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九九七

西西红柿

<p>我的一九九七(一)</p><p>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但必须承认,我的故事比你们的都传奇,都离谱。</p><p>时隔二十年,再去回忆那段日子,感慨万千,坦白的说,其实那一年,我的记忆是空白的,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散碎的片段,是亲人朋友嘴中拼凑出来的,对我自己而言,那是模糊而遥远的。</p><p>一九九七年,我师范毕业不久,在母校梁召中学上班,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对工作充满极度的热情,加之学校看中,一毕业就担任班主任工作,还有恩师们的鼓励,更是干劲十足,那年春天开学,乍暖还寒,一个年假,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娃娃,用弹弓打破了,我们三楼最西侧教室的两块玻璃,连续一周,春雪飘飘,冷风透过破窗框打进孩子们脸上,我清楚的记得,班里那个极其负责的卫生委员叫小敏,身材不高,圆脸小眼,特别爱笑,她一个上午找了我多次,让我把玻璃装上,恰恰那段时间,我们后勤主任家里有事,当时玻璃窗不像现在推拉式的,是三扇,中间一扇固定,两侧的向外开,要装坏的玻璃,必须从一扇出去,绕过外窗台,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即便多少个容易凑到一起,也会发生事故,也就有了下面的故事。</p><p>鬼使神差似得,就在那一天,班长和小敏,非要那天把玻璃装上,他们说,天太冷了,他们已经试探性的考察过了,应该没问题,再怎么说,这活儿也有危险系数,咋能让孩子们去,于是,穿着高跟鞋的我,绕过结着薄薄冰层的外窗台,去装玻璃,本来一切顺利,第一块成功装好,当装第二块的时候,刚接过小敏手中的玻璃,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滑落窗外,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手迅速扒住外窗台,另外一手被小敏死死抓住,窗台有冰,实在太滑了,所有,我整个身体,几乎就是靠小敏的力量支撑,孩子们当时都吓哭了,不知所措,班内乱成一团,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想,别再把小敏坠下去,很自然的就对她吼了一句:拽不住就放开我,别把你带下去。也就是这句话,感动了好多人,后来采访我的时候,问我怎么想的,其实,说实话,生死瞬间,什么都来不及考虑,只是本能的一种反应而已,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只是后来被演绎了罢了。</p><p>至于掉下去了没有,下次再续昂[呲牙]</p> <h3>我的一九九七(二)</h3><h3>九七年春天,在三楼的教室里装玻璃,一不小心,我整个人滑落屋外,被小敏死死的拽住,班内乱成一团,一部分女孩子哭着去找校长,一部分冲向楼下去接我,还有一部分班内大喊,不知所措,由于我被中间那扇玻璃挡着,如果砸碎玻璃拽我,玻璃必会扎我个满脸花,势必加快我掉下去的速度,想想可知当时的场面,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男孩子处理问题理智,我记得好像是永斌,楼子村的,那是个,个子不高,帅帅的男孩子,他一边对小敏说,拽住李老师,别撒手,一边打开另一旁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从外面把中间的玻璃用胳膊憷破,把我拽了上了,当时上来,我记得,即使还穿着棉衣,玻璃还是划破了永斌,我和小敏的手。与此同时,吕校长,春平老师,洪昶老师等校领导,学芬姐,书变姐,小斋,锁莲,金艳,俊花等好友同事,也闻讯赶来。</h3><h3>其实,上来的那一刻,不好意的感觉远远大于害怕,这么点儿小屁事,惊动的全校皆知,我有点儿惭愧,和大伙儿打过招呼,安顿好班里,就回到了办公室,瞬间,我感觉身体很乏,没劲儿,她们都来慰问我,我只是觉得很躁,想一个人静静,我说,我想歇一会儿,就撵走了她们。