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镜头和画笔下晚清民国初的舟山

贝贝舟

<h3>  自从16世纪新航路开辟后,舟山群岛,这个东海上的明珠,在中西交往中逐渐成为一个繁荣的国际贸易口岸。西方许多外交家、旅行家、航海家、科学家、商人、远征军将士和传教士,把舟山当作进入中国的重要通道,并且撰写了大量游记、回忆录和信札等文本,记载舟山的风土人情以及在舟山的见闻和感受,旨在向西方传达舟山的形象及中国的形象。</h3> <h3>鸦片战争后,宁波被迫辟为“五口通商城市”之一,成了来华新教传教士的云集之地。舟山作为宁波的外港,也就成了与西方文化接触的最前沿。许多传教士把舟山群岛作为进入中国内陆的跳板和中转站,往来穿梭于舟山和宁波、上海、香港等地之间。传教士们在舟山游历和传教期间,与普陀山上的僧人、香客、隐士等进行了广泛接触,并撰写了大量游记、回忆录和信件,为我们留下了当年普陀山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献。</h3> <h3>外国传教士在舟山定海(1910-1930年照片)</h3> <h3>1931年的沈家门,青龙山上的天主堂。</h3> <h3>大航海时代以来的中西文化交流引发了欧洲人对中国文化艺术的兴趣与热情,催发了17至18世纪的欧洲中国热。欧洲对中国的关注与兴趣逐渐增加,并在艺术中引入中国图像。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与潮流中,英国也开始出现表现中国题材的画家。而最早多方位描绘中国图像的英国画家当推威廉·亚历山大。他是1793年英国马戛尔尼访华使团的随团画师,在访问中国期间,他用画笔记录下中国的方方面面,主要为带有情报信息的中国图像与表现中国社会风情的画作。</h3> <h3>威廉·亚历山大自小热爱绘画,他于1784年至1791年在英国皇家美术学院学习过7年绘画,有扎实的绘画功底,尤其擅长水彩画,曾得到过院长乔舒亚·雷诺兹的赏识。他毕业一年后被老师朱利叶斯·西泽·尹博森(Julius Caesar Ibbetson,1759-1817)推荐给马戛尔尼大使作随团画师。亚山历大在访问中国期间作了大量实地写生,他在1794年从中国回英国后,又根据在中国所画的速写与素描创作了一批有关中国风情的水彩画,部分画作制作成版画。他在1795-1800年间在英国皇家美术学院展出的14幅作品中,有13幅是中国题材。亚历山大出版过两本关于中国的书,即《中国的服装》(1805年)、《中国人的服饰和习俗图鉴》(1814年)。《中国的服装》1805年装订成册由威廉·米勒在伦敦出版发行。这部书收录48幅用腐蚀凹版印刷的版画,以人物画为主,亦有风景,每张画都附有亚历山大写的说明文字。《中国人的服饰和习俗图鉴》一书也收录了50张图片,其中48张图是人物画,表现中国社会各类人物和社会风俗,每张画也都附有亚历山大的说明。亚历山大后来还曾在英国皇家军事学院教授过风景画,成为英国皇家古文物学会的会员,担任过大英博物馆古文物部的助理馆员。他在49岁时逝世于老家梅德斯通。当地博克斯利教堂为亚历山大做了一块墓碑,用简洁的语言总结了他一生的成就:他于1792年随一个大使团去到中国,并且通过他画笔的力量,将中国的习俗比以前更好地介绍给了欧洲。他的作品表现出丰富的情感和有关艺术的知识。他性情温和,平易近人,仁厚友爱,并且具有圣洁的人格,耐心地等待由福音书所带来的名声,荣耀和不朽。他于1762年4月10日生于梅德斯通,并于1816年7月23日在那里去世。