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视连续剧《往事勾沉》(第三十三集)

国亮

<h3><br></h3><h1><b>我的母亲姐妹太多,家境贫寒。虽然她沒上过一天学,大字识不了几个;但她天生继承了她奶奶的天赋,生来就像是块说故事的料。她的故事讲得那是眉飞色舞,抑扬顿挫,头头是道,引人入胜,而且非常有画面感。望着母亲那两片巧舌如簧的嘴唇和手舞足道的神态,我常常羡慕地想,母亲真像个天才的演说家;她那绘神绘色朴实而感人的语言丝毫也不亚于街头巷尾那些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不同的是,母亲的手里仅仅少了块惊堂木。而且她每次给我讲故事时,像是一位炉火纯青的画家,用那优美娴熟的语言线条,在我眼前勾勒出一幅幅形象而生动的图画;那画面非常有层次色彩与立体感,让我如临其境,深陷其中,看得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地将我吸引。在这之前,我的头脑如同一张白纸,充满幼稚和疑问。而母亲一家的故事一开始便向我展示了一幅幅真实感人而又触目惊心的画面。我从这些充满动感的画面中,看到了母亲一家活生生的生活片断,这里有欢笑,而更多的是眼泪与悲伤。我渐渐地理解"万恶的旧社会″和"黑暗的旧社会″以及"暗无天日的旧社会″这些词语的真正含义了;它并非夸张,而是实实在在是那么回事,令我感到震惊。母亲的故事彻底颠覆了我由来已久的疑惑;我越来越清晰地发现,母亲所处的那个社会是一个恶人当道政府腐败无能,好人受气受欺压凌辱的社会。并且我为生活在今天的新社会感到幸福和荣幸。</b></h1><h3><b><br></b></h3><h1><b>第三天晚上,在我的再次央求下,母亲的故事又开始了:</b></h1><h1><b>"唉,儿子哎,你们这一代人啊,真幸福呢,享党和毛主席的福。妈那20年呀,真是不晓得怎么过来的?″母亲深有感慨地说着,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她缓慢地抬起了头,目光平视着窗外幽静的夜色,静静地凝视着远方,勾起了她20年前的往事回忆:</b></h1><h1><b>"你三姨结婚后的第二年夏天,世道就变了。村上的乡亲们每天都议论纷纷,慌慌张张的,说是日本人打到中国来了。还说啥早几年就占领了我国的东北三省,叫什么滿洲国来着,让一个叫溥仪的前清皇帝当他们的狗。有个村上在城里教书的教书先生还好吓人地说,今年七月七号,日本人在北京城外一个叫芦沟桥的地方和国军的部队打起来了,打得好凶啊。现在已经占领了北京城,说不定很快就会一路打到河南来了。搞得乡亲们都人心惶惶的,每天都在说这件事。而且还说国军虽有八百万军队,但武器没日本人的好,飞机军舰都少得可怜。而那日本人的飞机一来就像是天上的烏鸦,黑压压的一片,把天都遮住了;那坦克一来就像地上的蚂蚁,成群结队的。所以啊,国军一败再败,一退再退,真是兵败如山倒啊。照这样打下去,中国还不晓得会不会亡国?蒋总统的主席还不晓得当不当得成?这教书先生又说了,原来共产党的红军改成了新四军和八路军,虽然他们作战很勇敢,可也是武器差,装备落后。而老蒋呢,一开始还处心积虑地要灭了八路军新四军。说什么攘外必须先安内。你看这不是胳膊往外拐,帮日本人的忙吗?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呀!而且这小日本来势凶猛,净胡说些什么帮中国人搞东亚共荣圈,建立王道乐土和中日同文同种的鬼话,说得他奶奶的比唱的还好听。连三岁的小孩都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听报纸上说,小曰本还派来了许多什么开垦团,到我国的农村安家落户,开荒种地啊。他们就是要霸占中国,灭咱们老百姓的种啊。这些野兽般的日本强盗,听说他们不但武器好会打仗,而且到了一个地方,就实行什么三光政策,丧尽天良,烧光杀光抢光,强奸妇女,连60多岁的老太婆和10来岁的小闺女都不放过,真是无恶不作啊。