后来金艳,红仙她们说,当时我脸色煞白,满是倦容,见我想休息,就都退到了隔壁的办公室,临睡之前,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好险呀,我的大好青春还没开始,就差点儿玩完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周之后了,那时我在保定三医院,声明一下昂,保定六医院是精神病院,三医院就是普通医院。</h3><h3>后来聊起的时候,锁莲她们还一直耿耿于怀,内疚不该让我一个人睡觉呢。其实,如果不是那一觉儿,或许就没有了后面得惊险与刺激。这个传奇故事也就没法继续了。😊😊😊</h3> <h3>我的一九九七(三)</h3><h3>如果没记错的话,出事当天,我穿的应该就是这套衣服,那个红大衣是当时我比较喜欢的衣服之一,人们后来也一致说,如果穿的不是红衣服,可能早就掉下来了,昏迷期间,老婶半夜给我拉拉魂的时候,也是拿的这件衣服,所以说,如果小敏是我的救命恩人,那这件红大衣就是我的吉祥物。</h3><h3>写到这里,所有文字,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昏迷后,再说的就是拼凑的了,甚至现在,我的失忆,我的眼瞎,我的种种奇特症状,我的结婚,我的奇迹康复,其实我都不清楚,甚至没有丝毫的印象。但就是在这段传奇的经历中,才让我感受到了关于亲情,友情,爱情,师生情意的,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动与温暖。它时刻激励着我,如果不做一个善良的人,愧对天地。</h3><h3>有点儿小累,看会儿电视就休息啦,明天再续。😄😄😄</h3> <h3>我的一九九七(四)</h3><h3>从三楼窗外被小敏,永斌拽上来后,一点儿事都没有,回到办公室,我就昏睡了过去。放学的时候,大伙儿喊我回家,怎么叫也叫不醒,据说当时脸色苍白,眼睛似睁非睁,浑身像没有骨头一样。这下可吓坏了大家,左右犹豫,要不要通知家里和老郑。</h3><h3>这时必须要插叙一段我和老郑的渊源:他和我姑父是朋友,93年毕业分配到梁召乡政府,那一年我刚刚去天津上学,有次吃饭,姑父说起有个亲戚上师范呢,老郑就问漂亮不,姑父自然长着说呗,忒俊!给你介绍一下呀?年轻人都好色嘛,老郑爽快答应:行!姑父说:可是她今年才刚上学去,三年后毕业,老郑一听不干了:还小屁孩儿呢,我可没空等她。这是第一次的擦肩而过,我可一点儿都不知道。</h3><h3>三年里,我寒窗苦读,发愤图强,他谈情说爱,一个又一个,结果一个没成,我临毕业前,他们就又提到了我,这次老娘知道,说等毕业后再说,我依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第二次又算擦肩而过,再到后来,我毕业分到梁召中学,当时年轻,虽然谈不上是人见人爱的花一朵,但身边也不乏有介绍的,为了给老郑留点面子,具体的就不说了,反正是五次擦肩后,我们终于接上了头,一见面,我就咧了嘴,未老先衰的他毛稀,嗜酒,个性,暴脾气,还翻脸像翻书,怎么也和我想象中的白马王子不沾边呀,人家说他年轻的时候帅着呢,可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这个德行,唯一欣慰的是,姑父说他能写会画,还能双手写毛笔字,可我没见识过,这是唯一勾起我好奇心的地方。</h3> <h3>我的一九九七(五)</h3><h3>为了最大可能得还原真相,请老郑理解我的实话实说,说真的,当时他在我心里,感觉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还有点儿不舍,不过他虽然算不上情场高手,也叫是老手了,而我涉世未深,标准纯情少女一枚,一来二往,久而久之,也就算确定了恋爱关系,最初我们的关系,整个中学,乃至整个乡政府,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其原因是我太好了,都怕老郑欺负我。</h3><h3>回到正题,我的昏迷让同事们慌乱不已,她们不知所措,也不知到底怎么做才是对我好,犹豫之际,我家老婶,大姐和大嫂赶到了,我从小和老叔老婶感情好,因为那院的几个妹妹和我岁数相当,其中一个小妹妹,在我的隔壁班,她放学回家,哭哭啼啼的也没学清楚,就说我从楼上掉下来了,老婶不放心,没敢通知娘,喊上大姐大嫂就来了,进门一见我人这状态,都吓傻了,大姐摊坐地上,就剩下哆嗦了。