威廉·亚历山大是马戛尔尼使团中留下画作最多的画家,他努力创作了数以千计的绘画作品,加上他回英国后整理重新创作的有关中国的图像,总计达大约3000多张。他绘制的中国图像,成为18世纪末和19世纪英国人乃至欧洲人观看中国社会的一个窗口,也的确让欧洲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地更加直观地观看到中国的社会风情。这些图像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同时也是研究中英交流史及乾隆后期清朝社会的重要历史资料。</h3> <h3>亚历山大还在舟山、北京及运河沿岸的兵站等地观察,画了若干张有关士兵、兵站等军事题材的绘画,这些绘画向英国提供了有关中国军队及武器、兵站等方面的视觉图像,虽然亚历山大本人不一定了解本松和帕里什所带英国政府关于收集中国军事情报的秘密任务,但从英使团配备64门火炮、随行人员中所带50名炮兵和步兵的安排中,他也应该知道了解中国军事的重要性。因此他对士兵、兵站、武器的观察和用图画记录与再现这些军事内容,也就是其画中应有之事。英国使团进入中国浙江舟山港口后,舟山总兵派了士兵陪同使团成员在城中游览。亚历山大画了《舟山的士兵》一画。画中清兵站立,成为画中主体形象,这位士兵右手持火枪,左手握一把刀尖向前的腰刀。士兵的背后是个兵站的建筑物,一队士兵整齐地排列着准备执行军礼任务,画的左边是海水。士兵的衣服、帽子、鞋子、火枪都画得很细致。这幅画由亚历山大自己写下了一段说明和评论,他说,中国军队在训练上相当差,军队的力量仅仅存在于数量上,由于对军事序列的无知,军队在战斗中不可能得到补偿,战争的胜利“仅寄希望于士兵个人的勇气”。而军装相当累赘,南方士兵穿着简直要窒息。他画的《兵器陈列架》,类似于一张静物画,展示清军步兵、骑兵、炮兵和弓箭手所使用的各种武器,在靠近城墙的军事哨所、武器库和卫兵军营里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兵器陈列架。关于火枪的使用,亚历山大还画了一张《手持火绳枪的军人》。揭露军人所戴头盔虽然看上去很威风,却是用多层硬纸制成的,士兵的枪看上去是葡萄牙人介绍给中国的老式火枪。虽然火药在中国发明比欧洲早,但火药在中国主要用来做礼花礼炮,对火枪的设计也远远落后于欧洲人的。英国使团带给清朝宫廷的礼物中的连发式火枪、榴弹炮、铜炮、军舰模型,并未引起清朝官员和皇帝的重视,由此可见清朝官员对外国军事力量的变化毫无敏感性,而相反英国军官以至画家均在细致研究中国的军力的军事装配,这形成鲜明对比和不对称性。</h3> <h3></h3><h3>亚历山大所画中国题材绘画作品,内容很丰富。英国使团进入中国后,经过浙江、山东、河北、江苏、江西、广东等省市。经过的岛屿、河流、村镇和城市,有舟山、定海、登州、白河、大沽、天津、通州、北京、古北口、热河(承德),并沿运河航行,路经温榆河、汶河、微山湖、黄河、长江、钱塘江、鄱阳湖、扬州、苏州、杭州、常山镇、南赣府、南安府,最后抵广州出海返国。英国使团虽然经过的是沿海诸省及运河沿途,但南北跨度大,民俗异彩纷呈,亚历山大虽然在运河终点杭州被马戛尔尼安排去舟山登上英船,未能从陆路到江西、广东省域参观,但他毕竟随使团参观了不少地方。他创作的绘画,除了有关军事题材外,另一部分即是有关民风民俗、百姓生活的内容,特别是对直接从事劳动的生产者和匠人、商贩、苦力、刑徒、戏剧杂耍等方面的描绘,揭示了低层民众的生存状态,今天我们从社会学的角度进行解读亦有一定意义。这些作品作为“他者”从另一视角反映中国下层社会状况,也使英国人了解大清帝国的另一番景象。