而现在中国又穷又落后,又有谁能治治这些凶恶的日本人呢?″</b></h1><h3><b><br></b></h3><h1><b>"听了这些消息,想到自已巳经有14岁,想起家里几个沒出嫁的姐妹们,夜里都睡不好,经常做恶梦,继母也曰夜为我们几个女娃担心,可真是叫人担忧啊。″</b></h1><h3><b><br></b></h3><h1><b>"果然,到了第三年春节刚过,日本人真的打到河南来了,并听说占了好多城市。焦作已有曰本军队驻扎了。离我们村不远的博爱县也来了一些日本军队,修起了不少碉堡壕沟,布起了铁丝网。还成立了什么宪兵营,皇协军,县公署,警察所,警备队,便衣队,维持会,会长就是原来的县长。他们一来到博爱县,就干了许多坏事。我们村的保长也三天两头在村里敲锣打鼓地宣传,乡亲们,皇军说了,以后每个上了14岁的成年人都要统一办良民证,不办的就要被当做国军或共党份子抓起来枪毙。还说,以后要定期向皇军交粮食交棉花,不交的要以抗日份子抓起来坐牢和枪毙。"</b></h1><h3><b><br></b></h3><h1><b>"唉,自从老日本一来,日子可不好过了。老乡们每天担惊受怕,搞得人心惶惶的。征粮啊,修工事修砲楼啊,给日本人当苦力啊,饭都吃不饱,还要挨皮鞭和枪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特别是那些家里当国军和八路军的,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儿子回来被抓和受牵连。″</b></h1><h3><b><br></b></h3><h1><b>"我有个远房亲戚兄弟死得好惨。那天夜里他刚刚躺下,突然听见有人大声敲门砸门,还叽里瓜啦地讲着外国话,骂骂咧咧的;他衣也顾不上穿,穿着件红兜兜,胆战心惊地下了炕,刚一把门打开,原来是几个日本兵闯了进来。他慌忙问,太君,你们找我有事吗?那些日本兵看到我兄弟穿着件红兜兜,就以为他是八路军。一个戴着眼晴当官的日本人瞪着像金鱼一样圆鼓鼓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老半天,望了望屋子四周,然后讲着生硬的中国话凶恶问了句,你的,良民证的,有。接着,他手指一挥,几个日本兵冲进屋里屋外到处翻箱倒柜,找了起来。我兄弟一听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只18岁,天生胆小怕事,从沒出过远门。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日本人闯进家里,从沒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两腿发抖,连忙说,有,有。连忙从屋里找出良民证,递给军官看。这日本军官接过良民证,低着头,眯得像老鼠一样的眼睛看了看,又看了看我兄弟。然后用右手两个手指叉开,做了一个八字形状,皮笑肉不笑地问我兄弟,你的,八路的,明白。我兄弟一听,脑袋连忙摇得像泼浪鼓,结结巴巴地答,太君,我只是个种地的,我不是八路,也从来沒见过八路。那日本军官听了气得脸上的横肉成堆,嘴角的山羊胡须翹起,塌陷的酒糟鼻子长长的哼出一声,嗯!一一你的,良民的不是;中国人大大的坏,死啦死啦的。然后,拔出腰上又长又亮的东洋刀,朝他胸口猛的一刺,我的兄弟啊的惨叫一声,就这样被日本人活活刺死了,血溅得日本军官一脸,流滿了一地。幸好他还是单身汉,一个人住。不然,曰本人会杀了他全家。后来,野兽一样的日本兵还是把他的房子点了把火烧了。″</b></h1><h3><b><br></b></h3><h1><b>"日本鬼子好狠毒啊!"我充滿仇恨,咬牙切齿地说。</b></h1><h3><b><br></b></h3><h1><b>"是啊,他们简直就是强盗是魔鬼!″</b></h1><h3><b><br></b></h3><h1><b>"妈,那我三姨的那个土匪老公呢?