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姨(八)

米瑞蓉

<h3>  人注定是要成长的,包括那个混沌的时代。只是不论是每一个生活其中的人,还是那个让人迷失的社会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走过了,痛过了,撕裂了,终有一天,跋扈的人渐渐地收起了锋芒;痛过的人搀扶着还将去面对新的一天,也许还会更痛,但麻木的心已经很难辨别哪一个伤痕更加疼痛。若干年后,走过的人大多选择忘记,没走过的人无法理解只把它当做是一个噩梦般的故事,而社会的通常解释为这就是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代价。<br></h3> <h3>  1971年,注定不平凡,国家发生很多,像是送个我的一个成人礼,只是并不甜蜜,但足以让人成长。</h3><h3> 那年春季,两年的初中学习终于毕业了。那一年,我们每一个毕业生都将和我们的哥哥姐姐一样选择到农村去再教育。如同当下的高考一样,首选的最优秀的同学去云南建设兵团,被选剩下的就将分配到四川的各个县里去,没有人可以例外,除非你是身有残疾。</h3><h3> 说实话,当时每一个人都很兴奋,我也不例外。因为那就是哥哥姐姐们走过的路,也是那个时代领袖给每一个青年指出的必由之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同学们都踊跃报名希望被第一录取到云南建设兵团,但名额总是有限的,通过严格的政审被批准的总是少数。即将奔赴云南的同学们领到了新的装备,最让人羡慕的是那个印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搪瓷缸。而我接到惊雷般的通知:没有年满十六岁的同学将继续进入高中学习。我畏惧校园生活,不是不愿意学习,而是害怕进入一个陌生的学校又会面对新的欺凌。 那年母亲也刚从西昌农场回到成都,在青年路34号走廊隔着的小屋里我告诉母亲我不想上高中,我想下乡去,因为既然是每一个青年的必由之路何不早一点融入进去?母亲自然是不同意,她希望我能学到更多东西,身为华西医科大学的领导,她深知只有知识让你足够强大。我哭了!好久没有这样哭过,我不能给母亲讲出是什么原因,我不愿母亲为我担心,因为她们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灾难。很多年后,母亲总会讲起:那时候让你上高中你不愿意,为这事还哭了,你看要不是你读了高中有这么能考上大学呢?</h3> <h3>  那年春季的一天,去云南的同学们要走了,我们列队去送行。这是全市的一件大事,来自各个学校的即将出发的同学们都将乘坐火车奔赴云南,各个学校送行的同学们举着彩旗,敲着锣鼓列队奔向火车站。女同学们都穿着统一的裙装,这也是文革后我第一次穿上裙子,白色上衣,蓝色裙子,好看得很。我们双手举着彩旗,不由自主地收着当开始发育的胸部。</h3><h3> 列队走进月台,月台上的巨大喇叭轮番播放着那些昂扬的语录歌曲,在音乐的鼓噪下,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兴奋。要走的同学们已经上了列车,每个窗口都伸出好几张兴奋的脸庞,车窗下挤满了送行的家长们,同学们自然地站在第二排挥手着,眼睛里都是羡慕的眼光,都在高声地喊着要好朋友的名字:“记着给我们来信!”</h3><h3> 突然,火车就要启动的铃声响起,巨大的车轮缓缓启动。刹那间,车上和站台上一片哭声,相似生离死别般地痛苦。也许就是这一刹那间,每个人透过模糊的双眼看到的只是未知恐惧,一切都无法挽回。巨大的车轮压碎美好的梦想,滚滚向前地冲进残酷的现实之中。</h3><h3> 远去的列车,戛然而止的歌声,把每一个人拉回到现实之中。家长们互相搀扶着走了,我们依然排着队举着旗帜往学校走去。下雨了!也许是太多的眼泪升腾上天空,又汇集更多的哀伤一起落下,头发湿了,衣服湿了,裙子也湿透了黏在了身上,少女般的轮廓第一次展现出来。我一手扛着旗子,一手扯着黏在身上的衣服和裙子,想让青春继续藏匿,已经顾不得眼泪、鼻涕和雨水糊弄的满脸都是。这便是十六岁我们经历的第一个成人礼。</h3><h3> 回到家里依然伤心,而曾姨则忙不迭的给我换衣服,开始发育的我不让曾姨触碰我。曾姨数落我:还不好意思让我看了?你生下来光着身子就是我抱着你,现在长大了?好!我们幺姑娘长大了.....</h3><h3></h3> <h3>  对于我来讲,成长的不只是身体的变化,更多的是内心在积累着撕裂的思想和难以言表的疼痛,而我更想知道是这种痛来自哪里.....</h3><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