</h3> <h3>1793年(清朝乾隆五十八年),当时世界两大顶尖强国———大清帝国和大英帝国之间开始了第一次正式的国家级官方交往,英国政府以补祝乾隆皇帝八十大寿为名,派遣以马戛尔尼伯爵为全权特使的政府代表团对中国进行访问。舟山是这次英使团访华的第一站。</h3><h3>亚历山大自画像</h3><h3>  随马戛尔尼同行的,有一位叫威廉·亚历山大的画家,毕业于英国皇家美术学院。他在旅途中对中国的山水、人物、建筑、礼俗、军队、交通等做了大量的素描和绘图。</h3> <h3>阿罗姆像</h3><h3>  英国著名插画设计家、水彩画家托马斯·阿罗姆,主要借用威廉·亚历山大的素描稿和画作,重新画了大清国的风景风俗。</h3> <h3>停泊在舟山海面上的英使舰队</h3><h3>  1793年7月,马戛尔尼使团的“狮子”(Lion)号军舰驶入舟山港区的情景。</h3> <h3>停泊在甬江入海口的绿眉毛</h3><h3>  甬江入海口,大小船只争渡,手摇小舢板背后是一艘相对巨大的清代“绿眉毛”,风帆半降,在蓝天碧海间惊艳着。马戛尔尼使团成员在从舟山到宁波的航行途中,一路赞美道:“这一段航路上的风景,无法形容出多么优美动人的了。”</h3> <h3>定海山谷</h3><h3></h3><h3>  画面中央是舟山岛上的山谷地带。山谷中有一个挑担的老百姓在和三个清朝士兵做买卖,还有一支护城的士兵在山谷中巡逻。在英国人的眼中,定海是一个河道桥梁密布,街道热闹整齐,人口繁盛的城市,他们甚至把定海这座城市比作是“东方的威尼斯”。</h3> <h3>定海郊外</h3><h3>  这幅画描绘的是定海城郊一支送亲的队伍,前面两人鸣锣开道,后面举旗掌灯的人簇拥着花轿。桥对岸的屋舍外,有百姓或站或坐,看着热闹。这是一幅壮阔中见秀美的水乡景象:石桥下,有人正撑小船而过;河岸芦苇丛边,泊着乌篷船。远处,是一座高大的牌坊,牌坊后,稻田、瓦房、青山依次渐远。画面里有牌坊、小桥、小船、河水、青山、稻田、庙宇和周围观望的百姓,非常生动细致地反映了舟山老百姓的生活场景。</h3> <h3> 城门是英国使团最初踏上定海见到的第一种建筑。在马戛尔尼使团副团长斯当东的眼里: “城墙高三十英尺,高过城内所有的房子,整个城好似一所大的监狱。城墙上每四百码距离即有一方形石头碉楼。胸墙上有枪口,雉堞上有箭眼。除了城门口有几个破旧的熟铁炮而外,全城没有其他火力武器。城门双层的。城门以内有一岗哨房,里面住着一些军队,四壁挂着弓箭、长矛和火绳枪,这就是他们使用的武器。”但在亚历山大画作《舟山港的南门》中,定海城门要生动得多。</h3> <h3>舟山港的南门</h3><h3>  城门上挂着彩绸,黛色的城楼,飞檐青瓦,有马车和小贩进城,城墙下是几座低矮的房屋,有妇女、孩子趴墙观望西洋景,远处有高塔耸立,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h3><h3>  定海的港口名叫舟山港。在入海口,安装着潮门和水闸的堤防长达两英里,整个开垦的区域种满了水稻,河道交错在稻田之间。定海是中国最东边的城市,因此人们认为有必要在此加强防御以对抗“海匪”。出于这个目的,定海建造了三座兵工厂、两个弹药库和其他一些军事防御设备。这里还有几家公共机构、官员宅邸、政府的票号,还有许多戏院和佛寺,有些佛寺被公认为是中国最壮观、最富有的。</h3><h3>  画家亚历山大对当时舟山老百姓的生活状态进行了描绘。</h3> <h3> 在定海城,英国人注意到了舟山人的穿着打扮,有一幅题为《中国妇女发型与脚的素描》的画作。</h3> <h3>中国妇女发型与脚的素描</h3><h3>  画中,斯当东这样描述:“男女都穿宽松的衣裤,就是男人头戴草或藤制的帽子。