从上游慢慢的趟水而过，齐腰的河水急促的流着。一下子我被冲到水潭中，我挣扎着双手拍打着水面，呼叫着，一个小伙伴看到水潭中挣扎的我，忙伸手去拉我，却怎么也拉不动。怎样的挣扎也抵不过急促的水流，在水潭中他往上游拉不动就赶忙往下游拽。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俩被冲到了下游的浅水区，脚下踩住了地……。这件事儿虽然过去那么多年，我却依然记忆犹新。

这儿波光粼粼的湖水、一个个池塘、丰茂的水草、蜿蜒流淌的小河、高高耸立的烟囱、游泳戏水的伙伴，构成了一幅幅童年美丽的画面。在这图画中我也慢慢地长大。上中学后，因为下午要上学，去农场割草玩耍的也就少了。

后来，因为人流大，农场逢起了庙会。那时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唱大戏，玩马戏，热闹非凡。赶会的人也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又过了些年，小窑拆除了，变成了一个湖泊，大窑也拆除了，农场标志性建筑大烟囱也一起拆了。这里竟然变成了鹿邑县生活垃圾处理厂。每天一辆辆生活垃圾运来，一天天农场地下水变质。几年的功夫。原来农场的职工都陆续搬走了，庙会也随之冷清直至消失，苹果园的苹果树也都拔掉成了耕地……

好多年都不曾去过农场了。

前不久和几个同事到鹿邑去，回来时路过农场。小窑拆除后挖的湖，波光粼粼，有几只水鸟在湖面上嬉戏，岸边绿树成荫。紧邻湖面修起了一条宽大的从白果树景区到太清宫景区的路。湖西南角,堆满了高如小山的建筑垃圾。通往农场的路已被切断,我们绕道好远才找到一条不足一米宽的羊肠小道通往农场。

刚到里面，突然，一只乌鸦鸣叫一声向远处飞去，紧接着一群鸟儿也鸣叫着飞向远处。当年的小路鲜有人迹，两旁长满白色芦苇，迎着风轻轻摇曳。仅有一堤之隔的湖和小河也因为长堤不在而汇成一片，河水在湖水旁边无奈的向南流去，水面上几只水鸭在追逐，荡起一圈圈涟漪，好像在向我诉说曾经的美丽；当年简易的小桥修成了水泥横桥，站在桥上，站在我小时候曾经落水的地方，不禁感慨万千，那曾经的一幕幕又在我眼前浮现……。顺着南去的河水望去，那一个个池塘被铲平，堆满了生活垃圾。远处已有几座小山似的垃圾，上面成群的鸟儿在萧瑟的秋风里时而盘旋，时而嘻戏，时而鸣叫；往北望，小河在不远处向西而去，在拐弯处那一个个池塘也被填平成了耕地，当年，那位老奶奶在池塘间开垦的土地也不见了踪影。再往里去。当年的店铺，房子，学校，医院都已拆除，只有学校没有拆除的旗杆和一排棕榈树在孤独地诉说着农场曾经的辉煌。

轻轻的漫步在农场，寻找那份童年的记忆；轻轻地，唯恐惊醒那个童年的梦。不禁心中默念着：

静静的农场；

现在的农场；

久违的农场；

失落的农场；

渐行渐远的农场……

 

 

                2019年10月30日待修

路两旁长满芦苇

已经是鲜有人迹的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