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生

微尘一粒

<h3>  赤脚医生,是上世纪60~70年代“文化大革命”中期开始出现的名词,指一般未经正式医疗训练、仍持农业户口、一些情况下“半农半医”的农村医疗人员。赤脚医生是中国卫生史上的一个特殊产物,即乡村中没有纳入国家编制的非正式医生。当时来源主要有三部分:一是医学世家,二是高中毕业且略懂医术病理,三是一些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赤脚医生为解救中国一些农村地区缺医少药的燃眉之急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以上这些,都是长大上学工作后才了解的,小时候的直观理解就是赤着光脚的医生。</h3><h3> 记忆中,小时候村中如有病人,是很少去医院的,总听大人说,去找赤脚医生,于是便有穿白大褂的人过来,除白大褂和背的药箱和听诊器外,其他很难让人联想到此人与医生有关,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担负着全大队两千多人的寻医问药。当时我们大队的这个赤脚医生姓陈名国平,应该有60岁左右,很精瘦,声音洪亮,说话干脆。小时候大人们哄孩子不听话,最后的杀手锏是“二陈”,第一陈是当时公社派出所所长,姓陈,广告语是“再不听话让陈所长把你铐走”,第二陈就是大队赤脚医生陈医生,其广告词是“再不听话让陈医生来打针”,这两招在当时的孩子中,是有很强杀伤力的,多数孩子都着过此道,二陈的共同点是都穿白褂子,但若要细究二者的威力,感觉还是陈医生的现实威胁大,因为多数孩子都经过针扎的切肤之痛,而陈所长的手铐滋味,多是传说中的。</h3><h3> 其实陈医生是个很和蔼的农村小老头,具备农村小老头的多数传统美德,只是被人们善意的初衷给妖魔化了。由于年纪大了,到上世纪70年代后期,陈医生就不再走村窜户了,而是在大队部旁的两间房内坐诊。外间是药房兼打针治疗之用,他的助手闫医生在此忙碌,闫医生是女医生,当然也是赤脚的,后来我上学,和她家老二同班,我俩关系还挺好,只是初中以后再无联系。陈医生在里间坐诊,来找陈医生看病的,都是本大队的村民,陈医生基本都认识,谁家什么情况都很清楚,所以到他这里就诊,除很严重的外,大多数情况下是要家长理短唠会家常的,遇到几个相熟又有共同话题时,相聊甚欢,不过这并不耽误看病,谈笑中插空了解了病情,不经意间完成听诊把脉等诊断程序,那时赤脚医生看病是不用仪器检查的,当然,想用也没有。陈医生看病用的是老祖宗留下的老法,望闻问切,误诊率极低,治疗手段无非吃几片药,严重的打几针,输液的几率甚微,有时对有的孩子的病症,药方竞然是吃顿蛋炒饭,蒸两个鸡蛋。有的孩子怕打针,看到针就吓得哇哇大哭,遇到这种情况,他会避而不谈病的事,哄着夸着分散孩子注意力,在家长的配合下,躲在身后的闫医生已完成了打针任务,加上闫医生技术好,也没那么疼,待孩子反应过来,反而没有开始那么激烈了,再经两句哄夸,啥事没有了。</h3><h3> 我到陈医生那看病,有两次印象深刻。一次是打摆子,老家当时叫打皮汗,其实就是疟疾。记得发病时在姥爷家,感觉很冷,盖几层被子仍然发抖。父母赶来把我背到大队部找陈医生时,我都有些迷糊了,测体温40度,陈医生说,孩子打皮汗,得退烧,于是现场打了针吃了药,针药是奎宁,是专治打皮汗的,现在知道其主要成份是青蒿素,发现者是屠呦呦,当时并不知道这些,现在才知道这个药背后的伟大医学家,这已是几十年后的事了。从大队部回家后,神志一直不清,感觉一直在出汗,浑身都湿漉漉的,但一旁的母亲却不让掀被子,说出了汗就会退烧,病就好了。到下半夜不出汗了,浑身也轻爽很多,也不烫了,烧退了,感觉有些饿,从发病已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喝了一碗米汤后睡去。第二天上午没事,只因出汗太多有些虚,但午饭后又开始怕冷发烧,不过要比头天轻些。下午按约定再去找陈医生,老头笑着说没事了,再打两针就好了。果然第三天没再发烧,第四天打完针,陈医生说好了,明天不用来了。</h3><h3> 另一次印象比较深的是因为脚,小时候经常光脚,那时候农村孩子光脚是普遍现象,都有一双铁脚板,很皮实,但也有克星,那就是玻璃茬、树刺等尖利之物。那年夏天下河洗澡,右脚底被玻璃划破,伤口比较深,流了很多血,回家找来布条包扎起来,也没当回事。不过因伤口深,好长时间伤口才癒合。原以为没事了,但有天夜里被脚疼醒,那种疼是钻心的,无法忍受的,自己能感觉脚伤处跳着疼,父母说是跳脓,就是常说的化脓。好不容易忍到上午找陈医生,说伤口内有脏东西,引起发炎感染,按现在说就是破伤风、败血症。陈医生说伤口要处理放脓,同时要消炎退烧,今天如果不能退烧,就要转大医院治疗。听到这些,心里开始紧张,但陈医生仍那么轻松和我交流,说一会儿给你脚打针麻药,稍有点疼,麻药来劲后,我会用小刀在你脚上划个小口子,一点也不疼,把里面的脓血挤出就好了,贤刚,贤刚,是个刚强的孩子。于是,我第一次打了麻药针,确实很疼,我咬牙没吱声,刀确实很小,划开脚底时也确实不疼,我感觉到“咯吱”一下,脚就被划开个小口子,脓血瞬间流出,陈医生用力挤,直到流出鲜红的血后,才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处理完后,陈医生还夸我真是刚强,不过回家后,麻药药性过后,还有点疼,一定要继续刚强等。果然,麻药劲过后,伤口确实很疼,还是钻心的疼,一直到晚上才好些,好在烧退了,不用去大医院了,我和家人才松了口气。换药治疗一周后,痊愈。</h3><h3> 后来听说陈医生一直到七十多岁才停诊,上初中后也再没见过他,再后来听说赤脚医生也没有了。陈医生和赤脚医生也就尘封于记忆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