第二批来的人是老郑,据说是,有人告诉他我出事了,让他来看看,他还骂了人家一顿,他到了一看,冲下楼去,非要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没掉下来。话说着,天色就黑了下来,第三波赶到学校的就是老娘,弟弟和我村著名老中医,我叔伯儿尧姐夫,最后大家商量,抬我回家,去尧姐夫的医院。</h3><h3>那一夜,很平常但也很特殊,太多的人,因我无眠,学校的同事们都没有回家,凑到学芬姐家等消息;吕校长,春平老师,志扬老师和金艳跟随来到诊所,我的叔伯婶娘,哥嫂姐弟,一个家族的人彻夜未眠,把小小的诊所堵的水泄不通;尧姐夫用尽浑身医术,挠脚心,捅耳眼,扎人中,我丝毫没有反应,这时,每随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就会有多一分的担心与绝望煎熬着我的亲友们。</h3><h3>天快亮了,我依然僵硬的昏睡着,老叔急了,不能再等下去了,立马去医院,那时家里条件并不好,后来老婶说他匆忙赶回家,把所有能带的钱,甚至包括毛票,全部准备好,说是砸锅卖铁也得给我看病,其实写到这里,我的心情已经很沉重了,老叔是个不善言辞,再朴实憨厚不过的人了,此刻,他的忧虑和担心,我用语言无法表达。</h3><h3>就这样,斟酌之后,二辆车开往保定,大叔司机和老郑是正副驾驶座,我躺在后面,大姐抱着我,娘她们紧随其后,据说当时大姐吓得欲哭无泪,倒是老郑,那会儿感情丰富,再想想我的好,以及对不住我的地方,整整哭了一道儿。</h3> <h3>我的一九九七(六)</h3><h3>保定,这个古城,是我的福地,也一样是个充满温情的地方,来的时候,由于大家心急如焚,司机闯红灯,被交警拦住,说明原因后,小交警探头一看车中昏迷的我,立即敬礼一个:有病人,放行!</h3><h3>我们原本计划要去的是六医院,但值班医生说,没有精神症状,他们没法治疗,就建议去隔壁的三医院,赶到三医院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崭新的太阳即将升起。医院的医生护士,听明我们的来历后,很是同情也很热心,立马展开救治,据说当时她们正在急救一个因夫妻吵架,气的喝药的年轻女人,听了我的故事,她们很是感动,操着满口标准保定话,对那女人教育说:吵吵架就闹死闹活的,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正的勇敢。</h3><h3>没有任何的病理症状,医生们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物,商量决定:眼前首要的是刺激神经,尽快清醒过来,于是各种刺激的器具轮番上场:针灸已经试过,没用,而后像做心电图一样,全身通电,电击,我还是没有反应,接着就是心脏复苏器之类的器材,就是两个像大熨斗一样的东西,在我胸腔按起,震得整个床铺吱吱作响,我依然植物人一般,毫无反应,这时,可以想象,守在我身边的亲人,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和痛苦,这时想想,都格外的心疼她们,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每个人几乎都到了崩溃的边缘,最为严重的大姐,电击到我身上,其实也就等于击到她心里,后来,就不敢让她再看我了,绝望和彻骨的痛,一点点侵袭着他们,就这样熬着,再熬着,而我,还是静静地睡着。这种症状,史无前例,医生们很是好奇,也头疼,苦恼的是根本没办法用药,每天就是输点高蛋白维持生命,前途茫茫,生死未卜。</h3><h3>与此同时,我老家的老婶大妈们也没闲着,老郑是纯唯物主义者,毛主席思想的极度崇拜者,他不信什么香门,收魂,那时年轻气盛,他不信就极力反对。有病乱投医,老婶大嫂她们可不管那一套,骑着车子,走遍了当时我们村附近的所有香门,还半夜拿着我的红大衣去学校拉拉魂。由于这件事发生在学校,波及人员之多之广,我也就成了当地的名人,众说纷纭,版本不一,茶余饭后,我成了大伙儿最感兴趣的谈资。当时小小的梁召镇,就老郑单位乡政府和我们中学两座楼房,相隔二百来米,一南一北遥遥相望,据说,中间盖房子的时候砸死过人,大伙儿都说,我就是吓得丢了魂了,魂回来了人也就好了。