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狗

宋轩

        还是五年前，一天我回老家，在一个小纸箱传来几声滋滋咛咛的叫声。循声望去，小纸箱的开口处探着一个小脑袋，看到我马上缩进了小纸箱，还做着攻击我的动作，发着不自信的低吼。原来是一只小狗，浑身洁白，个头比我的拳头稍大一点。

        老实说我特别喜欢小动物，但我更喜欢小猫。在我的童年，我家经常养猫。这些小猫昼行夜出，神出鬼没，但它们好像也特喜欢我们。在冬日的夜晚，半夜三更归家的小猫跳上炕头，总是能准确地找到我的位置。我昏睡不醒，它们进不了我暖暖的被窝，便用它的小舌头舔我的脸，直到将我唤醒，我抬起胳膊让它钻进我的被窝，与我紧紧相依卧睡一起。

        而对狗，我喜欢，但却没有到喜爱的程度。这与我小时候的阴影有关系。记不清我在几岁时，我们家养着一只灰狗，身材不大但特凶猛，我经常带着它玩，给他喂食，但他有时候还对我发威。一次家里来了客人，灰狗大吼大叫扑着攻击客人，呵斥不住，母亲说我去把它抓住让客人进院门。我怯怯地去友好的搂住灰狗的脑袋，哪知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扭头在我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我哇哇大哭，搞得客人很不好意思。结果是我的堂哥把那只灰狗牵到院外，用皮鞭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据说一只眼睛都给打坏了。好在那只狗是一个看家护院的好手，否则它可能早就亡命天涯了。

        后来我们家养了一只名符其实的看门狗，我们叫“老狗”，是大和凶猛的意思，因其声如闷雷般苍老，故叫老狗。这只狗小的时候笨头笨脑，浑身黑色，只有眼睛上方有两个大黄点，毛茸茸的非常可爱。当时我只知道是我的大伯从青海抱来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现在想来，那可是一头名符其实的藏獒啊。那只狗长的很快，不到半年时间就几乎和我六七岁时一般高了。它对我非常友好，经常跑到我身旁用它的大舌头舔我的脸。后来那只狗因为个头太大，攻击性很强，被生产队看准，拉去做了牧羊犬，专门是抵御狼群侵袭的。有一次我随着伯母去到生产队玩，那只大狗正好没有拴，它看到我便径直风一样的向我冲来，当时在场的人包括我的伯母都吓傻眼了，说这个孩子这下完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结果那只大狗跑到我身边，一下子用双爪趴在我肩膀上，用它的大舌头狠命的舔我，竟然把我压倒在了地上。原来时隔一年多了，这只大狗依然记着我，冲来和我打招呼，有惊无险。

        再后来我上学进了城，母亲忙着种庄稼料理家务照顾我们，家里再也没有养过狗。

        而现在，老家院落突然多出了一只可爱的小狗，让我欣喜如狂。因受到以前被狗攻击的阴影，我没有过多的和它亲近。后来渐渐的，这只小狗认识了我，竟跟在我屁股后面颠来颠去，赶也赶不走。这只小狗是父亲从邻居家领养的，是一只小公狗。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这只小狗渐渐长大，但它的个头只有我小时候养的那只藏獒一两个月大小，也就二十公分高的样子，是一只典型的小狗狗。父亲说这是一只宠物狗，个头像，但品种不像。

        几年来这只小狗一直在我老家生活。我在县城工作，偶尔回趟家，给带点肉类食品，这只小狗见到我兴奋的跑来跑去、上蹿下跳，嘴巴里还发着低低的滋滋叫声，仿佛是见到我低沉的哭泣，还眼泪汪汪的。一晃眼这只小狗已经陪我们生活了五年，算是中老年了吧。现在我去老家，它依然很兴奋，但再也不上蹿下跳了，而是摇着尾巴，用头蹭我的腿。岁月不饶人啊，世间万物，竟都脱离不了这个规律。

        也许一些事情是冥冥天定。今年四月，我开车去父亲所在的小区，回来时轿车下面滋滋发着声音，我好奇地蹲下身一看，下面竟蹲着一只拳头大的小狗。我用手抓它，它胆怯地向里面退去，我离开车，它便从车下爬出。我一坐在车上，它便钻进车下面。因担心小狗被压着，我便离开汽车，它爬出来跟在我的后面。我想可能是谁家的小狗丢了吧，便带着它挨单元门探视，想看它走进那扇门，哪里就是它的家。结果它哪里都不去，老是跟在我身后跑来跑去。无奈，我把它抱上汽车，当时小狗冻的浑身发抖。在楼上，小狗爬在地板上，因为房子是地暖，当时还供暖气，地板很烫，小狗的四只爪子乱窜，一会抬起一只，一会抬起另一只，伸长舌头喘粗气。看到这个情景，我想小狗可能不适应楼上的环境，于是第二天我把它送到了老家，和原来的那只小狗去做伴。我担心它去会受欺负，毕竟它是一个小布点，哪知它和那只大点的小狗一见如故，很快便扭打在一起、不理不弃，好像相识很久了。也许这就是一种缘份吧。

        这只小狗也是白色，浑身没有一丝杂毛，比那只大点的小狗颜色略暗。父亲给大点的小狗起名小白，因这个小狗是母的，便给这个起名小花。父亲在夏天上地劳作，两只小狗便不离不弃的跟在后面，让退休后的父亲免去了许多寂寞。小白老练世故，看到父亲走的远，或者天热在外呆的时间长，它便偷偷地独自溜回家乘凉睡觉去了。我捡到的那只小花，却一直跟在父亲身后，那怕下雨打雷、酷暑难耐，也不离不弃。

        这两只小狗感觉很聪明，不像我们家以前养的看门狗。我经常回家给两只小狗挠痒痒，小白一见我，便躺在我脚下，闭着眼睛，翘着四腿，等我挠痒痒。而那只小花看到小白躺在我身旁，也毫不示弱的跑来，用嘴巴拱小白，小白无奈爬起，它便四脚朝天躺在我身边。狗啊狗，它们也会吃醋，也会耍小心眼，只不过不说而已。

        我的两只小狗在老家，从不离开半步，一直就在院落附近活动。有次父亲去老家，小狗出门游荡，父亲忘了小狗，将院门锁上，把小狗挡在了门外。直到三天后，我们去老家，两只小狗竟寸步不离地趴在院门口，感人至深。

现在我每次去老家，它们看到我的汽车便兴奋的冲来。如果被锁在院内，我的车刚到，它们便用双爪狠命的抓门，嘴巴发着嘤嘤伤心的叫声。有次我去老家后回城，汽车走到公路上时，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小白正狠命的追着汽车。无奈我只好停下车，将它抱在车里送回了老家。狗这东西真是奇怪啊，它怎么还能认出汽车、听出汽车声音呢？

        现在父母早已到城里居住，老家空无一人，但我每周都去老家，不为别的，只为去看我的两只小狗，去给它们送些食物，去和它们呆呆。在这个浮躁世故的社会，去和小狗呆呆，未尝不是一种放松，也是让我时刻保持为人处事纯真之心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