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集体(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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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975年,知青队参观“毛主席率领红军攻克漳州纪念馆”并合影,这应是人员最齐的全家福)</h3> <h3>今年,是我们上山下乡45周年纪念。</h3><h3>5月,漳州市后房农场知青点的“农哥”们再聚首。当年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如今大都体形臃态,头发斑白。聚会的发起及组织者----知青队几位前队委提议编制一本纪念画册,众人响应热烈。画册编委会责令我写篇后记,我欣然从命。</h3><h3>翻开画册的样稿,是一张张亲切又似遥远的面孔,是一个个熟悉却颇为拗口的名字。浮现在眼前的,还是那群兄弟姐妹,还是那个亲近无暇的知青队大家庭,还是我们共有的那个战天斗地,充满荷尔蒙激情的青春集体!&nbsp;&nbsp;&nbsp; </h3><h3>往事历历在目,这是一段值得珍惜并分享的人生经历。</h3> <h3>(1974年7月27日,在欢送锣鼓声中,我们戴红花乘车离城,张庆(右2)和我(右6)同车,后成同室密友。)</h3> <h3>1974年高中毕业,我们自觉自愿上山下乡。与老三届知青不同,我们就在漳州市郊区下乡,而且是集体安置。当时,漳州市(原龙溪地区1市9县)共建有63个知青点。7月27日,漳州体育场(原称马肚底体育场)举行热闹的欢送大会,我们在锣鼓鞭炮声中乘坐大客车,分路奔赴广阔天地。那时的我们,刚刚走出校门,对新生活充满着憧憬,我们与父母家人愉快告别,就像打起背包的学生又一次下乡参加抢收。当时,在我们这批知青中应该没有人会想在乡下扎根一辈子。</h3> <h3>(漳州一中74届高中共10个班,到后房农场有31人,四排左2是班主任刘家铃老师,后排右1为语文老师包堃。后排右2-4为林厚松、花骁勇和本人。我们三人同班最要好,却各选一个知青点,说是将来招工上学不用相争相让。林去浦南公社,花去市畜牧场,我到后房农场。)</h3> <h3>后房农场知青点是63个点之一,是厂社(场)挂钩的典型,由漳州糖厂与漳州后房农场合建,双方皆为当地国营大单位,属强强联手,领队由糖厂派出。知青点共有知青71人,主要分两批入队,以糖厂子弟为主,还有来自部队(空八军和漳州场站)和地区政府的子女。其余各有些不同的关系,大都与糖厂有关,如我父亲是漳州一中教师,而一中和糖厂为厂校挂钩。知青点有领队1名,前后还配备了几位“老农”指导生产。</h3> <h3>(这是那届糖厂子弟的毕业照,他们几乎都到了后房知青点。当年,糖厂是漳州最大的国营厂,其子弟亦有“志在四方”的豪迈与底气。)</h3> <h3>后房知青点在当时是很“牛”的,用现在话说是资源雄厚。我们在山坡上盖宿舍场所,所用推土机、拉石头的卡车和司机都是糖厂无偿提供的;盖房用的河沙,是部队机场的“戴高乐”巨型卡车直接开到河床中挖装。我们自建的知青点主要有一排石墙红瓦的宿舍,近20间,东男西女,中间由会议室分隔,另外还有仓库、食堂餐厅、鸡场猪圈,以及标准尺寸的水泥篮球场(主要用于晒谷)和单双杠配套设施。</h3><h3>当时,我们知青队列入农场武装基干民兵建制,属排级单位,因此知青点有专门的武器库,清一色的63式全自动步枪。知青队的女武装民兵班,更是闻名遐迩,个个身材标致,飒爽英姿。