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的玫瑰

刘端曹

<p>  那年,那月,那个寒冷的冬季,无雪,风却刺骨地冷。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站在骆家祠堂里聚精会神地读书。</p><p> 骆风是孩子们的“领头羊”,他永远站在最前面领读。</p><p> 他也偏心眼,老是担心骆萍火炉里的木炭不够烧,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火炉里的木炭匀出来给骆萍,别人想要一点,门儿都没有。</p><p> 尽管骆萍比他大一岁,并且按族里的辈分排,他应该叫骆萍为“姑姑”,可他从来没叫过。他觉得自己是男子汉,就应该保护这个瘦小的黄毛丫头。 小孩子的友谊啊!不需要什么豪言壮语。</p> <p>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的脚步近了。骆萍家里养了好几头牛,放牛割草都是骆萍的,常常累地走路都打瞌睡。骆风来了,麻利地割上一大捆青草。男孩子劲大,扛起青草赶着牛,如风一般奔跑。骆萍也跟在后面疯跑,银铃似的笑声撒了一路。</p> <p>  小孩子的脾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不小心闹别扭了,谁也不理谁。骆萍会板起脸装腔作势地说:“哼!我是你姑姑,不跟你计较。”骆风才不吃她那一套,偷偷抓来一只鸡,故意提到骆萍面前,“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骆萍气地找根棍子来打骆风,骆风跟猴子一样精,扔掉鸡哈哈大笑,一溜烟地跑远了。</p> <p class="ql-block">  欢乐的时光总是太短,一晃孩提时代就过去了。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骆风看见骆萍开始有了羞涩感。虽然还是一块上学,放学一块走,但是在众人面前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有些事情,越是刻意掩饰,越掩饰不住。特别是感情这种东西,越压抑,反抗就越强烈。</p><p class="ql-block"> 骆风发现自己偷偷喜欢上了骆萍。喜欢她举手投足间的一颦一笑,喜欢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p><p class="ql-block"> 元旦近了,骆风精心准备了一张新年贺卡,可是不知道该写什么?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自己内心那如小鹿乱撞似的感觉,写出来吧!自己看着都面红耳赤;不写吧!心里憋闷地慌。犹豫了好久好久,终于写了一句“我喜欢你”。等到下午放学时,在无人处一把拉过骆萍的手,把贺卡往她手里一塞,转过身如飞一般逃走了。</p><p class="ql-block"> 一口气跑了一里多路,骆风才慢慢停下来,心还在胸腔里“咚咚咚”地跳个不停。骆风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如火一般烫,不由得轻扇了一耳光,小声骂道:“傻瓜,胆小鬼!羞死算了!”骂着骂着,自己却偷笑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才的一幕。自己一把抓起骆萍手时,浑身只感到“嗖”的一下从头顶麻到脚后跟,大脑一片空白。当时骆萍什么样的反映自己已想不起来,只记得骆萍的手是那样的绵软,那样的细腻,那一种羊脂玉润般的感觉啊!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感受到呢?</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漫长的等待,等待骆萍的回音。可是骆萍像没事人一样,一点反映都没有。骆风纳闷了,难道她感觉不到我对她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骆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感情来——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一怀疑心里就有点羞愧了,于是他刻意躲避着骆萍,躲过了总是偷偷地看她再看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骆萍看他时,他好像做贼心虚一样匆匆躲过。 骆萍就有点气恼,心里暗自琢磨,这个骆风怎么了?咋突然神神秘秘起来?</p><p class="ql-block"> 于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放学回家的路上骆萍挡住了骆风。“说吧!怎么了?为什么这几天老躲着我?”骆萍问道。“没有,我没有躲你。”骆风狡辩着,脸已羞的发烫。“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偷偷地看我,我身上长花了是不?小毛贼!你想干啥?”说着骆萍踏前一步,伸手就要拽骆风的耳朵。骆风赶紧双手挡过,顺势抓住骆萍的手告饶道:“好!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我,我说了你不许恼,不许打我!”“好,你说吧!”骆萍说。骆风嗫嚅了半天,终于壮起胆子说:“骆萍!我爱你!”骆萍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半天才反映过来,急忙抽回手,羞臊地骂道:“我是你姑姑,你小子脑袋让驴踢了不成?羞死人了!”骆风急道:“什么姑姑不姑姑的?我们已经出了‘五服’。