</h3><h3>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的梁召中学,应该就是九七九八左右照的。</h3> <h3>我的一九九七(七)</h3><h3>我昏迷的那段日子,对我们家庭来说,就是灾难,大家的心情,紧张压抑到了极点,后来老叔,娘他们商议,我好坏不知,凶吉未卜,总这样耽误着人家老郑也不是回事,没有结婚,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就对他说:梅人就这样了,你还年轻,是要奔前途的,先回去吧,以后看看她好坏再说。还好,老郑争气,喯都没打,立即表态:只要人活着,有一口气就是我媳妇儿!我必须照顾她,也就是这句话,征服了我全家,他的坏脾气和个性也就被悄无声息的包容了。</h3><h3>苍天厚爱,昏迷到四五天的时候,我渐渐有了知觉,偶尔会紧张的攥起拳头,咬牙使劲了,医生说这是潜意识的恐惧,不管怎么说,没有向严重里发展,这就是好事,大家欣喜若狂,终于迎来了一丝丝,阴霾重重后的亮光,一周后,就朦朦胧胧睁开了双眼,柳暗花明,事情似乎一点点向好的方向演变。</h3><h3>再说老郑,从我出事就一直跟随左右,那时通讯并不方便,连续两周和家里断了联系,可急坏他二老,博方叔和雨翔叔赶到的时候,老爷子正要去单位找,说明来意,事情原委和盘托出,那时,虽然我去过家里几次,但感情还谈不上深厚,二老一听,马不停蹄,立即赶往保定,事后老娘总说,将心比心,如果弟弟摊上这样的事,怎么着也得观察看看,这是为人父母的本能反应,可是老爷子两句表态的话,大大出乎了我家所有人的意料:没事的,她肯定能好,好不了,医院里结婚,我和老伴也支持!</h3><h3>还是苍天厚爱,一天天的,我就好了起来,意识清晰,神智清楚,只是身体发虚,飘飘的,医院一直也没怎么用药,就让出院回家调养,大家欢天喜地,大姐久违的愁云惨淡,终于迎来了笑脸,短短二十多天,她由一百多斤抽到了八十来斤,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用生命爱我的人,到底经历的是什么!这时,故事应该就可以告一段落,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后面居然还有更离谱的事等着我们。</h3> <h3>我的一九九七(八)</h3><h3>后来我好了,大姐也有心情说俏皮话了,她常说,你这一年的经历,就是让一批专门胡说的人,随便想,也没这么匀实的,其实,现在想想,也真是,你说咋能那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就活生生发生在眼前啦。</h3><h3>从保定三医院出院后,除了身体有点儿虚弱外,一切正常,大家悬着的心也就稍稍放松了下来,这段时间,亲戚朋友,学生家长,探望的络绎不绝,有时依然觉得累,但心情很好,一切似乎都在复原中。</h3><h3>在这时,老郑在西安当兵的弟弟传来消息,部队要为他和恋爱多年的女友完婚,按当时村里的习俗,他们全家都愿意让大哥先结,本来我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还是想往后推推的,可特殊情况只能特殊对待了,于是,一家商量结果:我们在家订婚期尽量前赶,他们让政委安排有目的的后错,这样一来,我们婚后就赶往西安参加他们的婚礼,也顺路算度蜜月啦,这样的安排也算叫完美了。你们信吗,更奇葩的事发生了,一通电话,哥俩居然定的是同一天,一天就一天吧,婚期订就是定了,只能证明那天肯定是个百年,不,万年不遇的好日子罢了。婚礼的筹备,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了,我的身体也算慢慢好了起来。</h3><h3>计划终究还是赶不上变化。我和所有女孩子一样,特有的虚荣心作祟,我羡慕浪漫的婚礼,渴望完美的婚纱照,应我所求,老郑带我去拍婚纱照,到了店里,他一听要画眉描眼,还得搔首弄姿摆造型,说什么也不干了,连推带拽就把我拖了出来,就是不照了,那时我人老实,赶在现在,俩耳刮子抽过去,你照也得照,不照也得照,当时,虽然什么也没说,可肯定气的不行不行的,为了弥补我,老郑买了个相机,说随时可以照生活照,他殊不知,鸡蛋能当蛋糕吃么。