男人除一绺长头发外,前额的头发随时修剪。女人的头发整个盘成一个髻在脑后门,在有些古代妇女铸像上还可以看到这种装束。”</h3> <h3>舟山农舍</h3><h3>  这里描绘的是一处上乘的农舍,宽敞的院子里,不仅有农民,还有耕牛、狗和鸡鸭。“定海整个城市和附近的市郊很美丽,农舍在树丛中散布。 ”这是画家眼中定海农舍的一个缩影。</h3> <h3>定海的某条街道一景</h3><h3></h3><h3>  是当时定海南城门至龙须桥一段,也就是后来的南大街,当时已市肆列陈,是定海的主要商业街。画中的街道青石板铺道,两边是两层木楼,其间行人担货往来。但英国军队攻陷定海城后,大部分的商铺都已因遭遗弃而关门停业,英国士兵百无聊赖地守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h3> <h3>定海西门的天主教教堂</h3><h3>  这幅画画于1899年,主体建筑是高大耸立的钟楼,左侧是两层高的教堂,下面是篱笆围着的芭蕉树和其他植物。</h3><h3> 大致写实,略有艺术化,百年后的我们只能窥一斑而猜想全貌了。</h3> <h3>定海塔</h3><h3>  这幅画描绘的是定海城中的一个佛塔。原画出版时对《定海塔》有这样一段说明:“中国人注重遵从道德和宗教的职守。这个国度里到处是各种各样的寺庙。每遇大事,人们必定要去祭祀。除寺庙外,几乎每家每户甚至每条船上,都要供奉自家的小神龛。这座“定海塔”,镏金的塔顶,三层高,每层有八角飞檐,檐角悬有风铃随风作声。塔前,人畜一片繁盛,身穿长袍的和尚正款款地往塔中走去。远远的背景,是定海古城,可见秀美山峦,可见白墙青瓦,山环水绕间有人家。</h3><h3></h3><h3> 英国人看到,舟山是一个佛教圣地,佛塔、寺庙等佛教建筑随处可见。供庙里烧的锡箔和香烛店非常兴旺,当地人大多数是信仰佛教的,而且很虔诚甚至痴迷,佛教氛围非常浓厚。英使团一踏上中国的土地,就注意到了在中国常见的塔。</h3> <h3>定海云谷寺佛像</h3><h3>  画作《定海云谷寺佛像》的题目中文误译为“天后庙神坛”。根据其画面,庙中供奉的大概是送子观音,只是其观音像经画家加工而略有点西洋圣母化,披着白色衣袍。神龛内环绕观音像,还有小的雕像,神情恭敬地仰望菩萨。供桌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雕像,还有烛台、薰香等物品。除观音像外,云谷寺还有无数的佛教壁画、遗迹以及奇珍异宝。和定海其他宗教圣地一样,云谷寺向游客展示了许多珍奇的物品。</h3><h3>  寺庙外,几乎每家每户甚至每条船上,都要供奉自家的小神龛。这座“定海塔”,镏金的塔顶,三层高,每层有八角飞檐,檐角悬有风铃随风作声。塔前,人畜一片繁盛,身穿长袍的和尚正款款地往塔中走去。远远的背景,是定海古城,可见秀美山峦,可见白墙青瓦,山环水绕间有人家。</h3> <h3>天后宫</h3><h3>  清朝时期的定海妈祖庙,供奉的是东海岸边渔民们敬仰的航海神。从画面上看,亚历山大对中国的民俗风情掌握得十分精致。他画男女人物,个头比较矮小,身材比较瘦弱,这正抓住了中国人的身材特征,人物姿态也很传神,中国人特有的那种轻松随和的举止,以及中国布料的质感,都一一被他抓住。</h3> <h3>普陀山佛寺</h3><h3>  画中,描绘了依山而筑的普济寺,雕梁画栋,气势恢宏,诸多清朝官员正在进寺拜佛,寺庙右侧门前立有一座雕刻精美的大十字架。当时,宁波地区的佛庙里掺杂了道教,中国基督徒的家中也暗藏着佛龛和祖宗牌位。