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磊:文学网站散文主编的美篇

范磊:品读岁月,静染尘心。

<h3> 岁月无声(原创文字)</h3><h3></h3><h3> 文/范磊 </h3><h3>王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抗战胜利的那年死在了战场上。三儿子在朝鲜战场上被流弹炮震聋了耳朵,腿也成了残疾,复员后被安排在县电影院卖票。唯有二儿子,经过了几场大战役光荣退伍。</h3><h3>   二儿子叫王强,虽然离开了部队,依然固留着军人的风姿。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几,走路却呼呼带风,就是炎热的夏天,他依然穿着部队时的军装,风紧扣扣得板板正正。有时他笔直地站在庄稼地的一角,一站就是多半天纹丝不动,像一道风景却让人有一种无言的钦佩。其实他也是负过重伤的。掀开他的上衣从右胳膊窝往下大片的肉都带着斑斑皱折,他说那是淮海战役汽油弹烧的,幸亏他掉进了长江被救上来时已奄奄一息。最后经过多次治疗,总算没落下太大的后遗症。复员后他要求回村的,他说母亲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人照顾。他性格耿直就连村支书也不敢轻易顶撞他,因他家既是军属又是烈属,每年重要节日县上、公社、大队、都会敲锣打鼓给他家送锦旗奖状还有慰问品。慰问品无非是一块肥肥的猪肉拴着红绳,在当时可是让多少人羡慕的。锦旗奖状他几乎挂满了一面墙,猪肉他会割下一多半给那些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h3> <h3>   说起王老太太,村里的老人无不都竖起大拇指,听说她男人老王三当时教过私塾,是个有名望之人。日本鬼子想让他当保长,她愣是不让他干,最后被日本人找个借口杀害了。她只是擦掉眼泪又把三个孩子都送到了部队,这是一种怎样的大爱啊。当时有许多人不理解,她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谁舍得夫儿去战场,但都不去国家不就亡国了。”</h3><h3>   如今国家太平二儿王强倒成了老太太的心病。三十多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老太太托过好多媒人领来了许多女孩,但她那倔儿子愣是没相中一个。“我的小祖宗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能开门过日子就行呗,你挑这挑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大孙子?七仙女长得俊人家能看上你?”王强总是对母亲笑笑,不置可否。</h3><h3>   这不,早上刚刚起床,东村甄媒婆便乐颠颠地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老王婶子,喜事!喜事!”</h3><h3>   “一大早的,看把你忙的,有么喜事说来听听。”</h3><h3>   ”河东我娘家老牛家的闺女,长得漂亮方圆百里难寻,活脱脱一个仙女儿,头几天我回娘家,那牛亮问我来呢,问我二小子结婚没有?看来二子这臭小子有福呢。”</h3><h3>   “你说话没个头尾,你娘家牛亮,怎认得我家二子?让人摸不着头脑。”</h3><h3>   “老婶子,我还真问过一句,那牛亮说:十多年前大转移的时候,你家二子救过他全家人的命。牛亮是个有心人,过后经过部队辗传打听,愣是被他寻到二子已经复员回家。这不我刚回去他便问我二子的情况,人家一家人也是实在人,两个儿子一个丫头。那丫头叫“兰花儿”,那模样水灵得像刚出水的荷花,你见了一定会喜欢!”</h3><h3>   “这么漂亮的姑娘能稀罕咱家二子?”</h3><h3>   “咱家情况牛亮知道呢,这年头当兵的吃香呢,就咱二子这条件哪家姑娘不想攀附?老婶子,你就擎好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啦!您就等着抱孙子吧!”</h3> <h3>   经过甄媒婆的前后走动,事情很是顺利。麦子播种停当,这个叫王洼的小村便热闹起来。在劈劈啪啪的炮竹声中那个叫兰花儿的姑娘被一顶花轿抬进庄里。兰花儿,二九华年,水朦朦的大眼睛,两个不大不小的酒窝儿,浅浅一笑,一排细若白玉的小牙衬着性感的小嘴儿,真想让她咬上一口,那样也能让人醉到心里。王老太太喜得合不拢嘴,队长老张很很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二子真他妈的有艳福。”</h3><h3>   老王三在世时家境也算殷实,前后留下两进院落,虽显破旧却也在村里数一数二的。老王太住在后院的正堂层。院里有几株上了年纪的枣树,初冬时节那光秃秃的枝丫上,偶尔有一两颗被遗落的干瘪枣儿,在风中颤动着。</h3><h3>   王强和兰花儿住在前院,前院经过简单的整修显得错落有致。