</h3> <h3>(知青队女队员34人,当时武装基干女民兵班的选拔,不知是否有根正苗红与身材体型的综合考量?)</h3> <h3>(虽无“骑马挎枪保边疆”的气势,但也有乘坐手扶拖拉机“打靶归来”的架势。)</h3> <h3>后房知青点建于农场西南角,与几个乡村接壤。在那个年代,集体乡村“吃”国营农场是常态,据说农场领导设点于此,有“戍边”用意,当然,这也成就了我们的荣耀与责任。后来我们与当地村民过招几回,确也就相安和睦了,后传为佳话。</h3> <h3>(知青队的首批男队员在水库旁合影。知青点基建初期,我们先住在农场场部小学教室,每天徒步二十余里往返基建工地,后在水库旁搭座大竹棚,通铺居住,也算立家创业期。可惜未留下竹棚照片。)</h3> <h3>(知青队的女生合影,永远的青春芳华。)</h3> <h3>农场划分给知青点两座山地和18亩水田,山地以种植甘蔗、花生为主,也种水果(如西瓜)。甘蔗效益最好,有收成款进账,还奖励进口化肥(计划外产品)。知青队有糖厂优势,从蔗苗选用,种植技术培训,乃至收成后专车送厂压榨,可谓处处便利门开。水果种得不多,好像也没有销售收入(当时也不能随意出售),主要是队内享用了。<br></h3><h3>18亩水田就在水库坝下,呈梯田状,一年两季水稻,秋收后或种上紫云英或翻泥晒田,休息养田。18亩水田虽不成规模,但也有农忙光景,只是刚开始忙便已结束了。就在这18亩水田里,我们学会了耕耙插秧、收割脱粒、晒谷扬场,也尝到了泥深没腰的滋味,也知道用唾沫可以拔出吸附在腿上的蚂蝗。</h3><h3>山地的农活要辛苦多了,尤其种甘蔗苗时挑水挑粪上山(此阶段只能施有机肥)。挑百来斤担上山绝对辛苦,路长坡陡,一趟需歇息几处,但总是笑闹声比叹气唉声多,个小体弱者俩人挑一桶,也是争先恐后。种甘蔗最辛苦的是打农药,初夏时节,甘蔗茂盛如林,密不透风,蔗叶宽而带钩,十分锋利。这时也是蚜虫滋长期,我们要进入蔗园喷洒“乐果”(农药)。每次进入如蒸笼般,农药呛鼻,出来时则全身湿透,虽着长衣长裤,但脸上手背还是被蔗叶留下红痕道道。</h3> <h3>(干农活是辛苦的,但知青点的集体生活总有欢乐。)</h3> <h3>(知青队是分组派活的,男女搭配,此图的背景是宿舍西半部(女生)、手扶拖拉机,再远处是WC。后排左1周道春,队委兼“摄影师”,知青点的所有老照片几乎都出自他的手。)</h3> <h3>知青点实施工分考勤制,按月发基本工资,年底分红,有食堂、专职司务长和炊事员。三餐凭票购买饭菜,粮票管够,菜钱则因人而异。食堂伙食还算可以,时有“改膳”,尤其过节时。食堂卖红烧肉是按块称重的,彼时的姑娘们毫不示弱,也无体肥之虞。我们有自己的菜地,但青黄不接时尚需外出采购。知青点筑圈养猪,围场养鸡鸭,还挖塘养鱼,有专人司职。过节或农忙时,宰猪捕鱼杀鸡杀鸭,自然很有热闹喜庆气氛。</h3> <h3>(知青点沿用炊事员、司务长的部队称谓,炊事班共4人,农忙时加人手帮厨,要保证全队70多人一日三餐,农忙还有点心,此活并不轻松。此俩女炊事员,前者雷新凤,后者黄娟。)</h3> <h3>(队委黄晋闽(皆叫阿咪)主管后勤兼鸡鸭官,虽瘦小体弱但责任极强,深受拥戴。)</h3> <h3>我们的宿舍建在山坡上,坡下是水库,清晨雾霭叠浮,傍晚波光粼粼,长长的堤坝连接对面的山田,偶有农夫牵牛而过,诗情画意十足。水库是我们这群大男大女当年青涩而浪漫情结的见证。当年应该会有人在夜幕下的水坝上偷偷约会,但肯定不多。在那个年代,男女是有距离接触,偶尔有肌肤触碰,大部分人都会面红心跳。</h3><h3>水库北岸有个游泳区,男生在田埂上自筑跳台,常常列队跳水表演,每当有高难度的“燕式”入水,总引来喝彩阵阵,很有表演意味。水坝下的西岸是女生洗衣区,时有歌声从水面传来,清脆悦耳。记得当时,很少有男生到洗衣区,但肯定不会有女生过来游泳。