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你,今辈子非你不娶,你若不跟我,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或者去寺庙里当和尚……”“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是个疯子!”骆萍吓的一溜烟地跑了。</p> <p class="ql-block">  骆萍一口气跑回家,母亲问吃饭不?骆萍理都懒得理,一头钻进自己的闺房,猛地关上门,背靠在房门上,半天缓不过气来。胸口如小鹿乱撞,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这个漫长的夜啊!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心里旅程。</p><p class="ql-block"> 骆萍倒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两个声音在打架,“这个死骆风!怎么会有这种羞死人的想法?我是他姑姑!”“什么姑姑?已经出了‘五服’。”“他说他喜欢我,爱我,这是一种大逆不道的行为,要遭世人唾弃和辱骂的。”“书上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也喜欢他,我已经习惯了我们俩的那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我不喜欢他跟别的女孩好,这是不是爱情?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该有这种想法?这是亲情加友情。”“可是我跟他在一块真的很快乐,一天不见他,我心里就空的发慌。看见别的女孩和他在一块,我的心里会难受,会不舒服。”“怎么办?怎么办?……”骆萍折腾了大半夜,黎明时分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起来天光已经大亮,“糟了,要迟到。这个死骆风今天早上咋不来叫我呢?平常都是他喊我起床,我已经习惯了,突然不喊,这不是害死我呀?”骆萍心里埋怨着,等到她急急忙忙赶到学校时,才发现骆风已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外,原来他也迟到了。于是整个早上,两个迟到的人儿成了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p><p class="ql-block"> 男女之间的感情隔阂就像一张纸,一旦捅破了,也就没有了什么神秘可言。骆风再也没有跟骆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只是一如即往地呵护着她。但是俩个人不径意间互相偷看时,眼睛里就有了一个甜丝丝的小人儿,彼此感觉到两颗心靠的更近了。</p> <p>  青春的脚步总是太匆匆,一不小心就长大了。眼看着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婆子踏断了骆萍的家门槛,骆萍总是推三阻四,一概拒绝。</p><p> 骆风家也为骆风张罗着物色合适的姑娘,有几次人家姑娘都已经准备上门来“偷看”呀,骆风总能想出办法拒绝,实在躲不过就临时偷跑。娘气的泪水长流,拉着骆风苦口婆心地劝:“娃呀!现在媳妇难说太太,多少好小伙子都娶不到媳妇?多亏我与你爸置下这一份家产,不然谁看上你呀?好娃哩!你到底要啥样的姑娘?”骆风被逼的没法,苦着脸嗫嚅半天低声道:“我要骆萍。”“啥?”娘一下惊的半天合不拢嘴。“如果要娶媳妇,我就要骆萍,今辈子除了她,我谁也不要。”骆风说。“可,可,可这咋能行呢?她是你姑姑呀?”娘结结巴巴地说。“什么姑姑不姑姑?早出了‘五服’啦!我就喜欢她。”“不行,孩子!这样你要背负骂名的,众人都会耻笑你。再说了骆萍会不会愿意?就算骆萍愿意,她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骆萍愿意的,我们俩已私订终身,死也不分离。娘!你去给我提亲吧!求你了,没有骆萍,我宁愿去当和尚。”骆风哀求道。娘长叹一声道:“唉!我去试试吧!”</p><p> 当骆风娘托人拐弯抹角地把话捎给骆萍家时,骆萍娘当场气地跳起脚来骂人。说自己就是把女子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骆风,那种有辱门风,丧失人伦之事是牲畜才会做的。骆萍听娘骂的难听,一时间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p><p><br></p><p><br></p> <p>  半年后,骆风娘不管骆风愿不愿意,强硬的为骆风订下一门亲事。骆风为了逃婚,偷偷加入打工的热潮远走高飞。</p><p> 一年后,骆萍出嫁了,嫁到了远方。她想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p> <p>  多少年后,社会进入网络时代。骆风在网上看到一则“水滴筹”信息,顺手点开,没想到正是骆萍。看着昔日的痴心恋人被病痛折磨的失了人形,骆风一瞬间泪如雨下。</p><p> 骆风决心无论如何要见骆萍一面,就算遭受万千人地唾骂也在所不惜。当骆风带着多年的积蓄,风尘仆仆地赶到病床前时,骆萍已经病入膏肓。骆风跪在床前嚎啕大哭,骆萍也泪流满面,勉强拉过骆风的手哽咽道:“傻瓜,别哭!虽然你不是我的枕边人,但是你却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人!你不是陪我终老的那个人,却是我这一辈子最想念最牵挂的人。我走了,你好好活着,来世我一定嫁给你。”</p><p> 安葬了骆萍,骆风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骆萍的孩子,悄然离去。</p><p> 这么多年的骆风还是孑然一身,父母已过世,当年的亲事随着他的逃离早都黄了。既然世俗容不下骆风,何不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从此世上再无骆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