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冬天的闲暇时段,父亲、母亲就守在院里等待一段时光——有暖阳、有微风的日子,这是摊米面的好时机!<br> 米面,简而言之就是用米做成像面一样的食品,类似于广东这边的肠粉做法,但其实做起来非常讲究。<br> <h3><font color="#010101"> 米面的材料单一,就是“米”,没有其他任何的混合物,这也保证了米面后期的纯正味道。选上好的粳米,浸泡,用石磨手工推磨,当米浆从石磨中踽踽溢出时,那种纯白、柔顺结合石磨的粗犷,令人心中倍感滋润。</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做米面是个高强度、高技术的活。米面要在一天内摊好、切好,晒好。通常要几个人同时合作才能完成,一天下来摊的数量也很少。一般会选择连续有阳光、有微风的几天。阳光不能太强,要那种慵懒的阳,不能暴晒,同时再加上微风,风不能太大,大风会带来灰渣粘到米面上。这样刚晒出来的米面便于卷起来切,不碎,也不会太粘软,当然也有利于后期的口感。</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摊”米面是核心技术!母亲是摊米面的能手。那时村里人合伙摊米面,母亲总是负责“摊“。母亲先要检查米浆的稠度是否合适,她从桶里舀起一勺米浆,高高地让米浆倾泻下来,在不太亮的乡下灶屋里米浆就像一块纯白的绸缎亮着光,总会让我想起“飞流直下三千尺”。米浆合格,柴米烧得旺,水气蒸腾,米浆就可以下锅了。摊米面的工具是一个直径约40厘米的铝制圆盘,边上还有些皱——很像公园里见到的帝王莲。以至于第一次见到帝王莲时我想到的就是母亲的米面,不禁让我哑然失笑。倒入盘里的米浆分量要合适,多了太厚,不好吃。薄了,一个盘摊不到。火候自在母亲心中。从滚烫的大铁锅里徒手拎出装米面的铝盘不是每个人都敢去尝试的。一出锅,母亲用竹筷沿着盘内侧飞速画个圈,然后小心地掀起一个角,慢慢拉开近一半的时候,又迅捷地把米面扯下来。洁白的米面片子成了背景,母亲粗糙的手指上沟沟壑壑显得更加立体,像美术馆里的雕塑。母亲这一连串的动作,这架式,这自信与娴熟,让我感觉不到她平时在严厉的父亲面前时的温顺,似乎是胸中有千军万马的韩信。小时候面对考试,我常羡慕母亲摊米面的气度。</font></h3> 圆圆的米面片带着热气和米的香味扑面而来。双手捧着米面片子,好像捧着一块洁白的玉壁,那动作又像现代人敷面膜前的瞬间。在我第一次见到老婆敷面膜时还特意去摸了摸面膜——不是米面。<br> <br> <h3><font color="#010101"> 米面从盘中取中要是完整的圆片,这样在切成条形的时候才好看。当然,失败的时候还是有的,如果不完整,有破损,母亲会顺手一把扯下来,递给我们这些馋猫。我们如获至宝,让热气带着米香直冲鼻孔,那香味就如同原野的清风,纯净得只带来泥土的芬芳。一口咬下去,松软又充实,强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我们在玩累的时候常会跑到锅边等待这样的时机,或者是听到母亲那带着热度的高音叫喊“快来呷哦”,便如兔子样钻进灶屋。有时,我们会表面安静地站在锅边,心里着急地默念“烂吧,烂吧,烂吧。”还有的时候,我们就装着很乖巧的样子捧着米面片子去竹竿那边晒,但一转弯,马上就卷起来吃,想着这完整的是不是味道不一样?后来发现不如锅边那样的好吃——已经过这一段距离的风吹,味道变了。这样在锅边守候就显得更加珍贵了。</font></h3> 切米面,要在米面片子没有完全干的时候,正好可以卷起来,又不粘,然后按约一厘米的宽度一刀刀切下去。切好的米面又重新散开继续晒,这样连续几天晒干。<br> 晒干的米面很蓬,贮存时要占很大的体积,而且保存的时间不长,超过大半年味道就不好。堆起来的米面在乡下的屋子里白得晃眼,我每次去拿米面煮就像葛朗台看着一堆堆白银,眼里闪着光,嘴里流着涎,取走一盘心里又空落落。<br> <h3><font color="#010101"> 煮米面就与平时下面条差不多了。用清水、一丁点瘦肉末,葱花,再撒上红色的辣椒粉,撮一点邹老头的豆油(本地一个老头秘制的,另文再述),这就是极致的味道了!后来尝试用香菇、火腿、高汤等等混入,其味道都不对,失去了米面原有的清纯本味。</font></h3> 我自小就爱吃米面,用大碗,把肚子吃成一个圆圆的球,掀开衣服,似乎一个米面片子就敷在我的肚皮上。早几年父母从老家来广东看我,坐着绿皮火车还总是用纸箱子带过来。<br> “奶奶,我想吃米面了!“小外甥第一次离开家到北方上大学,早段时间打电话回家。阳光正好、微风适宜,父亲生火、母亲摊、俩个姐晒、切,院子里又风风火火、热热腾腾、清香四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