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江湖》米芾的“活法”(五)

马晓安

<h1><br></h1><h1><b>“无党派”人的官场“运作”</b></h1><h3><b>(《米芾的“活法”》五)</b></h3><h3><b><br></b></h3><h3><b>马晓安/文</b></h3><h3><br></h3><h3><br></h3><h3> 米芾给西府蒋之奇写了封“米芾风格”的《自荐信》:</h3><h3> 襄阳人米芾,能力在苏轼、黄庭坚之间,自信自己的才华,又不介入党派之争。如今老了,设若那一天不幸死了,便失去了辅佐朝廷服务国家的机会,作为臣子,实在痛惜啊。拜托先生给皇上说明这个道理,让皇上抛开老规矩处理我的事情。</h3><h3> 蒋之奇,字颖叔,那时候掌管西府枢密院,官枢密使,执军政大权,也是皇上最信任的肱臣之一。给皇上说话当然管用。米芾于是就去了大宋工商要镇真州作官。</h3><h3> 有意思的是,在大宋新旧两党已同仇雠冰火不容你死我活的政治生态中,米芾能“独善其身”,而且跟新党王安石,旧党苏轼、黄庭坚,甚至巨奸蔡京,都是好朋友。米芾还以自己“不入党与”自居,颇有非党人士的政治优越感,希望在官场捞取政治实惠。</h3><h3> 曾布,就是那位“唐宋八大家”之曾巩先生同父异母的弟弟,跟蔡京蔡卞兄弟是政治死敌。建中初年蔡京下野,曾布为相,一伙文人拍马屁,给曾布写信说:“扁舟去国,颂声惟在于曾门;策杖还朝,足迹不登于蔡氏。”第二年曾布失宠被贬南下,蔡京复任宰相主持国事,有人就改了那幅对联献给蔡京:“幅巾还朝,舆颂咸归于蔡氏;扁舟去国,片言不及于曾门。”人骂:士大夫不足养也!有人说,这事就是米芾干的。</h3> <h3>  此事真伪,待考。米芾跟蔡京为“知己”世人皆知,米芾亦不讳。蔡京复为相,米芾弹冠相庆:“大贤还朝,以开太平,喜乃在 己。”并立即引舟返京,日夜兼程,直奔蔡家,“西入皇都索相钱”。这是确信无疑的。</h3><h3> 蔡京二次还相,米芾正在真州江淮制置发运司属官任上受委屈。这本是一个不错的肥差,可米芾这主玩世不恭,还不会恭维领导。上司讨厌,动辄给小鞋穿,米芾不堪忍受,就跑去找蔡京,见面连问候都没有就说:赶紧把我头衔上“制置发运司”五字削掉!蔡京明白,这位“著名书法家”要换单位!蔡京“悉从之”,未几日就遣人送去了皇上的调令,“令”米芾赴任太常博士和书学博士。</h3><h3> 其实,米芾的真州江淮制置发运司属官一职也来之不易。</h3><h3> 米芾就因那次洁病复发,洗坏了祭祀朝服,被皇上从礼部赶了出来,正在待岗。处理完甘露寺火灾诸事,吏部还没有安置他的消息。米芾憋不住了,便进京“跑官”。</h3><h3> 徽宗登基,贬章惇、罢蔡京,起用曾布为右相。曾布亦是新党,只是伪装的很好而已。曾布是米芾至交魏泰的姐夫,米芾打算用这层关系来代替失势的蔡京。</h3> <h3>  米芾给魏泰写信,约好在京相见的日子。不想老婆患病、女儿丢失,而误了时日。米芾进京,魏泰已离京回了襄阳。米芾无奈改换门庭,试着给提刑殿院的龚夬写信,说明求职,并说明日请他吃早饭。言语曲意迎回,可怜兮兮的。龚夬未复信,那顿早饭当然也没吃。米芾又给朋友贾易写信,请求把他的情况上达给曾布的弟弟、翰林学士曾肇,以求帮助。信中说,他曾赴曾肇府上求见,留了名片,人家根本不理。他又奔波其他衙门十多天,无人见他。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贾易是曾布的亲信,曾诬告苏轼,米芾相信他能帮自己。岂料,还是没有了消息。</h3><h3> 那年,朝廷政局瞬息万变,谁都怕得罪了人,站错了队,不敢轻举妄动。米芾“跑官”才能没有奏效。</h3><h3> 最后,还是蒋之奇帮忙,给了米芾真州一职。</h3><h3> 在这一年“跑路”过程中,书法巨匠米芾留下了致龚夬的《衰老帖》、致贾易的《司勋帖》以及致蒋之奇的《廷议帖》三通“求职”手札,算是书法史的幸运。</h3> <h3>  不光“跑官”有道,米芾以雅贿危机公关,手法也蛮出神入化的。在涟水,米芾爱石成痴,玩的终日不出办公室,废弛公务,惊动朝廷。中央巡视员杨次公前来巡视,正色言道:“朝廷把这大一座城交给你,你咋能终日玩石?一旦有人给你奏上一本,你哭的来不及!”杨巡视既威慑,又利导,可谓循循善诱。米芾不领情,径直上前,从自己左袖中取出一石,状若嵌空玲珑,峰峦洞穴皆具,色泽极清润。米芾举石之手宛转翻覆,诱惑曰:“如此美石岂能不爱?”杨巡视看都不看,接过美石装入左袖。米芾又拿出一石,叠嶂层峦,奇巧又胜。杨又接了装进右袖。最后出一石,尽天工神镂之巧。又直看着杨巡视问:“如此靓石难道不爱?”杨忽然说:“不独你爱,我亦爱啊!”即从米芾手中抢过,径直登车离去。</h3><h3> 米芾得意,看着杨巡视绝尘而去的车影笑道:“安得不爱!”</h3> <h3>  米芾可爱则实在可爱。米芾藏砚大名远播。职润州,即今江苏镇江时,米芾收一枚名砚,被外人知。一位上司来信索要。米芾伤心,严正秉笔而书,云:米某再拜,承您大人来信,希望能得到我的宝砚,无异要我失去我的心,好比让项羽失去他的头。砚就是我的头。我不知道谁教唆您做这件事的,希望您思量一下。我家倒是藏有一幅徐熙画的梨花,别人多是喜欢,我把这幅梨花送给您,权当成那枚宝砚,如何?如果您一定要索我的头,我就效仿项羽,自刎乌江了。现在我垂手静候,听您决断。只等吩咐,看您要哪颗头颅?</h3><h3> 拒人也迂阔,骂人也耿直。米芾也善良,不给砚,給幅画,不拨上司“一回索”的面子。事情做的体面!</h3> <h3>  有好事者猜测索砚者谁?时居润州者有东坡。终究无考。然东坡跟米芾确实有砚台纠葛。米芾最爱紫金砚,米芾借去把玩,终前嘱咐儿子与砚同葬。米芾闻之,急了,直接要回来!还书手札记之:“传世之物,岂可与清净圆明本来妙觉真常之性同去住哉。”</h3><h3> “不如党与”,不与紫金砚同葬,不影响米苏情谊。苏轼病了,米芾到东园看忘了好几回,还带麦门冬饮子。</h3><h3> 米芾也是一枚暖男。</h3><h3> 跟蔡氏兄弟虽有“知己”之宜,论书却不夹私意,云:“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于书学,米芾绝对没有“犬儒”式的堕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