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父亲去世整整一年了,一年来纠缠于对父亲离世的不甘和懊丧,心里总在想就父亲这么好的身体,如不是这致命的一跤,父亲再活那么个三、五年,甚至过百岁都有可能。两年前我曾和父亲建议过,要他写一个回忆录,回顾一下自己的这一生的战斗与生活,既给自己做个总结,也给我们后人做个了解和借鉴。父亲一听来了点兴趣,说回忆过去倒是可以,但手写恐怕不行了。我就说:手写不行,那就口述吧,我先给你写个提纲,你就按照提纲分我的童年、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军医大学习时期、医院工作时期(含140师)、离休以后等六个时期进行口述,我来录音。然后我再将录音整理成文字稿,你再审阅一下最后定稿,这不就成了。父亲当时就允诺同意了,我将拟好的口述提纲写好并交给了他。可过了一段时间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后来他告诉我这事不着急,以后慢慢来。后来他还是非正式地谈起过去的往事,我也做了录音,还录了几段。他谈起抗日时期的战斗往事,听起来还真有些引人入胜的。可惜录的太少,只能当做遗憾了。</h3> <h3> 父母亲去世后,我有感到对父母亲的过去了解的太少,总希冀从父母亲的老战友、父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中能寻找到答案,为此,我将父母亲的个人资料各复印了一份并装订成册,在闲暇之际坐下来慢慢细读品味。这些资料有些是父母亲自己填写的履历,有些是组织上搜集的外调材料和考核评价,其中有些材料可能连父母亲自己都没看到过,字里行间都清晰记载着父母亲这一生的人生轨迹,从中感受到了他们的命运脉搏的跳动和无奈,让我对父母亲的历史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和了解,他们的一生真是太不容易了。<br> 前两天在翻找资料时,我从颁发给父亲的抗日独立和解放奖章证书上发现了这张照片,我把它翻拍了下来。</h3> <h3> 这张照片是父亲在军医大学习期间拍摄的,当时尚未授衔。以前未见到这张照片,这次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并翻拍下来的。</h3> <h3> 这张照片是从父亲的档案复印件上翻拍的,父亲当时照这张照片时已授衔,父亲初次授衔为大尉,后晋衔少校。拍摄这张照片的时间大约为上世纪60年代初,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那时物资紧张缺吃少穿,我们那时还小才几岁,都是处于嗷嗷待哺时期,那时父母亲都还享受些补助,父亲常常把分得的食物和物品送给更困难的同事,哪怕是自己也忍饥挨饿,由于缺乏营养父亲还得了浮肿病,脚背上一按一个坑。后来我听父亲的一些老同事谈及当年过苦日子的情形时,还时常感念父亲的帮助。照片上的父亲看起来很瘦削,很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h3> <h3> 这张照片是从父亲的老干证上翻拍的。</h3> <h3> 这张照片是母亲于上世纪50年代初拍摄的,母亲49年11月在重庆参军入伍,在47军军部医院当护士,50年随部队入朝参战,荣立了三等功。这次我是在复印母亲档案资料时发现并翻拍下来的。</h3> <h3> 这张照片是最近从母亲退休证上翻拍的。</h3> <h3> 上个月我接到耒阳来的一个电话,说他是陈医生,以前和父亲都在47军140师卫生营工作,后来转业到耒阳蔡子池医院。我一听就来了精神,我问陈医生是怎样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他告诉我是郑亚良叔叔的女儿那里得知的,这下我恍然大悟,以前曾听郑叔叔说过,耒阳还有一个老乡,原来都在140师。我就和陈医生说,您和我父亲是战友,那就是我的前辈了,我又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告诉他我过段时间就来看望他。父亲是于1956年3月由169医院调入140师卫生营任营长的,他的这段工作经历对我来说一直就是一个谜,非常想了解知道,陈医生的来电给我带来了机会。11月23日(周六)我给陈医生去电话,告知他我明天自己开车来耒阳看望他,并联系陈医生女儿要了位置图,晚上又去办了点礼品放在车上。24日早餐后8点我驾车出发,沿107国道直奔耒阳市。耒阳距衡阳只有70多公里,国道限速不敢跑快,途中还接到陈医生的电话,告诉我说他在路边等着我。以前我和陈医生素未谋面,正思忖着如何找人,瞧见远处路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腰板挺直的老人正来回张望来往的车辆,我就减速慢慢靠了过去,到他跟前我停下车放下车窗问,你是陈叔吗?老人说你是小罗吧,我说是的,就忙让他上车引路,不一会车就直接开到了家门口。停下车我拿着礼品朝家走,进得门来陈叔的老伴兰姨连忙招呼我坐下喝茶休息。我一边喝茶一边和陈叔兰姨聊起了家常,得知陈叔是1957年参军的,那时正在140师卫生营当卫生员,父亲那时是卫生营长,他说父亲业务方面很强,对人很和蔼。兰姨原籍是江苏南京市,卫校毕业后分配来到耒阳工作,后来与陈叔相识结婚。陈叔1969年转业到耒阳蔡子池医院,一直工作到退休,现在82岁了,身体各方面都还硬朗,腰板挺得直直的,步履快而稳健,依然还透露出一股军人本色。二老育有三个儿女,长女现在耒阳市政协工作,儿子和二女都是博士,分别在北京和南京工作。我听后忙夸赞二老教育有方,儿女都很出色。<br> <br></h3> <h3>说话间陈叔拿出了一本画册递给我看,说是林茂文叔叔自己印制的,林叔以前也在140师工作,任卫生营外科所所长,也是父亲的老同事,和父亲的关系也很好。