在部队十多年,前前后后打仗无数,这突然静下来,开始王强有点不适应。人活在世免不了尘世中的一些俗套,结婚生子是平常人家一种自然质朴的追求。爱与被爱是故事里的浪漫写意,生活就是生活没有那种浮华。天公作美娶了兰花儿,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新婚之夜打仗无数的王强望着娇滴滴的兰花儿,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占领高地。</h3> <h3>   烛光摇曳,一缕发丝半遮半掩透着朦胧的羞涩。王强脑子有点蒙,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兰花儿身边,搓着大手嘿嘿傻笑。</h3><h3>   兰花儿对王强的最早记忆,只是一个朦胧的印象,若不是父亲经常提起,王强也只是她幼年记忆中的一抹浅影,留不下任何痕迹。对于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她是有印象的,但又不是那么清晰。当时隆隆的炮声把整个大地都染得通红,那个把她抱在怀里的解放军听父亲讲就是王强。她理解不了那几个国民党兵为何对父亲穷追不舍,像是奉了什么命令一样,幸亏碰上了王强的小分队,他们负责往后方转移群众的。当时若不是王强把他们打跑,她们一家五口也许真的被那些兵给杀害了,说实话那个乱火纷飞的夜晚能让她记住的也只有那个温暖的怀抱。父亲执意让他嫁给这个男人,兰花儿知道他一定有他的道理。无论是从父亲的某些动机,还是从自己的内心,她是不抗拒的,因为那个年代是崇拜英雄的时代,特别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h3><h3>   盈盈灯光照着兰花儿稚嫩的脸庞,洞房花烛夜是有讲究的,蜡烛是让它自然燃尽,不能吹灭的,不然对新人不利。兰花儿用她一双细白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王强那被火烤皱的大片皮肤,眼里闪着盈盈泪花,那梨花带雨的一抹娇态让王强几乎昏厥。这是王强第一次接触女人,况且还是一个令人千般怜爱的娇人儿。王强的眼游历在兰花的身体上:柔软而整洁的黑发,明媚如山茶花般的脸庞,修长白皙的脖颈,盈盈一握的精巧乳房,像玉石雕像般闪着细腻润泽的光芒。目光所及,顿让他胸内有一团嗤嗤作响的火苗升腾。王强觉得被一只手牵引着,就是前方有万丈深渊他也会纵身跳下。欢爱是最接近死亡的感受,当你靠近巅峰,你胸中翻滚的亲情、名利、恩怨、痛苦等等思绪,都会化为云烟,最终成为一片虚无。魅力无穷的虚无,它让你颤栗,让你惊异,让你渴求,情不自禁地,滑向死亡的同时又让你那样心甘情愿……</h3> <h3>   初冬的早晨天气有点薄凉,王强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早早起床跑步。路两旁的枯草儿被霜花儿打成了卷卷儿,路上有三三俩俩的学生娃,王强顺着村中的主路向西,村子不大二百米左右便出了村子。村西头有个南北路,向北便是庄后的一条小河,河对岸是庄稼地。此时的麦苗儿顶着薄薄的霜花儿,在初冬的晨曦里显得绿意盎然。几只觅食的雀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又忽地乱飞而去。</h3><h3>   农忙已过队里难得放几天假,一些早起的人在河坡上路两旁扫些枯枝败叶,以备过冬烧火之用。</h3><h3>   “二子、大清早也不搂着你那娇滴滴的新媳妇滚床单儿,还在跑步,你不怕哪只野猫儿偷你的腥儿?”几个老娘们对王强嬉笑地笑闹着。王强知道这些老娘们不好惹,什么话也都敢说,他忙从兜里掏出糖块:“各位嫂子吃喜糖。”说完他把一大捧糖块放到张家三嫂怀里,趁她们抢糖块的时候,麻溜地逃开。只听后面的人说:这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了,娶了这么俊的小媳妇。”</h3><h3>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咱们村的人家,哪家多少不都受过他们家的帮助?就连上辈子老王三,听老辈人讲都是实打实的好人。”</h3> <h3>   王强过了小桥顺着河沿上的小路向西跑去。“二子,二子。”王强回头发现小树在叫他。小树大名韩小树,和王强是发小。只见小树一拐一拐地向他走来。小树有点点脚,是小时候他俩爬树偷邻家杏子给摔坏的。</h3><h3>   韩小树是属于农村人耐看的那种人,他一米七八的个子,有点微胖。眼睛深沉让人无法洞淅他心里每天在想什么,是一个心事缜密的一个人。因为腿有点拐脚,不好说媳妇,在河东山里讨了个女子(河东是山东,河西是江苏,因隔着微山湖这是当地人的叫法。)那女子叫五妮,长得五大三粗,能吃能睡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五妮虽然不中看,却喜欢侍弄花草,当时的农村没有养花的习惯,她便从娘家弄了几株菊花,种在缺角少沿的盆盆罐罐里。