″我问母亲。</b></h1><h3><b><br></b></h3><h1><b>"他呀,″提到土匪姐夫,母亲气得直咬牙:"日本人一来,他就当了汉奸了,参加了什么皇协军21师,当了一个小小的排长。你外公当场就气得吐血,大病了一场。我爹说,这可比当土匪还遭乡亲们恨啊!这可是给曰本人当狗啊,帮这群强盗坑害咱中国人。我一家的面子往哪儿挌呀。你外公从此给全家立下毒誓,谁也永远不能去皇华庭家。"</b></h1><h3><b><br></b></h3><h1><b>"我继母生下最后一个女儿我的九妹,一年以后,因为皇华庭你外公生气太多就活活给气死了。撇下继母和我们姐妹五个,幸亏有我爷爷在,资助全家生活。要不然,继母只有带我们出去要饭了。"</b></h1><h3><b><br></b></h3><h1><b>"我还听那教书先生在村里和乡亲们说,日本人来我们博爱县,可真是坏事干尽啊!38年大年过后刚开春,在东金城,就烧毁房屋一百多间,杀死无辜百姓一百多人。在上屯村,有18个老乡从李封推媒回来,路过一座叫做什么18孔铁路桥时,被狗日的日本强盗抓住,把煤车拉在一块用火点着,强行把他们一个个推进火里活活烧死,真是畜牲还不如,丧尽天良啊。在东矾厂村,日本人扫荡山区,一次就烧死躲在山洞里的老乡120多人。在柏山村,从北到南,小日本就烧毁了乡亲们的房屋1700间。在寨卜昌村,日本鬼子扫荡放火烧了三天三夜,一片火海,2000间房子全都烧沒了。在博爱县一个叫磨头的地方,日本鬼子圈地1万多亩,20多个村庄5000户的1万多农民失去土地,那些靠丹水浇灌的大片良田,因缺水而绝收。在南关材,520亩小麦刚扬花,就被日本军队割去喂马。日军为净化铁路,沿铁路两侧的竹子和玉米统统被砍割,农民食物无依,生命难保。″</b></h1><h3><b><br></b></h3><h1><b>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心里既愤怒又害怕,不禁为母亲有些担扰,我问母亲:</b></h1><h1><b>"妈,日本鬼子这么凶,那你见过他们吗?他们欺负过你和姨们吗?″</b></h1><h3><b><br></b></h3><h1><b>母亲的目光与我的目光对视了一阵,从我的目光里,机灵的母亲似乎看出了我愤怒后面的胆怯;她认为她的故事吓着我了,因为我毕竟是个孩子。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像为我压惊。边摸边说:</b></h1><h1><b>"儿子哎,妈的故事吓着你了吧?本来这些我都不该告诉你的,可妈话闸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这日本鬼子也太可恶了,妈好恨啊。唉一一,″她叹了口长长的气继续说:</b></h1><h1><b>"儿子哎,我说刚才你问妈见没见过日本鬼子?妈只听说过沒见过,如见过妈那时是个小女孩,那可就遭殃了。我几个没出嫁的妹妹也都沒见过。"</b></h1><h3><b><br></b></h3><h1><b>我又问"妈,那鬼子来你们村扫过荡没有呢?"</b></h1><h3><b><br></b></h3><h1><b>"怎沒来过呢,我记得好像是十天半个月来一回。说起扫荡啊,这事你三姨可替我们担心,她嘱咐过那土匪丈夫,看在姐妹的份上为我们通风报信。这皇华庭也还有一丁点儿中国人的良心。每次他得到日本人要来我们村扫荡的消息,他总是偷偷派人连夜骑马赶来告诉我们,并到他家暂时躲一躲。继母和我们知道后,赶紧先挨家挨户地把鬼子扫荡的时间告诉村里乡亲们。然后回到家里,把能带的东西大包小包包好。半夜三更准备出发,因为河南土匪多,继母怕我们遇见坏人。她为我们姐妹几个打扮成老太婆模样,穿着破旧衣服,头上扎个布头巾,包着辫子,脸上涂着锅末灰,丑不拉鸡的。因为鬼子扫荡一般是早上八点左右到村里,所以我们全家连觉都顾不上睡,就连夜摸着黑走出村子,像逃荒一样,朝你三姨家赶去。