两岸相邻,嘻闹相闻。而夜里,议论女生为谁洗了衣服,自然是男生宿舍熄灯后不倦的话题。</h3> <h3>(队委郭振刚,也是基干民兵排长,一身好水性,蝶泳与自由泳如“浪里白条”,文中提及的“燕式跳水”,正是郭氏的绝活。)</h3> <h3>(难得留下的女生洗衣照,前者张丽莎副队长,后者黄燕燕。)</h3> <h3>知青点的业余生活不一定丰富多彩,但总是很热闹。宿舍内外,吹拉弹唱各显神通。其中,小提琴和口琴尤其受欢迎。小提琴手杨氏堪称首席,他拉的那首著名的小提琴曲《金色炉台》,常常听得让人豪情万丈,此曲改编自歌曲《毛主席的光辉把炉台照亮》,大伙儿对歌词倒背如流,“我战斗在金色的炉台上,这里是毛主席到过的地方……”歌声随着琴声在夜空中飘荡,歌声充满对领袖的崇敬,也带着对产业工人的憧憬。</h3><h3>“农哥”中的口琴高手众多,最具特色的是杜氏,他那把复音口琴吹得出神入化,情至高时,还把军用搪瓷杯依附在琴上,很有音箱效果。</h3><h3>知青队的歌手出类拔萃,公认的两只“夜莺”,女生李氏,后入伍“前线歌舞团”,担任女高音独唱;藤氏男生也具有专业水准,他所指导的胸腔发声法为音乐爱好者学习模仿,清晨水库坝上,常有咿咿呀呀的吊嗓门练习者。知青队的男女声小合唱多次参加汇演,获奖曲目“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电影《青松岭》主题曲)后成为每次“农哥”聚会的保留节目。</h3> <h3>(知青队也曾组织到龙岩上杭参观“古田会址”,当时不叫“红色之旅”,因为祖国山河一片红了,算革命传统教育,集体乘坐部队场站的军车出行。)</h3> <h3>也不知是哪位带来的一副麻将牌,很快成了男生们的娱乐之先,收工后大伙儿排队轮番上桌,普及为主,从没有钱的输赢。</h3><h3>队里也有个别“不合群者”,喜欢清静独处,其中一位,夏夜有时还独自躲在蚊帐里收听VOA,自学英语九百句,此君郝氏,77年考入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h3> <h3>(郝其勋是部队大院子弟,77年考上清华,恢复高考首年,清华在闽招生屈指可数。)</h3> <h3>知青点也有过庄严肃穆的情景,那是1976年悼念毛主席逝世的日子。记得那年9月18日,我们按农场场部的通知,在会议室布置悼念现场,用队里唯一的黑白电视机(全省模范知青点奖品)实况转播天安门广场追悼会。全体列队默哀,举臂含泪宣誓。</h3><h3>知青点在农场一隅,应该是天高皇帝远,当时的我们不懂有“四人帮”,也不知京城的生死斗争,但悲痛之泪、忧国之心绝对是真实的。</h3> <h3>(这两张照片实属珍贵!作者周道春(画册编委之一)说画面不清晰,一是拍照光线不足(胶卷感光度不够),二是悼念气氛沉重未能正面拍照。)</h3> <h3>(集体悼念后,一些组(宿舍)还举行单独的仪式。)</h3> <h3>前面提及的“戍边”,也确有事件发生。那天,邻村农民偷砍农场甘蔗,这可了得!知青成群持枪追逐入村,鸣枪示威,弹穿农舍屋檐,此事惊动四方。第二天深夜,公安警员带铐上门,没想到引燃了整个知青点,群情激愤,警员被团团围住。我们要求出示拘捕证,警员理屈,空手而回(第二天补来手续,开枪的二人才被带走)。</h3><h3>那晚领头的,嗓门最大的两位,后都在77年考上大学,宋氏队长就读北大法律系,与李总理同窗四年;张氏队委厦大毕业后,先后主政三明龙岩,现任厦门政协主席。</h3><h3>知青点的“戍边”名气,还来自一只叫“笨蛋”的狗。此犬高大,毛黑发亮不杂,一身腱子肉,似有军犬血统。它能准确分辨陌生外人或知青客人,对前者凶相毕露,附近村民畏而远之。“笨蛋”已然成为知青队一员,那年其主人何氏参军,行前与它惜别场景,至今难忘。