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哀愁

村夫孙雄

腰间的BB机一振，木子撇下几个朋友离家出去了。

莫名其妙，在你家玩，你说走就走，这算什么？我们有点不爽。

芳子压一下嗓，小声说他被一个狐狸精搞晕了！

芳子与木子的妻子惠子是闺蜜。芳子说的狐狸精是指艾子，我认识。她那双眼睛看着你，不说话你就会觉得愉快，一开口说话你就误以为她喜欢你。真正的狐媚。

不久就听说木子净身出户，不仅离开家，而且下到一百公里外的县里去当一个普通民警！

木子老娘对着拖着拉杆箱的木子的背影，又气又恨：“我就当死了一个儿子！”

从此木子的娘把惠子当亲闺女待，惠子待婆婆更胜是亲娘。

所有的朋友都觉得，木子的行为太天真！那小娘子真值得他抛妻弃子舍家？

木子说：“跟她在一起，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男人！”

木子是警察，我心想，他小子遇上强盗，认为这才是真正汉子！

牛人孙大炮要跟宋三妹结婚，全体委员反对。孙说：“今晚结婚明早死，也愿意！”

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也！

木子大概也如此。

我有时想：到底是女人让男人变野，还是男人让女人变荡？这论题恐怕连尼采也说不清。

他们恩爱激烈的故事不时在朋友之间传播。我到上海后偶尔还会听到，木子与那个女子的激情四射的传说。

木子长得帅，艾子长得灵巧，的确是演绎爱情的好配角！那时候，木子三十岁，为爱痴狂，似乎可以理解。那时候木子这种为一女子而痴狂的勇，经常是酒桌上的谈资。酒酣之余扪心自问，有几个人能有木子这般锋利绝情！

但事情的结果往往让人大呼狗血！

艾子跟木子的时候，还没离婚，老公带着两个孩子在广州做生意。

木子与艾子说是相爱，又有点苟合，在外租房子，两人在一起像偷情。

三年后，艾子跟她老公离婚。艾子并没有跟木子结婚。

一个女人想不想跟男人结婚，男人是会感觉的出来。一个女人内心想要什么，大多数男人没办法搞清楚。木子就始终搞不懂艾子的心思。

艾子喜欢做男人的女人，不愿做男人的妻子。

艾子喜欢享受爱与哀愁中的快感，不喜欢柴米油盐酱醋孩子。她跟别人说：“离婚了还结婚？我才不干！”

对于艾子来说，爱是有保鲜期的，爱是有温度的。

木子在县里工作，干的是警察，多数时候身不由己。时间一久，温度下降，保鲜期就过了。艾子奈不住寂寞，跟一些男的吃饭唱歌，又粘上了别的帅哥，也是一名警察。

艾子有一句话在坊间传：上床容易做爱难！这句话是从武子口中说出的。谁知道这话说的什么含义！

武子不是那个警察，是个作家。武子不仅情诗写得好，还有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艾子公开说愿意死在他的剑眉下。

这些风言风语多少也会传到木子耳朵里。木子心里想这么多年了，燃烧再猛烈的火，也早就薪尽力竭了。如今谁也不属于谁，自然也不用对谁负责，不究不问大约最好。再加上工作的不顺心，木子对一切都心灰意冷。

木子在乡下的那个县城，总会回市里看望老娘与儿子。每当这时候，惠子就会借口躲出去，她不愿意面对这个绝情的男人。

一恍三年，一恍又五年过去，木子娘知道木子没有跟那女人结婚，就在木子面前诉说惠子的好，说惠子教育儿子如何用心，对自己如何体贴，说木子真是瞎了眼。

就在这春暖和冬凉中，不经意把一大把的好时光耗去。木子曾经的警校的同学，好几个当上局长。原先跟别人说，自己到县里锻练，如今什么都不用说了。

九月的一天午后，木子正准备午休，儿子打电话说明天要去北京上大学了，让他晚上回家一起吃饭。

儿子备考、收到录取通知书，木子都知道，都是儿子跟自己说的。儿子的成长真没让木子操过一丝丝心。儿子说上学不用任何人送，一切都准备好了，不用爸妈操心。木子想想这样也好，省了跟惠子在一起尴尬。儿子的独立让他即喜又愧。

放下儿子的这个电话，想到儿子离家上大学了，似乎一下子真的长大成人，从此与自己的关系就如风筝剪了线，再也无法牵着了。自己对儿子的愧变成了一种抱歉，一种为人父而未尽责的负疚感。这种负疚一下子变成自责，深深锤击着自己差不多已经麻木的心。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内心茫然失错，被一种孤寂地说不出的滋味包裹着。仔细一想，当时离家时，儿子才五岁读幼儿园，今年儿子十八岁要上大学了，自己居然在乡下呆了整整十三个年头。真是梦一场，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不知不觉中，木子泪流满面，猛然间抽搐起来。十几年来的爱恨情仇、对错是非一下子涌上心头，如洪水奔涌而出。他终于在内心喊出：对不起儿子！对不起惠子！对不起老娘！

下午还没上完班，跟局长请了假赶回家正是晩饭时。

碗筷已经摆好，还有一瓶红酒和酒杯。菜上桌，惠子没有象往前那样离开，而是招呼木子娘和儿子上桌。木子似乎有点不适应，好像外人一般。

惠子说：“儿子明天要上大学了，他不让我们送，也不让我请人吃饭，只要奶奶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我满足儿子的要求！来为懂事的儿子干杯！”

大家一饮而尽。

儿子举起杯：“妈，十八年的风雨，十八年的陪伴！谢谢你！妈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惠子瞬间泪含双眸，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儿子又举起杯对着木子娘：“奶奶，我到北京每个星期都会给你打电话，明年夏天接你来北京玩。”木子娘感动的只会哽咽点头。

最后儿子举着杯走到木子身边，一手很自然地搭在木子肩上。

“爸，我一个人去北京，你放心，不会迷路的。至于你，我上学了，家里没有男人可不行，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喽。来，我们干一杯！”

木子望着儿子，望望惠子，又望望热切注视着自己的老娘，即使下午已经把郁积的情绪排泄了，心里仍浪潮翻滚。

儿子长大了，真懂事啊！真难为惠子啊！

木子饮下满满的一杯酒，酒入胸膛，似乎打开了自己的某个穴道。父子之间此刻的情感，通过儿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下畅通无阻传递着。儿子都高过自己半个头了。

我已经有十多年未见过木子了。听说他还在那山县当一个普通民警。他儿子上大学不久他就回到惠子身边。也不知他是如何获得惠子的谅解的。

艾子呢，还是过着热情高涨的生活。传说有一天，那个警察的妻子把她堵在街角，她反而把警察的妻子怼的差点晕过去。之后艾子约了那个警察，很不屑地对警察说：“家里都安抚不好，还敢撩妹？后院起火会死人的！”说完摔发扬长而去。

儿子上大三了，恵子有一天在儿子的微信朋友圈，看到儿子与几个年轻人在香山看红叶的照片。儿子身边依着一个女孩子，俩人似乎关系有点不一样。

惠子忍不住问儿子：“那女孩是谁？哪里人啊？”

儿子说：“是学妹，老家也是宁德人。别想太多了！别太八卦了！”

惠子看着照片中的女孩，那双讨人喜欢的眼睛，分明是狐狸精艾子当年的神情，只是比她更具活力。

惠子脑袋一嗡，告诉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巧！应该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