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长征路之直罗篇

贝博纳

　　直罗镇，位于富县县城西四十五公里处。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小镇，汉代曾置直路县，因秦始皇派大将蒙恬监修的一千五百米直道过境而得名。唐代在此设过直罗县。镇北的山坡上有唐代建造的高达三十多米的八棱十一层柏山寺塔，颇为壮观。当年这里是一个不到百户人家的镇子，一条大道从西向东穿镇而过，镇的北面有条平缓的小河——葫芦河。

说来巧合，我们是11月26日从富县县城来到直罗镇的，与八十四年前直罗镇战役结束的日期正好是同一天。直罗镇战役打得很激烈，从1935年11月20日早晨一直打到26日，整整打了一个星期。红军长征以来，一仗打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过的。

沧海桑田，今天的直罗镇已看不到当年战场的痕迹。但是当我们登上镇北的山上时，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这里的地形是三面环山，形如口袋，是打伏击的理想战场。

　　1935年10月30日，中共中央随陕甘支队离开吴起镇，前往甘泉县下寺湾，与在那一带的红十五军团相会合。由于我们没有到下寺湾，所以红军这段历史就从下寺湾说起。

下寺湾是甘泉县的一个小镇。11月2日，党中央抵达下寺湾。次日，中共中央常委在下寺湾听取了中共陕甘晋省委副书记郭洪涛、西北军委主席聂洪钧、红十五军团政委程子华的汇报，随即召开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鉴于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已随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为统一组织、加强力量、协调各方面关系，会议决定成立中国工农红军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简称西北军委）。毛泽东为主席，周恩来、彭德怀为副主席；同时恢复红一方面军番号，由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委、叶剑英任参谋长、王稼祥任政治部主任。陕甘支队编为红一军团，林彪任军团长、聂荣臻任政委，红十五军团并入红一方面军，徐海东任军团长、程子华任政委。

⏸富县直罗镇

　　此时，红一方面军总兵力约一万六千余人。而一年前，红一方面军从中央苏区出发的时候，兵力为八万六千余人。

在中国革命史上，除了刚成立的西北军委外，还曾经存在过两个西北军委，即1932年12月在川陕苏区成立的以张国焘为主席的西北军委，以及1935年2月在陕甘苏区成立的先后以谢子长、刘志丹和聂洪钧为主席的西北军委。应该说，在下寺湾成立的西北军委，实际上就是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毛泽东自己也始终认为，下寺湾会议之后，他所担任的职务是中央军委主席。他在1945年4月填写中共七大代表登记表时，在职务一栏里写道：1935年担任中央军委主席。其实召开下寺湾会议的时候，毛泽东还不知道，或者还不明确知道，张国焘在川西已经成立了一个“临时中央”，并且已经任命自己为“军委主席”了。

⏸甘泉县道镇象鼻子湾村

　　下寺湾会议着重研究了军事问题。会议制定了“向南作战”，“集中兵力，各个歼灭”与“力争初冬解决围剿”的总方针，确定了以葫芦河、直罗镇为战役枢纽，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国民党军的战略战术原则。

会议还决定党中央兵分两路。张闻天率中共中央机关等非战斗单位北上，去陕甘晋省委所在地瓦窑堡，开展筹粮、扩红、制止肃反、筹备新的党中央首府等工作；毛泽东率红一军团前往甘泉县道镇附近的象鼻子湾，与红十五军团会合，安排部署直罗镇战役，彻底粉碎国民党军对陕甘苏区的第三次“围剿”。

⏸葫芦河

　　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并与红十五军团会师的消息，蒋介石很快就知道了。中国古代的兵书上有一句话叫“强弩之末”。意思是你射出的箭到了很远的地方，箭就没有力量了。所以，蒋介石就想，你红军征尘未洗，一支疲劳之师，这时候是最好打的时候。于是，他马上调集东北军五个师的兵力从西向东合围过来，企图把红军消灭在陕北。

⏸富县直罗烈士陵园

⏸柏山寺塔

　　东北军第五十七军的四个师，军长是董英斌，奉命从甘肃东进到陕北苏区。他们有南北两条路可走：南路是一条大路，道路平坦，比较安全，但比走北路要多走两百多里。北路是条小路，比较狭窄，但离交战的地方近，它的缺点是要经过陕北苏区的边缘，弄不好提前就和红军接上火了。东北军的将领们在商量作战的时候，绝大多数军官都认为应该走南路，走安全的地方。唯独第一零九师的师长牛元峰说：“我主张走北路，咱们晚走早住，怕什么？胆小还打什么仗嘛，我一个师都不怕，咱们四个师还怕什么！”

1935年11月1日，东北军董英斌的四个师开始沿北路东进。先头部队正是牛元峰的第一零九师，后面是其他三个师，总兵力达三万人。东北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一旦他们的封锁线构成，红军就会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地带，想要冲破“围剿”将是十分艰难。所以说，直罗镇战役是红一方面军没有退路的战斗，不但要打，而且必须打胜。