虽是初冬却依然有几株花骨朵含苞待放。五妮有时喜欢插几朵小菊朵儿在头上,小树总是恨恨地说:“臭婆娘,也不怕丢人现眼!”</h3><h3>   两家隔一条南北路,也算是邻居,婚后王强领着兰花儿去她家认认门。五妮拉着兰花儿的小手,“啧啧”称赞!“妹子长得真好看,像画上的仙女儿,这脸蛋儿像剥了皮的熟鸡蛋,这手儿像剥了皮的葱白,嫂子都想亲一口;王强兄弟你可真有艳福!可不要薄了我家兰花儿。”兰花儿被她夸得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嫂子取笑了。”</h3><h3>   “臭婆娘,哪来的那么多话,去、去、去,去整两个菜,请二子两口子在我家吃顿饭,认识、认识熟熟门路将来有个帮衬,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嘛!”</h3><h3>   五妮被小树一训低下了头,慌忙向门外走去,怯怯地说:“你们说话我去供销社割点肉。”</h3><h3>   “嫂子我陪你一块去。”兰花儿笑着追了出去。</h3><h3>   小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醋意,那娇小的人儿让她垂涎欲滴。自叹自己命不好,就凭自己这身架比狗日的王强好多少倍,要不是这脚。他恨恨地想到,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让人顿生寒意。</h3> <h3>   送走王强两口子,天已近傍晚,小树多喝了几杯,躺在床上眯着双眼,身边晃动的人影让他臆想到兰花儿。白嫩嫩的皮肤能掐出水来,那双勾人的眼睛能让任何男人想入非非。他醉意朦胧伸手触摸到一片柔软地带,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幻觉。眼前的小人儿正笑咪咪地望着他,那双小手儿撩拨着他的欲望。他迫不及待地压了上去,嘴里喊着:“兰花儿,你可想死我了。”</h3><h3>   在他身下的女人,眼中有一种莫名的复杂,这像土狗一样的男人就连新婚之夜也没有如此疯狂过,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现在好像错了位,在迷幻的意境里显得让人有点恶心。但又有一种快感很快浸入了她的五脏六肺,让她驾笃笃地享受着。不管这种幸福来自哪里,像她这样的女人都是一种渴求。</h3><h3>   五妮听到小树把自己当成了兰花儿,眼里有隐隐的泪水溢出,她也说不出这泪是为谁流。想想自己颠簸流离的命运,心里滋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凉。父母去世得早,她和哥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几年,两位老人也相继离世。好歹哥哥比她大几岁,兄妹俩相依为命,也吃了不少苦,盼到了哥哥娶了嫂子,嫂子并不待见她。原认为结了婚便会有顺心的日子,可她发现婆婆和男人都不喜欢她,特别是丈夫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到那份寒凉。</h3><h3>   山里的孩子懂事得早,婚后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家庭,在她看来既然做了选择就得用心去经营。五妮能看得出王强和兰花儿两口子都是心善之人,丈夫心里的小九九她心知肚明,但她又无能为力。五妮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h3> <h3>   岁月的流向像一条不规则的图形,谁也无法弄清楚未知的某个点会经历什么?又会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像燎原之火,无可避免地烧到了这个小村,那个疯狂的年代也在中国历史的舞台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h3><h3>   初夏把这个苏北小村装点得诗意盎然,柳絮儿像童话里的小天使,飘飘悠悠地把一份浪漫尽情绽放。槐花一改初开时的娇羞,争先恐后地咧开了它们洁白的笑脸。兰花儿坐在河坡上手里拿一把刚刚摘的野花,静静地望着河水出神,缓缓的水流带走了被风遗落的风尘。几只小鸭扑打着翅膀在水中嘻戏。</h3><h3>   兰花儿眼里闪现出一抹忧郁,她知道父亲曾经是国民党政府官员,在徐州机关管理人事档案。淮海战役打响前昔,上面要求他转移台湾,当时也只能走他一个人,父亲舍不得妻儿老少,夜里偷偷地想和全家一块回老家躲避,不知怎地走露了风声被人追杀,幸亏被解放军救下。她能感觉到父亲眼光的深远,父亲深居简出,在村小学当老师。他曾意味深长地说过:历史朝代变更之后总会有一些不确定因素,他也说不清会有什么,但耳闻目睹的现实让他时时地有些担忧。对于女儿的婚事也许他认为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有愧于女儿,但他曾偷偷地打听过王强家的底细和他的为人处世。