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已故战友李来成(下乡回忆录二十一)

小黑板

<h1><b>  今天翻阅影集,欣赏一张张温馨的照片,独有一张已故的亲密战友李来成像片,让我久久地凝视不放,那遥远而清晰的北大荒,知青艰难困苦的岁月,如库尔滨河的急流,一下唤醒了沉寂而遥远的回忆。</b></h1><h1><b> 李来成是上海打浦中学六九届初中毕业生,一九七零年五月五日赴黑龙江逊克县干岔子公社革命大队插队,我们是一个生产队,可我比他早一年多就插队了。</b></h1><h1><b> 第二年春天,中苏边境紧张恶化,我和李来成一起参加县三线小兴安岭库尔滨畔后方基地,创建二连。</b></h1><h1><b> 与黄建国等几人同住在地窨子,从那一天起,我们生活、劳动与学习在一起。</b></h1> <h1><b>  李来成个子比我高一点,黑亮垂直的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苑若黑夜中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傲视天地的强势。</b></h1><h1><b> 与人活泼健谈,心地善良,特喜欢打扮,常随身口袋装着24孔重音口琴,微微一笑见多情,博取不少女孩子们的欢心。</b></h1><h1><b> 我们同住一个地窨子,虽然生存条件很艰苦,但也很快乐,黄建国睡前总要吹笛子半小时,很动听,他的吹笛师傅是本连队的王之慎,王之慎的笛声当时在上海知青中也是有名气的。</b></h1><h1><b> 笛声停了,李来成的口琴上马了,李来成吹口琴半音阶技巧不错,复音、和弦、喉震吐音、舌打伴奏和“偷气”都掌控得很好,他吹什么歌曲,我们就啍唱什么歌曲。</b></h1><h1><b> 时有我拉手风琴与他俩分别伴奏,地窨屋内穷开心好热闹,但不能三人同合奏,因C大调的口琴与G、F调笛子合不在一起。</b></h1><p><br></p><p><br></p> <h1><b>  白天干活很累,可我们也很乐观,休闲时也打打牌,下下棋。</b></h1><h1><b> 李来成还是一个棋盘手,平时说话,整天念叨和象棋有关的词语不离口,如马后炮、举棋不定、丢卒保车、楚河汉界、兵临城下,兵来将挡、一马当先、步步为营、棋高一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和为贵等口头禅。</b></h1><h1><b> 李来成下棋赢多输少,赢了又毫无骄矝之色,有一次我问他战果如何?来成云:“唉,稀里糊涂吧,第一盘我没赢,第二盘他没输,第三盘我想和,他还不干”。乍一听,好像是没输赢,细一琢磨,敢情是三盘全输了。</b></h1><h1><b> 春节回上海我到李来成家去家访,才知道李来成祖籍天津人,家有兄弟七人,没有女孩,李来成排行老五。</b></h1><h1><b> 爷爷是民国时期天津棋会主,国家级象棋大师,会开汽车,被国民党军队强行征用为军车司机当教练,在平津战役中被解放军炮火炸死。</b></h1><h1><b> 天津解放了,因他爷爷是参加国民党军队,怕共产党解放后秋后算账。</b></h1><h1><b> 一九四八年底全家逃亡上海,通过他爷爷在上海棋友帮助下,他爸爸被介绍到法租界开电车,建国后是开上海17路公交电车。</b></h1><p><br></p> <h1><b>  夏季的一天中午饭后休息,我在库尔滨河边洗衣服,李来成到河边浅水河石下捕捉蝲蝲蛄(似像小龙虾,但小龙虾头大尾小,蝲蝲蛄头小尾大),蝲蝲蛄喜欢躲在河床石头下,搬开石头才能捕捉到。</b></h1><h1><b> 我抬头看到李来成在搬开一块较大的石头,突然脚下一滑,身子掉进急流中,开始在水中扑腾着。</b></h1><h1><b> 起初我还没意识到身休高大强壮的他,却根本不会游泳。瞬间,他大喊救命之时,急流已将他冲走了。</b></h1><h1><b> 我快速脱下衣服跳进危险的急流中,一起被冲入二十多米河的转弯道。</b></h1><h1><b> 幸亏他乱摸乱抓到岸边的一根毛柳条,在急流中挣扎,我赶到后,他一手抓着我,我不顾呛水,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托起来,让他双手抓着多根毛柳条,稳定住了身体,我先爬上岸,再将他拖上岸。</b></h1><h1><b> 我们上岸后就看到不远处,水急对流形成一个个大漩涡,如果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b></h1><h1><b> 突然间李来成哭着对着我双腿下跪,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救命之恩,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b></h1><h1><b> “什么情况。”我顿时傻眼了,将他扶起!</b></h1><h1><b> 回连队,我只字不提,以后他对我形影不离,这下黄建国和李来成俩人始终跟我在一起。