⏸直罗镇战役烈士纪念碑，由杨尚昆题写碑名。

　　11月18日，红一方面军在富县张村驿再次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会上，毛泽东就战略方针问题作了重要指示。会后，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亲自到直罗镇西南面的小山上察看地形，研究部署具体作战方案。毛泽东说，这个地方是个大口袋，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就在这儿打歼灭战！

就在东北军东进的时候，红一方面军已经在直罗镇附近悄悄地集结了。

　　11月20日下午四点左右，牛元峰的一零九师在飞机的掩护下进入了直罗镇，也钻进了红军预设的口袋里。牛元峰骑着马一边往镇子里走，一边得意洋洋地给身边的副官说，给军长发电报，说我们已经占领了直罗镇。

牛元峰，山东沂水人，毕业于东北讲武学堂，他和张学良的关系十分密切，出任东北军辎重司令多年（相当于现在的后勤部长）。这个牛元峰狂妄自大，牛气冲天。他不但没把红军放在眼里，连他的军长董英斌也没放在眼里。

⏸直罗镇战役纪念馆

　　当晚，牛元峰就睡在直罗镇。但就在这天夜里，红一方面军悄悄地将直罗镇包围了。

11月21日拂晓，红军的冲锋号突然响起。红军从三个方向向直罗镇发起猛烈进攻，还在睡梦中的东北军官兵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虏，牛元峰的几个团瞬间就被打散了，各个团的联络也被切断了。

⏸直罗镇战役示意图

　　激烈的枪炮声喊杀声，把牛元峰从睡梦中惊醒。醒来以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不明白啊，因为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情报，说这里有红军啊。即使有红军埋伏在附近，那昨天白天进来的时候，他派出的部队在周边撒了那么大的警戒网，怎么就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呢？好，就算有人，红军是善于打夜战啊，可是一个夜晚都睡得好好的，怎么天一亮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牛元峰茫然不知所措。惊慌之中，他带着五百多人的警卫部队赶紧往山上跑，但是山上已经被红军占领了。于是，又顺着河沟往东跑，在镇子东头发现一个石头围墙的寨子，赶快就钻进了寨子，负隅顽抗，固守待援。寨子立即被红军包围了。下午两点多，红十五军团的战士开始向寨子发起攻击，结果没能攻上去，正准备第二次进攻，周恩来走了过来。他了解情况后，说：敌人已成瓮中之鳖，咱们围而不打。寨子里既没粮又没水，他们总是要逃跑的，争取在运动中消灭它。

　　牛元峰躲在寨子里不断地发电报，要求张学良派部队救援。晚上十点，西北“剿共”总司令部命令总部直辖第一零六师、东北军第五十七军第一一一师向东增援直罗镇，第六十七军第一一七师向西边的红军指挥部所在地张村驿发动进攻，西北军第三十八军第十七师向北推进，配合第一一七师作战，妄图三面夹击红军，以解牛元峰的一零九师之围。

关键时刻，国民党军之间的芥蒂再次成全了红军。敌一一七师和十七师竟然都原地未动。22日上午，红军主力抓住时机，向西迎击敌一零六师和一一一师，给敌人以重创，迫使敌军于23日西撤，在西撤途中，红军于富县张家湾歼灭敌一零六师的一个团。

⏸直罗镇战役十二小英雄纪念亭

⏸直罗镇战役中牺牲的红军最高将领——黄甦烈士墓。

　　被包围在寨子里的牛元峰已经是饥渴难耐。当直罗镇西边响起枪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增援部队来了。23日夜里十二点，他命令警卫部队突围，突出来以后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满山遍野都是红军。牛师长在卫兵的掩护下一路狂逃，连着翻过了十几个山头，整整跑了一宿，身边只剩下参谋处长和一个副官了。这时候天色已亮，追击的红军越来越近，已经能够听见红军战士“缴枪不杀”的喊杀声了。牛元峰彻底绝望了，他把自己的手枪掏出来交给副官，说：“把我打死吧。”这个副官执行这个命令倒是非常坚决，拿过手枪二话没说，照着牛师长的脑袋，蹦，就开了一枪。

　　直罗镇战役，红军以伤亡八百多人的代价，取得了歼敌一千多人、俘敌五千三百多人的战果。还缴获长短枪三千五百余支，轻机枪一百七十多挺，迫击炮八门，子弹二十二万余发，电台两部。并迫使敌五十七军退回陇东，六十七军一一七师退出富县南撤，从而打破了国民党军对陕甘苏区的第三次“围剿”，特别是为红军积蓄和发展新的力量，巩固和扩大陕甘革命根据地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1935年11月30日，红一方面军在富县东村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毛泽东在会上作了《直罗镇战役同目前形势与任务》的报告。对直罗镇战役的伟大意义，毛泽东作了历史性总结：“直罗镇一仗，中央红军同西北红军兄弟般的团结，粉碎了卖国贼蒋介石向着陕甘边区的‘围剿’，给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任务，举行了一个奠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