由此看来,普济寺为吸引热衷佛儒道基“四教合一”的信徒们,在庙前多架了一座十字架是完全可能的。另外,岛上还有许多小道观,供奉土地、关公、风师、雨师。岛上最重要的神像,除了观音,就是“天后”娘娘妈祖。可见,普陀山并不是单纯的观音道场,同时也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信仰之岛。</h3> <h3>押解犯人</h3><h3>  “枷号”是中国一种传统刑罚。如这幅《押解犯人》,同样的此种刑罚,枷板有轻重,重者不举致死,轻者是象征性的薄板。中国刑罚无不表现出它的任意性。</h3> <h3>在定海用木枷处罚犯人</h3><h3>  画面中,一名清朝小吏押解着定海的戴枷囚犯示众,囚犯跪地接受;而一名孩童在旁托起沉重的枷板,为其减轻负担,方便就食。</h3> <h3>舟山的士兵</h3><h3>  图上画的这个士兵右手持火枪,左手握一柄刀尖向前的腰刀。他手中的火枪是最差劲的,枪筒上还安有叉子。</h3> <h3>战舰</h3><h3>  亚历山大的《战舰》画的是清代水师双桅船,抛锚在宁波附近,船上有很多士兵,但枪眼是假的,帆船很不结实,航行技术是落后的,没有任何手段来确定经纬度。</h3><h3> </h3><h3>  马戛尔尼使团的这次来华使东西方两个大国相互之间有了初步了解,对以后中英关系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马戛尔尼使团在访华期间,对当时舟山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等各方面做了细致的考察,随行画家亚历山大等多名使团成员用画笔详细记录了在舟山的所见所闻。这些记录不仅能够让我们从与中国史料不同的角度来观察当时的舟山,更能让我们感受到1793年舟山在世人面前具有何等重要的地位。</h3><h3>  在英国人意图和中国贸易的想法被彻底浇灭后,四十多年后,英国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国门,第一战就是从定海打响的。</h3> <h3>1840年7月5日,英军第一次进攻舟山</h3><h3>  1840年7月5日,英军第一次进攻舟山。当时英国军队有5艘军舰,3艘武装轮船,31艘运输船到达舟山,攻击定海。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硝烟四起。</h3> <h3>英军第二次进攻舟山</h3><h3>  英国璞鼎查爵士率领舰船37艘、陆军2500人再战舟山,第二次攻陷定海。英军第二次占领舟山,共4年10个月(1841年10月—1846年7月)。定海三总兵与五千清军将士全部殉国。</h3> <h3>以上部分照片和说明文字由中共舟山市委党校王文洪教授提供</h3> <h3>渔船渔夫</h3> <h3>官船</h3> <h3>水师船</h3> <h3>码头</h3> <h3>可东见之助《舟山岛画卷》</h3><h3>《舟山岛画卷》(局部) 作者:可东见之助 1942年 藏日本早稻田大学  </h3><h3>可东见之助(1903-1947),日本千叶县人,家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兄弟七人,家境贫困,少年时投靠表亲,学成裱糊匠手艺,并对绘画发生兴趣,染及各类艺术和文化,绘画与写文并举,在各类新闻杂志上发表文章和插图,有人评价他是“雕刻、油画、剪影画等样样能行的三头六臂的才子”。