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命我“写作文”

馮

朋友命我“写作文”

 

冯爱国

突然接到朋友电话，劈头便问：你小子整天舞文弄墨，这回帮我个忙呗？我说，你小子又不是啥大官，我又不是你的私人秘书，帮你啥忙？朋友说，孙女刚刚考上高中，别的科还勉强凑合，只是作文让人脑仁疼，每次作文憋宝的似的，憋出的几个词得不了多少分，真是愁死人了。让我帮忙写一篇“我的理想”之类的文章，让孙女模仿模仿，帮孙女提高提高。

哎呀！这是让我写“范文”啊，“范文者，规范文章也”，何德何能，哪有那个本事啊？谦虚了一好一阵，拗不过朋友的“高看”，勉为其难，草就一篇如下：

“我  的  理  想”

都这岁数了，怎么还突发奇想，像年轻小伙似的谈自己的人生理想呢？您千万不要误会，我要谈的可不是现在的理想。这把年纪，早已告老还乡，游手好闲含饴弄孙即为每日“天伦之乐”。硬要说理想应该说是我小时候的理想，或儿时的理想。所以，把题目改成“我儿时的理想”或“我曾经的理想”更为贴切一点。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尽管我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艺术细胞，但我儿时的理想却是想当一名演员，而且是一名电影演员。理由嘛，当然还是很充分的。

小时候，正赶上困难时期，家里实在太穷了，关键是填不饱肚子。每天早晚两顿玉米渣粥，稀稀的，当时灌了个水饱，两泡尿下去就饥肠辘辘了。再想吃东西就只好盼望下顿喝玉米渣粥。要是当了演员那就阔了。而且一定要演大地主大资本家或日本鬼子一类的坏蛋。因为这些坏蛋在电影里总是大吃大喝，餐桌上摆满了诱人的大鱼大肉，想吃啥就吃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那该多美、多快活呀。谁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瞎说！电影里就有。电影《烈火金钢》里有个肥头大耳的日本鬼子叫“猪头小队长”，这小子最爱吃的就是鸡。每次扫荡总要充分展示他的“射鸡”技巧，那个折腾劲，就是真正的“鸡飞狗跳”。抢到老百姓的鸡，随便点一堆火烧一烧就狼吞虎咽，一边咧嘴大嚼，一边不停地嘟囔着“腰稀”“腰稀”我不懂日语，但从画面上看，意思大概是说“好吃、好吃”我这个人极没出息，每当看到这样的镜头，总是馋得满嘴流哈喇子。

说到吃鸡，现在与过去大不相同了。那些鸡爪子、鸡翅，筋头巴脑的没啥肉，过去都按下脚料处理，可现在这些东西金贵得很，成了富人们上等的下酒菜和餐桌上的抢手货。小时候，我就想，我要是演鬼子吃鸡的镜头，我就专吃鸡大腿或鸡胸脯这两个部位，因为这两个部位肉厚，有嚼头，吃起来实惠、过瘾、解馋。绝不像当下人那样，喜欢吃那些连曹操都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小说《吕梁英雄传》里有个老地主叫桦林霸，这土财主一辈子窝在山沟里，没啥见识，标准也不高，因此他认为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是“羊肉饺子”一是“白糖月饼”。其实，这两样东西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美食啊？我要是当了演员，一定建议导演把小说改编成电影。而且我一定争取演那个老地主桦林霸，专演老地主吃月饼、吃饺子那场戏。到时候我就玩命地吃、放开肚皮吃，把月饼、饺子吃个够，即使吃得跑肚拉稀也在所不惜，因为在我看来月饼、饺子这两样东西实在太馋人了，而且不吃白不吃，这么好的机会，千载难逢，不吃个够那行啊？

说到吃月饼，还有一段辛酸的往事呢。在我七八岁那年的八月十五，生产队给每户分了一斤月饼，虽然是白薯面做成的，但那时还未学会造假和偷工减料，绝不会因为是“白薯面”的低劣材料而降低制作工艺的标准。虽黑黑的、硬硬的，但上面的花纹很漂亮，极具诱惑力。母亲把月饼一掰两半，把稍大的那块分给了妹妹，把稍小的那块分给了我。这么珍贵的东西，怎舍得一口吞下？用门牙轻轻咬下一块，算是过了八月十五，把剩下的部分揣在兜里，准备“细水长流”。正是这黑黑的半块月饼，让我在幼小的年龄就学会了节俭。如今，每当八月十五总会让我想起艰难岁月里的半块月饼。要是我当了演员，就演那个老地主桦林霸，月饼敞开吃，何至于为半块月饼枉费心机呀？

当演员的优越性实在太多了，除了吃当然就是穿。你看那些官太太、女特务哪个不是花枝招展？旗袍、高跟鞋都是高档的，她们矫揉造作搔首弄姿一个比一个臭美。那些资本家、阔佬更是衣冠楚楚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一个比一个光鲜。据说他们穿戴的这些行头都属于“道具”，不用自己掏腰包。你看，一年下来光吃穿这两项就得省多少钱啊？因此，我儿时的理想就是想当一名演员，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但是，把着眼点只放在“吃”和“穿”这两样上，是普通百姓的眼光，根本算不上什么远大理想。演员一旦到了明星的份上，那就大发啦，标准也高啦，演一部电视剧至少要片酬几十万上百万，甚至更高！不满足就耍大鞋，半截撂挑子，把导演拿性得乖着呢，要多少就得给多少，挣钱那个容易劲跟大风刮的似的。而且不用足额交税，有好多偷税漏税的高招，万一有点差池，拿出个仨瓜俩枣的裹个大红包，让当官的笑纳，就有了保护伞，基本上不会有啥大的危险。前些日子听说，有一个叫小崔的名人也很牛，要举报他们。开始雷声挺大，雨点也不算小，可是闹哄了一阵就没了下文。只是把他们惊出一身冷汗，结果却毛发未损，这些明星们都偷着乐坏啦！只是那个小崔弄得挺惨，灰头土脸的有点可怜。你看，当演员、当明星够多牛多气派？

当然，话又说回来，要是考大学遇到这样的作文题目，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写。因为这样写既没什么思想性，也不属于什么主旋律，更谈不上什么教育意义，一点正能量的影子也没有，更重要的是表现了一种颓废的思想和不良的世界观，一看你小子就不地道！阅卷老师肯定不会给你打高分，甚至连及格都费劲。要写你就写现在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长大要当科学家回报社会啥的。这样写虽有点假，但也一定要这样写，千万别像我这样傻了吧唧的，只知道吃。那样写时髦，容易得高分，是正能量。万一得了高分，考上清华北大啥的，那爹娘就有了吹牛的资本，不定乐成啥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