他就这一个女儿,他怕有什么运动会牵拽到她,儿子和他倒不怕,大男人经经风雨也许会有所好处。</h3> <h3>  看来他们想整兰花儿,五妮知道婆婆曾受过王老太的恩惠,也许她能帮上忙,于是她把她听到的告诉了婆婆。韩婆子望着五妮,眼里流露出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埋在她心里多年的怨恨让她有苦不能说。难道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复仇的机会,在她心里从没忘记那年老头惨死的情形。</h3><h3>   当年闹旱灾,老王三家的地大都是靠近河道上的地,老王三在河沿上开了一个流水渠,在用水盆往里灌水,最后他家的庄稼没受多少影响。而她家几乎颗粒无收,麦黄时节她俩望着年幼的孩子叹气,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在一天黑夜,两人去偷老王三家的麦子被发现,慌乱之中老头子掉进了一个废弃的枯井里。按说那井也不是多深,也该他运气不好,井里被谁放了一块大石头,老头子一个趔趄头朝下被活活摔死。那个惨状至今都让她恨得牙痒痒!</h3> <h3>   虽然王家把这事压了下来,并对外宣称她家男人是不小心误入了机井。在以后的生活中帮扶着她度过了难关,可在她心里依然认为,若他们不追自己男人就不会掉下去。在外人看来老王家有恩与她,可她却认为是他们老王家欠她的。这件事的起因外人不知,可她知道。她总想找个机会报复他们一下,也许这是个机会。必毕竟上了年纪考虑问题全面些。她不露声色笑着对五妮说:“这个小孽种不干人事,你和兰花儿感情挺好,不如你把这事告诉她们,也让他们有所准备。”</h3><h3>   五妮走后兰花儿望着王强,眼里充盈着泪水,王强心里一紧道:“花儿咱不怕,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一个指头,老子不把狗日的爪子给拧下来。”王老太说道:“你个死货,成天就知道打杀,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现在风头正紧,过天你到亲家那里去探探风声,回来再商量。”</h3><h3>   韩小树像中了心魔,三十多年的人生岁月,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残喘生存。从小就被人冷落,特别是王强一家,在他面前像个救世主,在他心中烙下了一层无法抹去的痛痕。父亲死时他还年幼,最近才听母亲对他说起因果,在他看来老王家一家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要让他们一家为此付出代价!前天母亲告诉他,她已利用那丑婆娘传了话,等牛家那事把实了再动手,最好在牛家将王强一块抓住,在这抓王强恐怕会闹出事端。</h3><h3>   他派去调查的人今儿传来了话儿,说打听到曾经在牛亮手下工作的小职员被找到了。经过他们的恐吓那人拿出了当时上方嘉奖他们单位时给拍的照片,这可是铁的证据。早上他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又传给了那丑婆娘,午饭刚过那丑婆娘就偷偷地去了那边。韩小树叫了两个亲近的人员,让他们白天黑夜监视王强,只要他出门就派人前去一块抓获。</h3> <h3>   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陈旧的小屋,也没有窗户,门被从外面锁了起来,一个小床一床还算新的棉被。兰花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里,她担心父亲和王强的安危,她更担心那个畜牲对她的兽心,她的心被一种恐惧占据着啃噬着。透过门上的小玻璃她发现天已经黑了,寂静的院落静悄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听到有人悉悉索索地开门声。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不动声色悄悄地拿起床前的小凳子躲在门后,若真是那畜牲,一定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h3><h3>   “兰花儿我是嫂子。”轻轻地一声呼唤,让她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这是五妮,她俩抱在了一起。</h3><h3>   “花儿,别怕有嫂子呢,嫂子救你出去。”</h3><h3>   “那畜牲呢?”</h3><h3>   “和几个流氓喝酒呢,他喝多了我把钥匙给偷来了。快花儿别说这么多了,咱们赶快走,到你婆婆那去商量商量对策。”</h3><h3>   “花儿别哭告诉娘怎么回事?”王老太太把兰花儿搂在怀里,心痛地问道。兰花儿哭着向老太太把事情说了一遍。</h3><h3>   “这小杂种做事这么毒,看来真小看这小子了。