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之旅的尾声（2）清明雨新作

缪斯的孩子

如果不是侯小妹，我不会遇到他。

她看我着急回长沙，建议拼车去怀化，否则一个人带着一堆行李转来转去实在是不方便。她帮我约了包车，60元每个人，在沱江对岸的停车场等。

侯小妹怕我不认识路，还特意放下店里的生意，顶着大太阳，送我一直送到江水边，让我想起李白的《赠汪伦》诗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我是在停车场里遇到他的，他姓陈，四十出头，面相敦厚，吉首人，是跑凤凰、怀化一带的包车司机。在遇到他之前，我觉得湘西就是我在凤凰古城看到的，但是遇到他之后，我的想法完全被颠覆。
在凤凰开往怀化的高速公路上，陈师傅的黑色大众轿车在跑，我和他的嘴也没闲着。车上连司机共五人，坐在副驾驶的客人是去娄底的，偶尔说几句。坐我边上的一对小情侣穿着纯白色的同款薄棉袄，靠在一起瞌睡着直到下车也没吭声过。

从一个多小时的交流中，凭着我的职业习惯和作为写作者的敏感性，我已经了解到陈师傅，不，应该叫陈兄的许多信息了。

　　他是一个跑江湖的汉子，人生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但是个黑车司机。他说，如果不在停车场里接客，只能等着运管来罚。

有些运管人员搞钓鱼执法，假扮成游客的样子，手里还拎着行李箱，在南华门这打电话让司机去接，可怜的司机们十有八九是中招的。

这些年我打过的各类快车也不少，其实要不是为生计所迫，谁愿意来做这种提心吊胆的事呢。

　　陈兄听说我是来湘西采风的，便问我到了哪些地方，我只提到凤凰。

他流露出很失望的神情，一边嘴里嚼着口香糖之类的东西，一边说：“湖南有三湘四水，湘西非常大，有7个县，凤凰只是九牛一毛，或者说你只是抓住湘西的尾巴，压根就没有深入腹地。湘西这个概念不仅是地理上的，也是文化意义上的，它的范围更大。不仅包含湘西自治洲，还有怀化、常德、张家界等地。

既然你喜欢文学，喜欢《边城》，你就应该去沈先生笔下的茶峒小镇看看，那是湘黔渝三省交界的地方，是真正的边城；还应该去谢晋导演的电影《芙蓉镇》实景地芙蓉镇看看，尝尝豆腐西施胡玉音做的米豆腐，这部电影是根据古华老师的同名长篇小说改编的，小说获过茅盾文学奖。文化追根溯源才好玩。悬挂在瀑布上的芙蓉镇不仅风景美丽，而且有2000多年的历史，它的土司制度也值得研究。

湘西四大古镇，除了以上两个，还有里耶古镇、浦市古镇都值得一看。”

　　陈兄还和我说到龙山里耶发现最早最多的秦简和当地村民的彪悍好斗之风，也讲到了他这些年四处旅行的一些奇遇。比如在新疆听上海来的一个历史系教授讲到，在新疆某地大漠消失的河流深处还有原住民村落，基本与世隔绝，维持着原生态的生活。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改称陈师傅为陈兄的。听了他的介绍，我挺沮丧的，我都觉得白来了。要是早点认识这样厉害的当地朋友该多好。相见恨晚，这个词不仅仅用来形容一见钟情，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重新阅读湘西，如果陈兄可以做向导，那是最好的。

我也突然明白在凤凰古城认识的长沙小友墨为何不辞辛苦地在德夯、吉首、凤凰、麻阳、怀化等地周游了。他是花了两周的时间用脚步丈量对大湘西的感觉，可惜我的岁月不够从容。

　　 