你三姨家离我们村有十里多地,我们到她家时,走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天还沒亮。一到她家,你三姨就张罗着我们睡觉,我们走得又累又困,一下就倒在炕上都睡着了。"</b></h1><h3><b><br></b></h3><h1><b>"不过,我们在你三姨家不敢久留;因我们都是姑娘家,一是呆久了不太方便,这个皇华庭见了我们姐妹几个色迷迷的;有时还对我和我六妹调情,讲丑话。有好几回吓得我和你六姨赶紧跑开。你六姨告诉我,有回她在你三姨家,去茅坑方便,就发现好像身后有人跟着她;但她又内急了,只好匆忙往茅坑跑。谁晓得刚一出来,皇华庭就悄悄从她身后把你六姨紧紧抱住,并用左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右手在她身上不停地乱摸。你六姨吓得像魂都丟了半截,想叫又叫不出声。皇华庭却嘻皮笑脸地说,六妹,你好漂亮啊,可把我想死了。你六姨拼命挣扎,嘴唔唔地叫着,但毫无作用。皇华庭继续说,六妹你太见外了,姐夫就是自家人啊,姐夫早就喜欢上你了。只要你不说,姐夫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正在这时,你三姨见你六姨这么久不见回来,她晓得皇老八的德性,不放心你六姨,一路叫着你六姨的名字找了过来。皇华庭这才放了你六姨躲了起来。看着你六姨一个劲地哭,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说;你三姨也猜出了八九分,但也拿皇华庭沒办法。七八九妹她们还小,她们倒沒事。我和六妹心里很不踏实,但又不敢和你三姨说,怕影响她们夫妻感情。二是要回村里看看,家里还不晓得让鬼子遭踏成什么样子了?唉,儿子哎,你还小,很多事还搞不懂。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啊,当女人真难啊!鬼子一来扫荡,我们实在不想去你三姨家。所以,以后鬼子来扫荡,我们再也不敢去你三姨家了。继母只好带着我们姐妹五个去你大姨二姨或者四姨家躲躲。″</b></h1><h3><b><br></b></h3><h1><b>"我们在你三姨家只呆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跟着继母回村了。我们回到村,到家里一看,我的个妈呀,家里虽然没烧掉,可真是翻了个底朝天。吃的用的全都抢光了,院子里一地的鸡毛鸭毛。最无聊的是我们揭开空空的米缸一看,里面臭气熏天,屙滿了屎和尿。你看日本人好可恶啊!"</b></h1><h3><b><br></b></h3><h1><b>"铛!铛!铛!......″这时,我床边的小闹钟响了起来。</b></h1><h3><b><br></b></h3><h1><b>母亲看了看时间,连忙对我说:"儿子哎,九点了,你还沒洗脸洗脚,明天你还要上学。今天不讲了,快去到厨房洗脸洗脚,灶上旁边有热火罐,用勺子勺出来放在脸盆里洗啊。你也不小了,自已的事自已做。虽然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可我从不惯坏你。听话,快去。可要把脸洗干净点啊,那手和脖子上都要打点肥皂才洗得干净呢。″</b></h1><h3><b><br></b></h3><h1><b>母亲真是说得我心服口服,我连忙"好,好,好。″满口答应着,站起来朝厨房走去。</b></h1><h3><b><br></b></h3><h1><b>我很快打好水洗完了手脸和脚,脱去衣服鞋袜上了床。母亲却还在床边等我,见我钻进被窝,她也陪我睡了一会儿。沒多久,我在母亲温暖的体温陪伴下睡着了。</b></h1><h3><b><br></b></h3><h1><b> 本集完,谢谢观看。</b></h1><h3><b><br></b></h3><h1><b>(国亮原创,欢迎指导,谢绝侵权,敬请原谅。)</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