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步子

毛歌

你看春天刺槐树上的叶子，是一芽一芽生出来的，它们试探着，婴儿一样的眼睛，眼睫毛上有一层轻雾的感觉，你再过几天去看，枝条上竟然都是嫩黄的叶片，要是过了十天，你从树下走过，整棵树都被成熟的叶子包裹，在冬天裸露了一个季节的树干，此刻显得如此的兴奋。

你看看一条小溪流，从野蔷薇花迷恋的山谷流过，谁会知道它将汇入远去的江河？谁会预言它将消失在辽阔的海洋？它绕过那些古老的石头，甚至会任由叮咚叮咚的流水声唤醒世代生活在这里的泥鳅，任由这种声音像微细的血管一样，深入到宁静的夜晚，任由这种声音无数次沉落到深达十米的老井里面，在那些滋润生命的甘甜乳汁里，谁会知道一个乡下女人对它的感恩：“这水真甜啊，清甜的。”

你看看黄金菊枝条上的小麻雀，它的妈妈刚刚带它出来，试飞，寻找实物，对于飞蛾表达深切的好奇，学习在枝条上跳跃，聆听妈妈发出来的各种声音以回应环境的变化，在地上行走，东张西望，眼睛像个婴儿一样，那么澄澈纯洁，开始用嘴唇挖掘泥土和树叶下的小虫子，然后叼起来，飞到树枝上。跟着妈妈站在水池边，享受阳光已经浸泡过的温暖池水，然后再一次躺在沙地上，熟悉那些光滑的小坑对于身体健康的意义。

你看看一个学习骑自行车的小朋友，她那么勇敢，那么对于自己有信念，那么执著于无数次的练习。没有比站在她身边的父亲更加令人动容了，总是鼓励，总是扶持，总是示范，总是站在一侧，为她每一次的进步表达深刻的敬意。即使摔倒了，会触摸她的手心她的关节，会告诉她一句很诚恳的话“爸爸以前也是这样，还哇哇大哭。”“你真的哭了吗？妈妈没有给你纸巾啊？”“啊！那个时候还没有认识你妈妈啊。”“是啊，妈妈应该在另外一个地方学习骑自行车，也会哇哇大哭的。”

你看看晨曦恰好过来的时候，窗前的紫藤萝枝条影子一样的浮现着。它们像极了一幅画，像极了活跃的线条，像极了某个皮影大师的作品。自然真是有意思极了，金翅雀摇摇晃晃地站在波斯菊的秀雅的枝条上，在它们飞离之后，地上都是被啄落的种子，这些种子接近土壤，接近土地湿润的触须，接近明日生根的所在。我曾经反复观察，只要种植了一窝波斯菊，第二年就在附近会有很多小的幼苗生长出来，要不了好久，就会形成一片，金翅雀会成群地飞跃过来，它们的体重和枝条如此匹配，它们甚至隐藏在其中，阳光从它们漂亮的羽毛上散发着奇迹般的色彩，令人痴迷。

你看看绣球花最初的花蕾，米粒一样组成格子的形状，当好几个日子的阳光棉絮一样覆盖它们之后，就会在某个格子开出来一朵小花，它们像极了姐妹，接下来就会欢跳着彼此开放。天蓝色和粉红色的绣球花，相互衬托，我常常将水轻轻地浇灌在它们的身上，那种出浴般的优美，令人神往而宁静无比。

看看我们自己吧！看看这个奇特的生命有着如此丰富的成长和持续的变化，看看我们的双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像一个站点接着一个站点，看看我们的眼睛，看看我们了解和热爱生活的方式，看看我们描述像夜色一样美好的女性，看看我们通过思想的力量重建的新的秩序，看看我们的心灵和辽阔天空所建立的温暖关系，看看我们这个独特的生命，正如我们看见站在眼前的另外一个生命一样，看看我们通过彼此的鼓励和回应生命的感恩，是如何让我们变得更好更美更加健康的。

看看一个婴儿的步子，看看就足够了，看看生命竟然如此伟大，如此令人憧憬，如此希望独立和掌握生命的过程。

（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