聊天是愉快的，但途中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小事，让我无意说出职业，但又没帮上陈兄，挺尴尬的。大约离怀化还有一半路途时，我们的车被交警拦下了，看得出是临时在公路上执法的警车。陈兄被要求出示身份证、驾驶证、行驶证，他一脸地惊愕对一个肩顶二毛一的交警说：“我没有超速啊，经常在这条路上跑的啊。”我也感觉陈兄一路开得非常平稳，没有加速的。我习惯性去摸自己的工作证，希望可以帮陈兄说几句好话，但发现来得匆忙，没带。

交警一开始让陈兄回去了，我们都松了口气。就当他重新发动汽车要离开时，又被喊住了，说是车速达到111码，超过5%了，要扣3分罚200元。“只超了2码，就被罚了，今天白干了。”陈兄嘟嚷着，带着我们重新上路。我注意到路过的车十有八九都被拦了下来。

　　“哎，我忘带工作证了。本来和这的警察说下，都是同行，兴许管用。”我企图安慰陈兄。“如果电脑联网，被登记上了，只能认罚了。”去娄底的兄弟插了句，我被说得挺无趣的，连忙不吱声了。后半截的路途因为陈兄超速被罚变得有些沉闷。

为了让他的心情好一点，大约沉默了十多分钟后，我把今年遭遇过的最惨痛的教训给一车人说了。我被杭州的一个PTP平台骗去10余万血汗钱，还是高中同学做的担保。“嗯，破财消灾，没事，都过去了。”陈兄的语调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下车前，我用微信给他打了60元。凤凰到怀化的汽车大巴票要45元一张，民宿到车站还有长长的一段路，打车10元是起步价，这个包车价真心不贵。同时，我们还加了微信。

在凤凰几日，感觉当地的民风挺淳朴的，被坑被黑的现象没有遇到过。初来凤凰时，在2路公交车上听导游兜售的80元一张的少数民族表演也还是可以看看的，虽然没有《边城》表演这样阳春白雪，所以我对湘西人民的印象不坏，但我又是个极不愿给朋友添麻烦的人。我知道美女作家申瑞瑾是怀化森林公安，但没有向她打听怀化游玩策略，便直接从怀化坐高铁回长沙了。

从怀化回到长沙，我当时入住一家叫鸟日子公寓酒店网上好评如潮，我也是为了方便去省博参观才入住的，但没有人告诉我，它是紧挨在3号线地铁工地上。我在宁波的办公室常年就在地铁一号线和三号线的工地旁，大约吃过十多年的苦头，所以当我搬着大包小包来到酒店，听到窗台外刺耳的打钻机噪音时，直接就崩溃了。和店长、飞猪协调两个小时，店长不给退房，说是要被扣奖金，其中换给我的一个粉色房间的抽水马桶里都是大便，被堵住了，臭气熏天。

当然，我后来不得不重新换房。我在长沙的两个晚上可谓度日如年，再想到刚来时的周日中午，我和大刚哥在湖南大学一带被车流阵围困近一个小时。相比宁静古朴的的凤凰古城，我对长沙的好印象全被喧嚣和拥堵给毁了。

一个人对城市的印象和当时的氛围很有关系。今年5月，我在武汉小住数日，因为重感冒、下雨，还有为了迎接军体大会多处装修，所以我对大武汉的印象也是大打折扣。

在长沙只剩最后一天了，应该如何过？大刚哥说带我去板仓的杨开慧故居参观，我也想过去雷锋纪念馆。我被彻夜施工的噪音吵得无法入睡，只好玩手机顺便做攻略。在湖南，在长沙最不缺的是伟人、名人。毛泽东、杨开慧、黄兴、宋教仁、潭嗣同、雷锋、刘少奇、彭德怀、曾国藩、左宗棠、魏源…..各种名人的纪念馆、故居非常多。

岳麓书院里的一副对联：“唯楚有材，于斯为盛”，湖南当之无愧。湖南人敢作敢为、敢为天下先，不怕流血牺牲，有忧国忧民的情怀和传统的书院文化底蕴、通过这次三湘之行，我对广州战友钝剑（老家湖南益阳）在做访谈时得到的“霸蛮”有了更深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