</b></h1> <h1><b>  第二年春天,我被接受押运上海崇明农场局支援逊克县“三线基地”五七农场的汽车、拖拉机以及农具等物资任务,经上级同意,我让李来成一起来完成押运任务。</b></h1><h1><b> 当押运列车离开上海没有几天,我俩的棉大衣上泛出一层墨黑色尘垢,头发中煤烟灰太多了,摇一摇头,头发上会冒“烟”,脸也是黑不溜秋的,似乎刚从煤坑里出来一般,那时火车头的烟囱总是放出一条长长的黑灰龙。</b></h1><h1><b> 一天夜晚三更时,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来,我俩突然听到车厢外侧传来异常声响,探头一看,有一名男子正在攀爬后方一节车厢,企图撬开车门。</b></h1><h1><b> 李来成手里拿着拖拉机摇手棒,敲打着车皮铁边框,大声喊了一声:“停下来,你是干什么的”?我也急促地喊道。</b></h1><h1><b> 可那人充耳不闻,仍然往车厢上爬,我们俩赶上,迅速出手将其制住。</b></h1><h1><b> 细一看,那人穿着很破有异味的破棉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b></h1><h1><b> 他含泪说家里条件差,老伴有疾病,两个孩子都下乡插队,看到火车停靠此站,就想爬上来拣一些破铜烂铁之类换点钱。</b></h1><h1><b> 我查证他的一个蓝布口袋子,确认都是些废品。我们决定放了他,可他哭得更伤心,李来成又送一些上海带来的糖果给他,我们一直目送他到远处无影。</b></h1><p><br></p> <h1><b>  火车又开动了,我俩也睡不着,我们深知,这次押运是上海支援我们县战备三线的重要农机物资和大交通卡车,决不能出现半点纰漏,一旦列车中途停下,我们就不能休息,双眼监控车厢式货车,保证万无一失。</b></h1><h1><b> 押运第四天的深夜,列车停靠长春北站,车外茫茫白雪,风很大,车站灯光照在车站黑灰的几条小道上。</b></h1><h1><b> 夜深静得让人不寒而栗,但我们还是打起百倍精神,时刻保持箭在弦上,容不得半点闪失。</b></h1><h1><b> 凌晨三点,车辆再次编组,突然,“噔,噔,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到异响,我俩从厢式货车皮望外看到一高一矮俩个穿铁路制服的人,朝我们走来,停在车厢下面东张西望。</b></h1><h1><b> 不一会儿,那个矮个子伸手抓住车框门就要往上攀,“站住,干什么”!李来成大喝一声,矮个子吓了一跳说:“我们是车站搬运检查员,来你们车厢检查的”。</b></h1><h1><b> 高个子手上拿着麻袋和一把铁锤,我知道来者不善,大声喊道:“小李子,拿铁棒!准备打!往死里打”!</b></h1><h1><b> 他俩一看这架势,高个子心里有些发了毛说:“那可能是我们搞错车厢号了”,说着朝矮个子交换了一下眼色,快步从从另一侧溜走了,险情解除。</b></h1><h1><b> 在那一个多星期枯燥乏味的铁路押运旅程,俩人除了聊天唱歌,李来成吹吹口琴,就是看看风景解闷,顺利完成押运任务。</b></h1><p><br></p> <h1><b>  时间也过得真快,一九七六年,我从黑河师范放寒假回上海,听说李来成病了,特地去他家看望。</b></h1><h1><b> 他很痛苦但又很高兴,说他搞定病退终于回上海了,有上海户口了!</b></h1><h1><b> 他给我讲生病的全过程: 一九七五年在二连秋季开荒,他和陈建民去二连西山脚下开大荒,陈建民开着拖拉机开荒翻生地,由于草高茂密,拖拉机的三铧犁时不时被杂草树根卡死,动弹不得。</b></h1><h1><b> 李来成的任务随时清除缠在铧犁上杂草树根。有一天,歇工之后,他觉得耳朵痛,回到连队,贫下中农赤脚医生说是草爬子进了耳朵,只进不出,又别无良策,只有灌白酒,让它自己出来。(草爬子属寄螨目,蜱虫科,是人畜共患病的传播媒介和贮存宿主虫)</b></h1><h1><b> 李来成的耳朵里被灌了几次白酒,不但不见好,反而影响到另一个耳朵和鼻子,两个耳朵痛且鼻子也出了血。</b></h1><h1><b> 李来成马上到山下县医院治疗,五官科医生说也是第一次见到草爬子爬进耳朵的事,当时打上麻药,试图用医用钳子把草爬子扒出来。因看不到草爬子,钳子在耳朵里晃一晃,淘一淘,造成李来成的耳与鼻大量出血不止,医生慌了,怕了!</b></h1><h1><b> 马上开证明转院去上海治疗!通过几天的艰苦行程到了上海,经上海市瑞金医院诊断与复查,得出结论是阳性,病变,双耳和鼻子都有恶性蜱传斑疹伤寒。</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一九七七年四月二十六日,李来成因病治疗无效,英年24岁走完人生。</b></h1><h1><b> 同一天李来成爸爸打来加急电报,要我马上赶回上海。</b></h1><h1><b> 李来成在临终前告诉家里人,一定要我写追悼词,一定要我主持他的追悼会。</b></h1><h1><b> 一种无以名状的疼痛开始随着血液升腾,我的心碎了,大哭了一场……</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