</h3><h3>那天晚上,天很黑,风很大,一直刮,吹的人很躁,哗哗的树叶声让人心烦意乱,昏昏沉沉的我就睡着了,也不知是我压根就没康复,还是白天的事气着了,反正,事实就是,第二天醒来,我失去了记忆。</h3> <h3>我的一九九七(九)</h3><h3>现在看电视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动就会有失忆的,早在二十年前,如果也这样,也就不用害怕了,更不会把全家搞得战战兢兢,鸡飞狗跳,草木皆兵的了。</h3><h3>一觉儿醒来,我居然失忆了,蜷缩在床铺的一角,孤独而脆弱,满眼的困惑与陌生,对全世界都充满了恐惧与不信任,老郑凑到面前问:认得我们么?我茫然摇头,老娘急了,看看,连娘也不认识么?我面无表情,这时大姐早已经瘫坐一团: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这不是傻了吗!</h3><h3>这时必须要写写,我生命中另外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了——姥爷。我从小跟着奶奶,姥姥姥爷的时间比较长,和他们感情深厚,九七年,姥姥和奶奶其实已经都不在了,只剩下了八十多岁的姥爷跟着大舅生活,姥爷是个内秀低调,心细善良,有大智慧,又能隐忍的人,对于我这次突发病况,大家选择了隐瞒,其实我在想,平常每周都去看姥爷,突然不去了,即使有种种理由,以姥爷的聪明,他肯定早就知道不对劲了,只是孩子们不说,他也不问罢了,他怎样猜测,怎样担心,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恰恰这次失忆,我不记得任何人,也想不起任何事情,能记得的只要这仨老人,能看书认字,姥姥奶奶不再了,唯一信任的人就只有姥爷了,我几乎排斥所有人,话也就更少了,后来没办法,和大舅商议后,为了我的康复,还是把我的事和姥爷说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有事,我就知道有事。</h3><h3>当把我送到姥爷和姥姥住过的小院时,什么都那么熟悉,我娴熟从门槛上摸钥匙,开门,进屋,拿笤帚,扫地,擦桌子,收拾屋子,一切收拾完毕,就问姥爷:姥爷,咱中午吃啥呀,姥姥玩牌快回来了吧。姥爷跟在一旁,默然无语,悄然落泪,写到这里,我的心里就像让刺扎了一样,谁给我的权利,让我这样对待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想想都觉得残忍。</h3><h3>姥爷慢慢的帮我解释着,哪个是娘,那个是大舅,老郑是怎么回事,就这样我们在姥爷那住了一段时间,大舅大妗尽心的照顾着,与此同时,在那,听到了一个让全家更为不安的事情:姥爷村有个女孩去赶任丘集,回来的时候遇上车祸,就吓坏了,后来未婚夫和她分手了,她也就彻底疯了,老娘亲眼看了那个疯疯颠颠,衣不遮体的女孩后,就更加害怕了,对老郑的不离不弃,也就更多了几分的感谢。</h3><h3>时间悄然流逝,失忆没什么神秘的,一般都是局部丧失,如果不提人和事,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正常人一个,这时我的身体也差不多复原了,日子一天天的继续,渐渐地,我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时间好快,转眼婚期就到了,最后一次大协商,这婚,到底是结还是不结,老郑一家还是坚持:结吧!</h3><h3>就这样我成了估计史无前例,别具一格的新娘!</h3> <h3>我的一九九七(十)</h3><h3>婚后的我,失忆的我,在外人眼中,和正常人其实没什么区别,一如既往,天天吃喝过日子,不过这时话特别少,估计是怕说错话吧,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自卑感紧紧包围着我。</h3><h3>于是我们二进保定。</h3><h3>这时反过来了,三医院又建议去六医院,说明事情经过后,医生们很好奇,也很上心,失忆的症状虽说听说过,但具体病例却没有接触过,现今,一个活脱脱的试验品站在面前,估计他们是又经又喜,立即展开治疗方案,本来那时,人家建议住院的,可老郑不肯:他说正常的人住住院也会住出病来的。