</h3> <h3>(前排左一是队长宋凯楚;后排右一是队委张健;后排两位穿背心露肌肉者,左为何志强,知青点那只“军犬”的主人,右者周少华是第二任队长;前排中是领队老黄;前排右2是农场副书记沈钦锜;前排左2是老农老吴。老吴是邻村的老支书,当地声望极高,老黄请他来除了耕作指导,也为防控知青与村民可能的冲突(老黄用心!)后房知青点还获福建省先进知青点,奖手扶拖拉机和黑白电视各一。)</h3> <h3>(知青队不仅为农场“戍边”,也曾帮农场“育人”,到农场子弟小学支教队员:(由左至右 前排)高闽华、陈晓华、林斯宁(后排)陈玉华、熊方、雷美慧。)</h3> <h3>领队黄何连,大伙儿都称他老黄。老黄是糖厂农运科干部,个高肤黑削瘦,习惯性端着大饭碗蹲在食堂厅外用餐。老黄是甘蔗种植与收购的行家,业务精通且一身正气,深得每位队员敬重。1976年知青点首批招工,上级分配7个名额指标。老黄在全队大会上明确表态:“这7个指标只能通过投票选出,谁也别想走后门。谁有本事找来另外的指标,我一律放行。”投票在饭厅进行并当场唱票,前7位得票高者应招回城。</h3> <h3>(老黄和我们亲密无间,别人多抽他的烟,他会埋怨但从不生气。那天,他顺从地穿上一身军装照相,更是笑容可掬。)</h3> <h3>自那起下乡已满两年,有补员、招工、参军、高考,知青们陆续告别,走向新的工作与生活。截止1981年6月,随着最后一批队员被招工,后房知青点划上终止符。</h3><h3>此后几十年,常有“农哥”们返乡,或结伴成行或携亲朋儿女。后房知青第一次大聚会是1994年7月,二十周年之际,当时还使用彩色㬵卷,大伙儿留下了一批珍贵的还算“年轻”的照片。2014年,四十年再次大聚会,我们已近(入)花甲。故地重游,熟悉的建筑尚在,但面目已非,每个返乡者都在努力寻找自己当年的痕迹,都争先在水库坝上结伴留影。记得那晚,聚会入夜,酒至酣时,兄弟姐妹,恍如当年。</h3> <h3>(1994年,知青队20周年首次大团聚,重游故地,那年,青山绿水欢笑回,兄弟姐妹人未老。)</h3> <h3>(那一年重逢,老黄神采奕奕,笑脸如初。)</h3> <h3>(2014年,四十年后再相聚)</h3> <h3>(那晚联欢会,节目丰富,笑声爆棚,知青队的保留节目,小合唱“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两只“夜莺”再度登台领唱,群情合唱,满堂喝彩,台上6人(由左至右):熊方、李卫伟、李小衔,滕建民、张健和本人。)</h3> <h3>(晚会达到高潮,大伙儿纷纷上台,在知青队的舞台上,人人都是主角!)</h3> <h3>(今年是知青队第三次大聚会,《后房知青队队歌》再次唱起:“哨声震天响,红旗迎风飘,我们前进在大路上……”</h3><h3> 我们缅怀领队老黄,我们追忆提前逝去的队友,我们珍惜当下,我们期待下一次再欢聚!)</h3> <h3>画册共精选了六百余张照片,全部来自“农哥”们的珍藏。因年代所限,有些画面可能不够清晰,但张张真实而充满情景。我相信,这本画册是“后房知青”珍贵的集体记忆,也是我们讲给儿孙们听的故事:这是爷爷奶奶曾经有过的“农哥”生活。(完)</h3> <h3>(尾声未尽)</h3> <h3>“为什么当我们两鬓斑白,风华不在的时候对青春的记忆还是这样的清晰?为什么我们直到现在还抹不去对那片土地的眷念?为什么我们回望渐行渐远的知青轨迹时还是那样的激情澎湃?—— 那就是我们后房知青特有的一种情缘!一种情结!”</h3><h3><br></h3><h3>队友 范钦宏</h3><h3>摘自《后房知青》画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