常言道不叫的狗咬人,看他平常焉了吧唧的,心里憋着坏呢,不过看这情形问题不像以前想的那么简单,他一定抓住了什么把柄,不然他绝对不敢动我家二子。”</h3><h3>   “兰花儿、听娘说你拿着这封信连夜就走,按照信的地址找信上的那个人,让他想法去救人。我想小树那龟孙也不会放过你,要不你找到那人之后你暂时在那儿躲起来,等事情有眉目了娘再让人接你回来,丫头路上一定要小心,世道乱娘给你化化妆。”</h3><h3>   把兰花儿送走之后,老太太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信上的那个人能否救二子爷俩,她更担心这么漂亮的兰花儿外面会不会有危险,但她一个老太婆又有什么办法呢?“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花儿平安无事。”</h3> <h3>   对于那封信,老太太陷入了沉思,少也有二十年啦!当时解放战争打得正酣,那一日老村长把一个负重伤的解放军军官送到她家养伤,看到了那个军官让她想到了在战场上的儿子,她热泪盈眶。所以她格外尽心地照顾,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那个军官恢复得很好。临走时给她留下了这封信,含着泪对她说:“大妈,从今以后您就是我亲妈,若以后有什么事别忘了您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其间那军官也来过几封信,想让她去北京玩玩,都被她谢绝了,她想只要那孩子好好的就好,再说她也不愿离开这个家,哪里也不如自家里随便。</h3><h3>   “打死她,这种女人要不得,吃里扒外的贱货,打死我给她偿命。”说着,那韩家老太太下得门槛,顺手抄起门旁的笤帚就打。五妮护着自己的腹部,这一次她没有哀求,只是愤愤地望着韩小树道:“什么吃里扒外,你们根本就没有拿我当人,在你们家我连狗都不如!我起早贪黑尽心尽力侍候你们,你们谁给过我一丝笑脸,动辄就骂,稍不如意就打。二子一家拿我当人,让我在绝望中尝到了一丝温暖,而你们一个个狼心狗肺不顾人伦道德,难道你不怕报应。”</h3><h3>   “报应,这就是报应。”说完,他一脚踹在五妮的小腹上。五妮疼得脸上冒汗趴在地上直打哆嗦。</h3><h3>   “咣咣咣咣……”有人砸门,韩老太一惊,说:“小树,有人砸门。”韩小树停住脚,侧耳听,又是一阵咣咣的砸门声,他心想:这大清早的,谁会来串门子,他沉声问:“谁?”</h3><h3>   “我!你把门打开,你们是不是又在打五妮?我说韩五家的,你也六十开外的人了,怎么能给小孩一般见识,一个苦命的孩子到底能碍着你啥啦!成天不是骂就是打,快当奶奶的人了,也不想一想若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也受这种罪,难道你不心疼?”</h3><h3>   “是老王太太。”小树努努嘴,示意母亲去开门。</h3><h3>   躺在地上的五妮处于半昏迷状态,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下体有鲜血渗出。</h3><h3>   “韩小树,你就不是个男人,打老婆算什么本事,当年日本人在的时候,你的威风哪去了?还不是二子把那个落单的,拿刺刀对着你的日本鬼子给杀死的,要不你小子还有今天。”老王太太气愤地说道。</h3><h3>   奄奄一息的五妮,眼角滴落几滴泪水,看到老王太太惨然一笑,说道:“大娘救我,救孩子。”</h3><h3>   “什么孩子?”韩婆子猛地一惊,转身向地下的五妮望去,瞬间明白了。</h3><h3>   “唉呀!老天爷,你个小贱人怀孕也不告诉我,你这是想断我们老韩家的后啊?”</h3><h3>   “你还有脸怪孩子,为老不尊,这把年纪了,还没活明白。”老王太太不理会那韩婆子,探身扶起了五妮,也随着掉下了眼泪。</h3><h3>   “可怜的孩子,到大娘家去,我看谁敢再打你?我老太婆就用拐杖敲烂他的狗头。”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妇女把五妮架了出去。</h3><h3>   “切!自己家的事还没整明白,还来教训我。等着吧!王婆子有你哭的时候。”韩小树低声地嘟囔着,头也不回地走了。</h3> <h3>   牛亮的心被一种无形的枷锁套得没有一点空隙,他没上过战场,但在那看不见刀枪的敌工岁月,也整天提心吊胆。当解放的炮声震响了大地,组织上让他携全家转移到后方。当时打入敌人内部时,上面与他联系的都是单线联系的。据说负责江淮地区的领导在大转移时身负重伤,上面为了防止特务的暗杀,秘密把他送到一个老乡家养伤。他一直不知道那位领导是死是活。解放后他无法证明他的身份,在经过多次的寻找无果之后,他选择了放弃。在老家靠近微山湖的牛家村当了一名教师。在他看来这样挺好的,没有了战争,再也不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孩子们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原想这种平淡的生活会一直保持下去,没想到这次运动让他背上了一个特务的罪名。