1935年担任《映画情报》主编,1940年被日本政府以特派员和从军记者的身份来到上海,在上海的日文报纸《大陆新报》发表大量的从军见闻记、随笔和漫画,内容大都是描写当地百姓生活和风俗。《舟山岛画卷》就是他在1942年到舟山时所见所闻用画笔记录舟山民情民风的场景。</h3><h3>抗战胜利后,可东见之助被国民政府征用为《改造日报》编辑,1946年报纸终刊后返日,终因生活贫困,留下三个儿子后与妻子女儿自尽,年仅44岁。</h3><h3>《舟山岛画卷》由普陀政协文史办胡瑞奇先生供图,画卷作者所书文字由留日学者毛久燕译助。</h3> <h3>舟山岛画卷</h3> <h3>作者在画中注明:定海码头之景。“海面上飞翔的海鸟,带去我吧。” </h3><h3>画卷开首,一条叫阿波丸号日本火轮冒着烟,这艘看似客货两用的大船从图的右侧(东边)过来,它在岛与岛之间黄浊的海浪中行进。可东见之助这样描述道:船进入舟山群岛,浑浊的海域处,打着大旋涡(船舟山群島に入る,黄濁の海到る所,大渦巻ふり),这样的汉字意思,我都能猜到几分。不过,作者在画上写着:阿波の鳴戸を思い出す,ゴウゴウと海鳴りすさまじ。我就不知所云了,多亏留学在日的久燕小妹帮助,她的译文说,这是作者想起家乡的阿波海峡,隆隆地海鸣声惊人。</h3><h3>  似乎听到一声鸣响,告诉火轮已抵达舟山岛定海港。</h3><h3>  靠在定海港岸边的是一排排简陋的木帆船、舢板与低矮的房子。然而,当年衜头横街上却是人来人往,挑担的,买货的,挎篮的,一片繁荣景象。不远处有人戴斗笠冲着堤岸小便,船上有人正张帆开船。近处还有个老者拿着根烟枪,观海景,看轮船缓缓驶来。也许这位老者刚从附近唯一一家二层楼客栈出来。</h3> <h3>定海码头</h3> <h3>码头苦力的食欲</h3> <h3>定海城内的街</h3> <h3>也许这帮登陆的日本人或者说作者可东见之助就住在定海旅馆。</h3><h3>从图上看,定海旅馆也许是舟山最高的建筑,如同四十年前舟山旅馆,说不定就在舟山旅馆位置上,望南看去,是东岳宫山,山顶有庙,也有信号杆。望东看,越过定海城民宅上的黑瓦屋顶,山峰叠嶂。作者写道:“定海飯店の屋上より見たる青畳頭山山頂の黒き突起は倭寇の烽火塔ふり”可见青垒头山顶上黑乎乎的突起部分是烽火台,那是当年倭冠侵扰舟山时作报信用的。</h3> <h3>定海饭店屋上</h3> <h3>目光移向左侧的图案,作者在图上说明:“青畳頭山麓塩城砲台元遺跡、西暦1800年代ロンドン製の臼砲ふり”原来青垒头山麓盐城炮台之遗迹,是西历19世纪伦敦制造的臼炮。</h3><h3>历史的印象“倭”就是日本人。一个日本人会这样蔑称自己国家的人吗?也许,在他的内心词典“倭冠”是指在沿海抢劫骚扰的一切强盗。画作者说,倭寇这么活跃,不管什么船到来,一旦烽火塔举起烽火,山脚下就会得知。</h3><h3>于是,也许是画作者来到青垒头山上,烽火台旁站着的分明是个打着绑腿,穿着黄衣的军人,因为背对着,无法看见他的脸容,他面对定海港,那些在海上扬帆的船只,那些被海水围着的岛屿,可以分得出五奎山、小巨、大巨、盘峙、刺山、凤凰山,以及更远处的摘箬山。</h3><h3>那个面向大海的军人脚边有散落的残砖,可能是烽火台砖碎落所致,烽火台有一大空洞,看起来年代已久,不久便会崩掉。 </h3><h3>我唏嘘不已,遗迹离当年也有一百多年了。那座在杂草中的铁炮,看起来是当年火器中最先进的,居然还在。围着铁炮那高高的土墩已经断塌,海鸥在萧瑟的树丛后面腾起,可见山下就是大海。</h3><h3>这让我想起相似情景的东岳宫山。它原本也是炮台,一百六十三年前,英国人提着来福枪,正是从东岳山第一次爬上中国土地的。而死于这场战争的第一个朝廷命官,也是在东岳山的炮台失守,才跃入梵宫池的。