</h3><h3>最终决定:催眠术治疗,就是在人体内推一种麻醉药物,让人意识回到原始状态,旁边的心理专家和你聊天,把你意识换回来,医院给联系的是个国家级著名心理专家,而且人家是免费,还愿意跟踪治疗,好像叫张勇。</h3><h3>我感觉那种催眠状态,就和喝醉了酒一样的感觉,随着药物的注射,晕晕乎乎的,嘴里叨叨不完,然后进入深度睡眠,可最终结果是,我吐的死去,记忆却没归来,医生们说太顽固了,需要二次催眠,老郑和大姐都不同意,不愿意让我活受罪,反正不影响生活,张勇大夫也建议回家养着,说不定某天受某种刺激就好了,即使不好,身体机能也是没问题的。</h3><h3>日子也就这样了,我等待着我生命中的刺激。</h3><h3>估计那段日子,刺激我最大的是姥爷,他被骗怕了,所有,即便大家都说我很好,姥爷还是半信半疑,有时他就会自己走着来看我,悄悄的来,默默的走,话不多,只看一眼就好。有一天大早晨,我隐约听到门响,我无法想象,八十多岁的姥爷,步行十多里地,风尘仆仆,满脸倦容,站在我面前,开门的那一刹,姥爷见是我,满脸赫然写满了喜悦与放心,嘴里不由自主的吐出:你好就好,你好就好。</h3><h3>我崩溃到了极点,眼泪不由的簌簌而下,往事一幕幕,瞬间划过眼前,我也不知道,这时的记忆是不是算恢复了,恢复了多少。</h3> <h3>我的一九九七(十一)</h3><h3>人世间的事,解释不通的,好事人们叫缘,坏事就称为命。</h3><h3>罗文,也就是我家西西的婶婶,她特别想看看我写的,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她不提醒,我就想忽略了,她这一说,我非找她家去不行。我和她缘分真的堪称不小呀,她西安,我西芦,老郑家西陵,虽然海角天涯,我却成了她大嫂,我们同岁,她比我大俩月,我们俩一天结婚,嫁给亲兄弟俩,生个孩子也按顺序,她儿子比我闺女大俩月。</h3><h3>记忆不全的那段日子,我极度自卑,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恰在这时,罗文她们新婚归来,她时尚靓丽,能言善辩,还来自大城市,而且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最脆弱的我,在最脆弱的时候,见到了她,婚后第一次见面,按村里风俗,新人不见新人,要结着个萝说说话才可以,这第一面,她大大挫伤了我的锐气,后来,一路走来,其实,她比我强不了多少,也是二百五一个,大大咧咧,毫无城府,除了普通话比我说得好听点儿,饭比我做得好吃点儿,人比我瘦点儿,无他!我们也算志同道合。</h3><h3>和罗文相比,我自惭形秽,无形的,我自己给自己形成了很大的压力,我更加沉默少言,郁郁寡欢,不想见人了,总想找个沙漠隐居起来,这时的大姐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当年她正准备盖房子,见我总不好,就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她说了,只要我能好,别说新房了,就是住茅房也心甘情愿,甚至动起来和姐夫离婚,带我去沙漠的念头,唉,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这就是姐!</h3><h3>心有所想,事就能成,这种病的科学术语,叫做幻想式癔症,真是不让人松心呀,想着想着不想见人了,唉,一觉儿醒来,我竟然真的失明了。不过这种失眠和瞎完全是两种概念,弟弟妹妹做过无数次实验,我走路的时候,在前面设立障碍物,我就可以绕过去,绝对绊不住。</h3><h3>无奈,我们三去保定。</h3> <h3>我的一九九七(十二)</h3><h3>说真的,现在回首那段往事,依然做梦一般,亦真亦幻,每次去医院,介绍病例和病史的时候,人们都像听天书一般,听所未听,闻所未闻。</h3><h3>对于这次的失明,医院还是不能给出确切的结论,有医生就是让住院接受治疗,张勇大夫还是建议回家养着,如果乱用药,怕会适得其反。人生就是在选择中生存,而每次的抉择都像下赌注一样,输赢未知,重要的是赢了别高兴,输了也别后悔,因为,谁也没有前后眼,我们依然选择的回家。