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是那么的匆忙，瞬间化作了我的追忆。不经意地触及到有关你的记忆，温馨、甜蜜、感动，更多的是痛彻骨髓的自责。“后妈”历来都是恶毒、刻薄的代名词。年少轻狂的我无端对你充满敌意，故意与你作对。未曾料到我的无知、任性和自私竟然导致你的生命如风般飘散，这成了我永远无法弥补的过失，是我永远的遗憾与心痛。
——题记 农历腊月15是你的生日，我将永远铭记的日子。餐桌旁，爸爸默默地摆着碗筷。在灯光的折射下，他眼角闪亮的泪花清晰可见。自从你走后，爸爸变得沉默寡言，苍老了许多，才四十出头的人乍一看都五十好几了。他常看着你的照片黯然神伤。我知道你的离开给他带来的打击，为了责任，他不得不努力活着，照顾好这个家。我很难过，我知道他因为思念你而日渐憔悴，可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露丹，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你邀上各位长辈，尽情地吃好，喝好……”爸爸斟酒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哽咽。一旁的我情不自禁地搂过尚不谙世事的弟弟，望着铁盆里未燃尽的冥币，泪奔涌而出。 还记得当年爸爸第一次带你回家，那时我13岁，你24岁。你清爽、不娇气，脸上是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如果你不是以“后妈”这样的身份出现，我肯定会立即喜欢上你。可历来对“后妈”的偏见，你那干净无邪的笑靥竟令我感到厌恶。爸爸和妈妈离婚才半年的时间，便移情别恋、另寻新欢，并且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女孩，我实在难以接受。当你热情地招呼我，并送我见面礼的时候，我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没有接你递过来的礼物，径自回了卧室。见你手足无措，尴尬地愣在那儿，我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你。我想你当时的心一定很疼吧。我悄悄看了你送我的礼物，是一套我非常喜欢的休闲装。可它是你送的，再好，我也不稀罕。固执的我把它塞进了衣柜的角落。 我不要后妈，我知道自己是令父母复婚的最好筹码。于是我怂恿爷爷奶奶给爸爸施压，爸爸被逼无奈，终于冲着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反对他再婚的爷爷奶奶吼道：“能复得了婚还用离吗？刘欣已经跟有钱人跑了，是她要离的。”爸爸的话不亚于重磅炸弹，把我们都震得呆若木鸡。我的大脑瞬间空白，我无法相信我最爱的妈妈居然抛弃了我。我的泪如断线的珍珠，嘀嗒、嘀嗒，肆无忌惮的滴落到地板上，伴着清脆的碎裂声，满地生花。 你同样承受着来自亲人的巨大压力，和爸爸悄悄领了结婚证，没有亲人的祝福，没有热闹豪华的婚礼。这一直是爸爸觉得最欠你的。所以向你承诺，你的三十岁生日定给你一个快乐的生日宴，可是你却没有等到。 你勤劳、朴实，有了你的家，干净、整洁、温馨。不管多忙多累，你总是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连一向争强好胜的奶奶也忍不住夸你，可我却不然，只因为你是后妈。 一次，我放学回家很晚，你柔声细语地叮嘱我：“小小，以后放学早点回家，别在路上逗留，好吗？别让家里人担心。”“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我硬梆梆地扔给你一句够呛的话。你浑身哆嗦了一下，无言的转身。你的身影是那样的落莫无助。可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对你的伤害，反倒把你的痛苦当作我胜利的笑料。 我自己不小心碰伤了额头，却在奶奶面前添油加醋地说是你给弄的。我知道温柔的你不是奶奶的对手。果然奶奶生气的指着你的鼻尖大骂你心狠手辣。你微弱的辩解却引来了奶奶更严厉地唾骂“难道是小小说假话罗。她只是个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知心疼啊！我们老的还没死呢，你就折磨孩子了。”你委屈得失声而泣。“还哭呢，自己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欺负小孩，有本事你冲我老太婆来呀！”奶奶骂骂咧咧地进了房间。我得意地冲委屈掉泪的你做了一个鬼脸，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不管我们怎么对你，可你却以德抱怨。我真的很佩服你那唾面自干的忍辱负重精神。 你对我很好，可我却从不领情，我总觉得那是你做给别人看的。自古以来，后妈就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是坏女人的化身。你的好决不是发自内心的，是伪装的。我一直这样认定。所以经常惹你生气，挑拨你和爷爷奶奶之间的关系。因为我知道爷爷奶奶最疼我，他们永远偏向我，这点你和我没得比。你可以抢走我的爸爸，可你抢不走我的爷爷奶奶。每次见到奶奶指责你，我都会有一种胜利的骄傲感。 一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听到你们房间有说话声，还有你的抽泣声。