政权在六十多年前更迭后的短短几十年,将居于定海港正中这座唯一孤山毁掉。山体已被水泥墙包裹,几乎占据整个山顶的古建筑消失殆尽。</h3><h3>这座炮台与我整个童年和少年都密不可分。我曾无数次地爬上山,在林子中玩耍,也与画者可东见之助一样,在炮台边眺望大海、街道和行人。然而,东岳山命运与另一座城中孤山镇鳌山一样,已不见山体。</h3><h3>  它们曾是定海的象征,现不复存在。</h3> <h3>青垒头山顶眺望</h3> <h3>青垒头山麓临城炮台</h3> <h3>也许有日本人上岸,作者带他的朋友或亲人走上码头。 </h3><h3>那是个非常晴朗的早晨,或者阳光明媚的正午。他们看到的是,戴着毡冒的苦力在码头边简陋的食摊上喝着汤,或吃碗馄饨。有女士在桌边安静的坐着等饭。有人翘着二郎腿盯着,有人往摊位走来。我猜测作者在画上方是那样写着:码头苦力的食欲很大,需要获得力气,才能将货物搬运上来。久燕说,前句对的,后句说是把食物搬运到胃的底部,好像机器那样(碼頭苦力の食欲 食物を胃の腑に運搬する機械如し)。</h3><h3>  摊位边有理发的,理发师正替罩着白布的顾客刮胡子。作者描述说,码头露天集市的理发店,有镶着金闪闪边的镜子,成为街头风俗剧场高台的豪华版。</h3><h3>作者的目光往城里转移,定海城内的一条街上,作者写道:定海城内的街道,如一张古老的面孔,苍老地(定海城内の街 古老の顔の如し 寂びたり)。可以想象,七十年前的定海,让一个日本人都感到如此古老,如果这座城市保留下来,那有多大的价值。在这幅画中,你可以见到:一个妇女穿着旗袍,挽着篮子,旁边跟着她的孩子;水果摊上,有人在挑枇杷。这是一座拱桥,拱桥对面是拱门形状封火墙。拱桥的一边是挑起帐幔的商店,另一面是居家阁楼或茶楼。我恍然觉得,这是状元桥,只是看不到桥下的流水。</h3> <h3>炮台附近的盐田风景,炮台一个着青衣的年轻女人,在附近晒盐。 </h3><h3>今天才发现盐过去是如此晒出来的,一如家庭作坊似的,“盐田”过去就是一张门板大小,用矮板四周一拦,就做成茶几状的水槽。然后用一竹杆,一头连着桶,海水就能舀上来,然后倒在水槽里,在太阳底下蒸发掉水份,盐就制成了。晒成的盐一堆堆,作者叹道;盐田一带的风景很美,晒盐的姑娘真年轻。</h3> <h3>炮台附近的盐场风景</h3> <h3>图上见一与青垒头炮台上观景壮束相同的日本军人匍在水缸上查看,足见缸有一人高。</h3><h3>那水缸青的、黄的,有龙的图案。绘画者作的说明是:不论哪家都有诺大的水缸,在饮用水缺乏的岛上,下雨的话用于储存雨水。我还是怀疑,城里有井水,山上亦有溪水,用开口并不大的象甕一样的大缸接雨水,似乎并不理想.</h3><h3>可那个时代,谁知道呢?</h3><h3>这是一组舟山风俗的见闻,在日本人眼里可能样样新鲜,一把酒盏,一个盐酱油桶、一篮鸡蛋,甚至一只叫“七面鸟”公鸡,都有惊奇之感。何况是口唇红红的,辫子长长的“舟山岛小娘”。还有那个拿着警棍,戴着“定海自卫团员” 袖章的警员。也许看起来定海人的面相骨格甚像日本人,作者说:“大概是混合着倭寇的血液吧,定海附近的人们容貌体格与日本人非常接近。”(倭寇の血を混ぜれるか、定海附近の人々容貌骨格甚だ日本人に近し)</h3><h3>  第一次听说定海人还“混合着倭寇的血液”。应该说“倭寇”混合着中国人的血液还差不多。二千多年前,本是同根生的,舟山史料还说,是徐福经舟山将五百中国种子带去日本的。当然再推及远些,人类也出自同一祖脉。再远一些,凡生命都是亲家。</h3> <h3>出定海,另一去处就是沈家门。作者写道:从定海出发,舟行二小时余,就可抵达舟山岛的南端沈家门。可能作者方位感有问题,沈家门应该在东边,不是南端。