</h3><h3>眼不方便,必然给生活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为了照顾我,老郑带我住进了梁召镇政府,本来我们应该住在三楼,一个很小的屋子,而且是阴面,克方哥这时伸出援手,把二楼的阳面套室换给了我们,这间房子正好和我们学校遥遥相对,站在窗台旁边,就能看到我们原来的教室,故事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h3><h3>那段日子,真的很感谢老郑,上下楼梯不方便,他就会背着我,有时外面喝酒,也是先给我准备好吃的,怕我太闷,就带我出去转转,同事学生们也会找我来玩,偶尔我也会去学校玩,记忆渐渐复苏在半睡半醒间。</h3><h3>有一天夜里,头突然难受的厉害,这既不是疼也不是晕,反正就是别扭,更离谱的是,我只能平躺着才舒服,稍不注意把头抬到半尺来高的时候,就会昏睡过去,半个多小时后就自然醒来,如是反复,当时,通讯不方便,没有电话,急坏了老郑,大半夜的也没敢惊动老娘。第二天,娘和尧姐夫他们赶来的时候,我精神状态好的很,只要不抬头的平躺着,什么事没有,一抬头就立马昏睡,尧姐夫和老娘一致同意,先观察两天再说。</h3><h3>从出事到现在,反复的次数太多了,娘不想再惊动任何人,免得大家一起担心,只有她和老郑陪在我身边照顾着。</h3> <h3>我的一九九七(十三)</h3><h3>三是我的幸运数字,就让我的一九九七止于十三吧,也算是苦尽甘来,霉运走幸运来。</h3><h3>这次的离奇反应,老郑似乎很有信心,说这是要好的前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老娘。信佛的懂佛语,老郑最敬仰毛主席思想,他说,这次准能好,娘问:为啥?他说,毛主席最讲辩证法,物极必反,不会有比现在再坏的情况的,就剩往好的方向发展啦。</h3><h3>果不其然!</h3><h3>两三天后的一个半夜,突然睡梦中醒来,我被饿醒了,猛地坐了起来,推醒身边老娘,娘忙喊来老郑,深更半夜的,吓坏他们了,饿了就吃呗,当时,我们那只有一点儿饼干和两个苹果,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依然很饿,娘和老郑诧异的望着我,他们不敢让我再吃了,不知是好是坏,惊奇的是,咦,居然坐起来也没有昏睡,我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只是拼命说饿,老郑伸出两个手指头,问我,告诉我这是几,说对了就给你找吃的去,我愤愤的说:你有病呀,那不是二么,我一抬胳膊,想去打他,啪啦,后面老娘手中的镜子让我碰落在地,吓人一跳:娘,你干嘛呢?原来,娘听说吓丢了魂的人,在她后面照照镜子,就能把魂收回来,她说在梁召丢的魂还得梁召收回来,这是娘的版本。</h3><h3>其实,如果科学的解释就是,惊吓是很严重的一种神经紊乱,这种癔症,千奇百怪,也算是医学的一种挑战。不管怎么说,那天之后,我就真的好起来了,后来就上了班,先交了几个月的政治,就又继续了我的老本行,一直至今。</h3><h3>事后,老娘掐指数了数,前前后后,我整整折腾了十个月。</h3><h3>九七年,这近一年的传奇经历,或多或少影响了我的性格:对于家人朋友,我更多的是陪伴,这也就是我多少年如一日,周周必回老家的原因;对于老郑喝酒的肆虐,我是有责任的,最起码我没用尽全力约束他,管了不听是一码事,没竭力去管又是另外一码事,最初是没能力管,后来是不忍心剥夺他的爱好,再后来就是以喝不坏为前提的纵容;对于女儿的培养和学生们教育,基本保证了保持本性,思想引导,顺其自然,感性的多于理性的;对于名利,我几乎丧失了争的欲望,虽然有时也会偶尔的不平衡,对一切的荣誉的需求,仅是希望对我能力和做人的一种认可和肯定,上苍厚爱,给予太多,没有过分的奢求了。</h3><h3>感谢亲友,感谢上苍,感谢爱,感谢人世间的一切温情,感谢这刷新的机会!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的是轮回因果,好人好报;真的是浴火凤凰,涅槃重生;真的是化茧破蝶,翩然有舞,一切总算过去,一切地戾气和不顺总算结束了,随着一九九八年钟声的敲响,伴着爱与感动,我开启了我人生的新篇章,实在无以回报这个温暖的世界,只能努力做个阳光,快乐,热情,绚丽,充满爱与正能量的人!然后尽量把这种思想传递一点儿,扩散一点儿,愿人人无愧自己的人生,谨以此文先给那些爱我和我爱的人们,因为,我深深感受到了,爱是化解一切地力量!</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