小妖精，准在我老爸面前告我状了吧。好奇心促使我贴门偷听。“程志，我好累！真的，我不遗余力的孝敬你的父母，照顾小小。可他们为什么总不领情呢？原本认为只要我们相爱就会幸福，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障碍呢？”“露丹，对不起！我知道你很辛苦，受了很多委屈。小小不懂事，父母年纪大了，别和他们计较，好吗？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爸爸尽力安慰你。“我不怪他们，或许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我会努力的，时间会改变一切，我们会好起来的，对吗？”我仿佛看到了你期盼的眼神。 其实我早就感动于你做的点滴。只是倔强的我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自从你怀孕后，便辞职在家安心养胎，在外人看来是这样。而你却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你的厨艺很好，吃着你精心准备的一日三餐，穿上还残留你气息的干净衣服（你说洗衣机容易把衣服搅坏，所以你总是坚持手洗）。我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贪婪地享受你为我做的一切，却总不回报你的苦心，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你肯定特失望吧。 奶奶突发心肌梗塞，即将临盆的你拖着臃肿的身体，奔波于家和医院。尽管我们都很努力，几天后，奶奶还是扔下我们西去。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要照顾年迈的爷爷和叛逆的我，支持爸爸的工作，还要呵护尚在襁褓中的弟弟。沉重的生活负担过早的让你的容颜褪色。 去年，我备战高考参加了补习班。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天气出奇的寒冷。临放学时，下起了冬天罕见的大雨。你赶来为我送伞。我接过伞赌气地走了，我不喜欢你来学校，我不想让同学们知道我有一个后妈。我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也没有注意到红绿灯。突然一束光亮剌得我睁不开眼，一辆小轿车疾驰而来。我吓得迈不动步子，大脑倾刻间失去了指挥力。只感到背部被人猛力一推，我跌跌撞撞倒向路边。“嘭”身后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沉寂。震得我浑身哆嗦。当我回头，你已被撞向几米开外，那刺眼的红差点让我昏厥。我不顾一切的奔向你，“妈妈”从没叫过你阿姨的我如今叫妈妈却异乎顺畅。抱住浑身抽搐、满身鲜血的你，用力的摇晃。倾刻间，你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流了一地。洗涮着我的自私与任性。剧烈的痛楚包裹着我的心。我知道你听懂了我的忏悔，我分明见到弥留之际的你，眼角有泪滑落。你安详地闭上双眼，手无力地垂落。“妈妈”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天际，在城市的上空回荡……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何公婆和小小还是那样排斥我。我感到很累，在这个家，我举步维艰。没想到做后妈竟这么难，除了要加倍的付出爱心，还得有耐心。我想小小是沉浸在父母离异的悲痛中无法释怀。她与我做对是渲泄内心的不快吧。我不会和她计较的。” “近段时间，我发现小小对我的敌对情绪缓和了许多。虽然她还是不肯叫我什么，但她不再无中生有的在公婆面前搬弄是非。她的这一变化激励着我。我要加倍努力。” “我怀孕了，很犹豫要不要这个孩子。我怕新生命的到来会加重小小的心理压力，想等她再大一点。可医生说我已经人流了两次，再不要的话，恐怕会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我真的很为难，程志也坚持要。我知道他不想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力。要吧，只要我对她好，她应该不会感到孤独的。” “儿子摔倒了，小小极轻柔地扶他起来。我心里简直笑开了花。小小其实是个挺有爱心的孩子，她对弟弟很好。我以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小小也挺可怜的，她妈妈离婚后只来看过她两次，平时也没有电话。我知道她心里的痛楚。我一定加倍爱她，关心她，让她感觉在这个家，她是非常重要的一员。” 整理你的遗物，我发现了记录以上这些话的日记本。你的字里行间倾注了对我的爱，非常感谢你，是你溶化了我冰冷的心，教我学会珍惜身边的亲人。今天是你三十岁的生日，你走的时候，刚过了生日。你离开我们都快一年了，可我依然感到你的存在。你走了，留给我刻骨铭心的痛和悔恨。都是我的任性害了你，也伤害了爸爸。放心吧，我知道你有太多的不舍与过牵挂，安息吧，妈妈！我会照顾好爸爸和弟弟。 这是根据一个真实故事改编的，写于2010年。本文的图片来自网络，在此特向图片的作者致敬。如觉不妥，请留言，我必更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