起先这个靠湖的小村子,民风淳朴,运动之初从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曾想被女儿庄上的小人算计。那天王强到家之后便被他们抓住,愣说王强是来通风报信的,王强不吃那一套摸起木棍就要打,被牛亮拉住。在他看来,清者自清,何必跟小人计较,他扪心自问,他无愧于自己的良知,为了国家他也在敌人的心脏里潜伏多年,为新中国的诞生立过功劳。他喜欢宁静的生活,在这个美丽的湖畔给那些天真的孩子们传播知识,他感到很知足,若没有这场运动也许他会这样平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不会再给组织添负担。</h3> <h3>县人武部门前缓缓驶来一辆军用吉普车,车上下来一位近六旬的老人,他一身军装,一脸正气,眉宇间英气逼人。两名配枪警卫紧随其后,武装部部长一脸温顺地笑容迎了上来,紧紧握住那军人的手道:“唉呀!老首长,有什么指示您还亲自过来,一个电话就可以了。”</h3><h3>   “李部长、我真有点事需要自己处理一下,真快呀!这一晃就近二十年啦!想想当年那场战役的胜利,就是我们的人民群众用独轮车推出来的。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壤。我曾在这里战斗过,也曾被他们用生命保护过,我此次来就是想来看一下他们。再者就是我要到王洼这个村,你通知这个公社革委会的人把一个叫王强的爷俩先放了,我随后就到。”</h3><h3>   “您放心,我马上去办,首长是否需要我陪您一块去?”</h3><h3>   “不要了,我是探亲的不必惊动任何人。”</h3><h3>   韩小树望着眼前的首长,吓得腿直打哆嗦。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部队首长,他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h3><h3>   “你是这的负责人,我要的人呢?”</h3><h3>   “回首长,在外面等着呢,我让他们进来。”</h3><h3>   “是!”</h3><h3>   “首长好!”王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h3><h3>   “你是王大娘的二小子,好小子!你这不挺硬朗的吗?听说你也负了伤,大娘身体如何?”</h3><h3>   “回首长,我娘身体很好。”</h3><h3>   牛亮望着眼前的军官眼睛一亮:“老唐!”</h3><h3>   “老牛!”两人同时叫出了声!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牛亮激动地说:“我可找到你了!不是说你牺牲了吗?”</h3><h3>   “我当时负了重伤,组织秘密把我转移到乡下的,是王大娘精心照顾的,不然我哪有今天。你们俩?”牛亮笑了,“王强是我女婿。”</h3><h3>   “是我曾抱过的兰花儿?”</h3><h3>   “是的,是的。”牛亮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领导,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h3><h3>   “好,好,好事!王强咱到你家去,我做梦都想再喝一碗老人家做的杂面面条。”</h3><h3>   “首长,这个韩小树怎么处理?”</h3><h3>   “先把他关起来再说”</h3><h3>   “大娘,您看我是谁?”</h3><h3>   “唐同志!”</h3><h3> “大娘您还是叫我小唐吧!我听着亲。”</h3><h3>   “唉呀!还是国家的事重要,你这么大的官这点小事还要亲自跑一趟。”</h3><h3>   “大娘,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咱老百姓的事就是大事,你们一家人为了国家奉献了太多,还有牛亮同志都是人民的功臣。你们无端地受委屈,怎么能是小事呢?大娘这些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协调政府部门处理好的,国家再乱理不乱,公道也不会丧失。我们的国家正在变革中接受冼礼,她是分娩时的阵痛,我们相信阵痛过后自然会花开满圆。”</h3> <h3>   次日早晨,韩家婆子和五妮来到老王太太家里,双双跪在老王太太面前。那韩家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老嫂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看在咱多年邻居的份上,放那畜牲一把。我定会严加管教让他好好做人,和五妮安安稳稳地过日子。”</h3><h3>   老王太忙把五妮扶起,心疼地说道:“孩子地下凉,小产也是做月子,快起来做床沿上。”