从定海看,太阳每天从沈家门出起来,可能那个可东见之助刚来定海,还没过夜,没看到过定海日出,太阳从南边出,似乎也合情理。</h3><h3>火轮到沈家门,确实要行驶二个小时多。四十年后的舟山岛客轮依然如此速度。小时,父亲带我去沈家门看望祖母时,坐船就要两个小时。那时节,感觉就如穿行在黄浦江两岸。</h3><h3>沿着本岛的海岸行船走,到了沈家门港,先会看到屹立在青龙山上的天主堂。多年前一直是沈家门的标志性建筑,那是1875年,一位法国神父买地建起小圣堂,面积约一亩多点。1928年,又一位当家的神父又买入山地16亩,在山顶建大堂一座。教堂可容纳500多人祈祷。钟楼顶上还有3米高的圣母抱小耶稣的铜像。</h3><h3>在香港新界西贡区有一座乡村教堂,几年前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遗产优异奖,看过那座教堂的照片,好像也不比记忆里的沈家门错落有致的天主堂更漂亮。</h3><h3>登上青龙山,往东眺望是大海,往西可纵览沈家门港全景。各色船只云集沈家门渔港。那艘大船好像不是本地的“绿眉毛”那种,像是从福建那边过来的。看来当时的沈家门码头也在青龙山的天主堂下。</h3> <h3>舟山岛南端沈家门</h3> <h3>想象可东见之助上岸后,拐到了西横塘或哪一条街上,记录了当时街上人们的生活生产的的民情,有的场景少年时还见过,如挑担买豆腐的人,几分钱切一块给你,拌酱油或滚入汤就可以吃了。篾匠师傅的工艺在舟山可能现在还有,但不多了。画中表现用“沈家门臼石”劳作,用于捣制嵌木船板缝的桐油灰的场景,早已经消失。</h3> <h3>沈家门</h3> <h3>可东见之助写道:从沈家门出发,再经过二小时航行,就抵达中国三大佛教圣地普陀山,从短姑道头走步,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善男信女,朝山进香,参拜观音,祈求得到佛的庇护。</h3> <h3>可东见之助从短姑道头上岸,一直到紫竹林,醉心于中国的佛教文化,以诗咏之。最后,他登临佛顶山,描述了千步沙前浪花翻卷,海上帆影片片,岛屿相连,远方海天相接。当他回望佛顶山下的法雨禅寺,在他心中映现的是和尚参惮悟道的静默,听到的是在香火燃起时敲击木鱼的声音。那个如鱼状彩绘的,像是敲击禅钟柱木般的大木鱼,可见东之助是否敲过?</h3> <h3>佛顶山顶海天佛国云扶石</h3> <h3>茶山山顶千步沙远望</h3> <h3>紫竹林</h3> <h3>(以上部分内容转自石声博客)</h3> <h3>定海本土作者连环画《千年定海》</h3> <h3>(以下有关图片转自连环画《千年定海》作者:石一村、平姜艳/图)</h3> <h3>定海镇署</h3> <h3>定海古城自开元年间(713一741年)始建以来,历毁历建,历时千余年。</h3> <h3>明洪武十三年(1380),在定海镇鳌山筑城墙,城门由六座改为四座。</h3> <h3>定海土城,筑于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h3> <h3>定海城门</h3> <h3>定海城西门</h3> <h3>定海城北门</h3> <h3>定海城东门</h3> <h3>定海城南水门</h3> <h3>城四周泥石筑墙,砖石建楼,内修窝铺,上建飞楼。</h3> <h3>锁山要塞</h3> <h3>西大街中街</h3> <h3>西大街下街</h3> <h3>定海裕大酱厂</h3> <h3>新利号布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