然后对韩婆子说道:“那孩子心术不正,我真怕以后还会再惹出什么事端。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有时做事三思而行,把心放正一些,有五妮在,我又能说什么呢?只希望他出来后能好好地对待五妮,这孩子也挺可怜的。”韩婆子使劲地点了点头。“老嫂子您放心,出来我就让那畜牲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我就把他另一条腿打断,看他再出去祸害人。”</h3><h3>   难得的一年暖冬,临近春节。雪花儿像是被上苍遗弃的精灵,在它悠然漂落的瞬间,幻化成一片印痕,留不下一丝浪漫,那斑驳的田野间散漫地印染着不甚协调的图案,黑白相间。</h3><h3>   韩小树收敛了许多,对五妮也不再打骂,完全像变了个人。那天他亲自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让五妮把王强两口子喊来,说是给他们赔罪。兰花儿不愿意来,她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她总觉得他心术不正,心里不知又憋着什么坏。王强却说:“一块玩大的伙伴,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况且邻居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应该一棍子打死,再者还有我跟着,他又能把你怎么样?”兰花儿又能说什么?</h3><h3>   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说着儿时的趣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俩人都有些醉意。韩小树每人给做了一碗汤,说是天凉喝了暖暖身子。王强喝完觉得脑子有点懵,他指着韩小树刚想说什么,还没发出声便昏了过去。</h3> <h3>   韩小树狞笑着望着昏倒的三个人,“姓王的和老子玩,我玩不死你,我也不弄死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h3><h3>   他把两个女人用平板车推到小河边,把她们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船舱内。这条船是队里的公用船,和渔民生话用船一个样。王洼村是苏北最东北端靠近微山湖的一个自然村,半农半渔。以前有几家有渔船的,后来都充了公。这条船是革委会借用的,由他撑管着,钥匙还没有上交。</h3><h3>   这条小河向东约几百米,便是茫茫的湖泊。方圆几十公里的微山湖船帆点点,渔民的船样式大都一样,有卧舱、外舱、还有存放杂物的一个舱间。这条船若混入其间,在这若大的微山湖中是很难找到的。</h3><h3>   韩小树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一点一点地实施他的计划。在他看来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安生,大不了同归于尽。真是强盗逻辑!</h3><h3>   五妮醒来,发现自己手被麻绳捆着。这是渔船的外舱,四周漆黑一片,腞朦夜色笼罩着一份荒凉,远处偶有稀疏的灯火闪着寒冷的光晕。透过内舱的灯光,她听到兰花儿的怒骂声:“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简直不是人,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h3><h3>   “你死、你死我看你怎么死?你依了我咱们都好,你若不依,后果你应该能想到,我能让你一辈子见不到王强。”</h3><h3>   “你不要……”听到带着哭声的哀求伴着撕裂衣服的声音,随即听到双脚叩嗑船板的声音,咚咚、咚咚、忽然听到韩小树的嚎叫:“臭娘们敢咬我,看我怎样收拾你。”</h3><h3>   五妮用牙齿快速咬开手上的绳子,不顾一切地冲开舱门,让她看到揪心的一幕,兰花儿蜷缩在床角,眼里泪水盈盈,愤怒地望着韩小树。下体衣裤已被撕扯到一边,兰花儿双手紧紧护住下体。五妮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和韩小树扭打在一起。兰花儿趁机冲出舱门毫不犹豫地跳入茫茫微山湖,湖面波动几下,慢慢恢复了平静。</h3><h3>   ”兰……花儿。”五妮凄凉地叫了一声,顾不得再与那个禽兽撕扯,随即也跳入湖内。</h3><h3>   早晨的微山湖,薄雾冉冉,她用她违心的凄美掩盖着层层罪恶。那“呜呜”的风声似在吹奏着一曲哀曲。远处是谁唱起了那首歌:“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畔静悄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