他后来转业到地方工作,现住在广州。我看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林叔和何姨还是那样保养得体精神矍铄。去年五月份我陪父亲去广州看望老战友,本想也去看看他,但没有找到联系电话只好作罢,也算是一个惋惜吧。我连忙要了林叔的电话,立马就把电话打了过去,林叔一接电话知道是我后,就有说不完的话,还把电话交给他老伴何姨和我说两句,我在电话里向他们表示了问候,并把父亲去世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他们都是不胜唏嘘,告诉我现在已经联系上了,以后就不要再中断了,我也表示有机会一定去广州看望二老。</h3> <h3> 聊了一会天,陈叔带我到蔡伦广场参观。二十年前我因工作关系,每年都要来两趟耒阳,近些年来耒阳市政建设发展很快,旧貌变新颜,过去的路现在都辨认不出了。我拿出手机给我的学生小卜打了个电话,告知我来耒阳了。小卜得知后立刻约了其他几个同学开车过来见我,师生见面自然欢喜十分,大家一定要请我吃午饭。我说吃饭时间还早,先转转再说。陈叔问我去过140师没有,我说没去过,陈叔说那我们一起去看看怎样?我一听连忙答应。我和陈叔上了学生的车,一起向140师师部驻地进发。我父母先后都曾在140师工作过,这段历史以前始终是个谜,这段时间读了父母的档案才搞明白。我是1957年在169医院出生的,我出生百日时,父母曾带我一起在耒阳照过相。那时父亲已经由169医院调来140师任卫生营长,据母亲说那时交通很不方便,从衡阳来耒阳多为乘火车,要坐好几个小时,一般都是在灶市火车站上下车。每次来都是母亲先攒几天假,车到站后父亲骑单车来接我们。那时我还小既不懂事,也不记事。现在能亲身来拜访驻地,也是一桩幸事。时间不长,车就来到了原140师师部驻地,我下车拍了这张师部大门照片。</h3> <h3> 140师是47军的王牌师,当年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是久负盛名,黎源(原47军军长、兰州军区副司令员)曾任该师师长。该师从朝鲜回国后就驻防耒阳灶市,卫生营随师部驻防。母亲是53年调到140师卫生营任护士,54年从朝鲜回国后调到169医院外科任护士,后与父亲在169医院相识结婚。父亲是56年由169医院调到140师卫生营任营长,59年由140师调入165医院工作,后任一内科主任、副院长,87年离休。<br> 以前大门有卫兵执勤检查来往的人员车辆,如今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br></h3> <h3> 警卫室门上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门窗玻璃坏了也无人更换。</h3> <h3> 警卫室旁边的车库也是空置着,地面上长满了杂草。</h3> <h3> 红砖灰瓦,一看就知道是50年代的苏式老房子。</h3> <h3> 斑驳陆离的墙面,紧闭的房门,杳无声息院落,难掩一派衰败之相。这不禁让人想起了那“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诗句,真是恰如其分。</h3> <h3> 园区内树木参天,荆棘丛生,杂草满地。</h3> <h3> 这是原140师师部办公楼的西侧门出口。</h3> <h3> 红墙红瓦一溜房,好像又看见了当年165医院的家属区。</h3> <h3> 里面就是原140师师部办公楼。</h3> <h3> 园区的树木繁茂,却难掩衰败之相。</h3> <h3> 林中隐藏着的小楼不知是做何用的,它与其他建筑不搭凤,可能是后期建造的。</h3> <h3> 斑驳的墙体,破碎的门窗。</h3> <h3> 这排房屋完全掩藏在杂草树丛中,不知当年作何用途。</h3> <h3> 这里就是原140师师部办公楼,朝南坐北,东西一字排开的二层小楼。都是苏式建筑,但这个办公楼与165医院的办公楼相比较,简直是差远了,怎么看都与一个正师级单位不相称。<br> 典型的两层苏式建筑,墙体斑驳呈瓦灰色,正门上的红五星还在,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只露出隐约的血色。门窗上的玻璃支离破碎,告诉人们早已年久失修了。</h3> <h3> 近看大门也是残破不堪,斑驳的墙面长满了青苔,就像一个人的脸上长了一块带毛的黑痣,大门的地面上遍地都是碎玻璃和垃圾,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h3> <h3> 走进门里细看,只见里面的房间全部都破烂不堪,有的墙体被打了个大洞,有的地面上被挖了纵横交错的沟,整个楼房就是一个危房了。这和当年整洁干净、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生机勃勃的景象,简直是天壤之别的反差。</h3> <h3> 这是办公楼的侧影,二楼上的窗户脱落了,被人用木板遮掩,玻璃也是支离破碎,完好的几块勉强还能反射阳光和人影,仿佛诉说着自己的委屈。</h3> <h3> 这是办公楼的后面,同样也是残破不堪,惨不忍睹。</h3> <h3> 这是办公楼的后面,同样也是残破不堪,惨不忍睹。</h3> <h3> 林道中坐落着一个相对气派的小楼,一看就知道是90年代以后的建筑物,我没有走进前去看看,估计是后来建做办公室使用的。</h3> <h3> 走到这栋红房跟前驻足细看,只见一块牌匾上写着“康寿制药厂生产区”字样,一看到这我忽然就明白了。140师随47军移防到陕西后,营区就交给了地方部队使用,几次裁军后部队缩编或取消,营区就租给了私人药厂做厂房,厂方就把营房改造成生产车间,这就彻底改变了营区景观。随着军改的进一步深化,军队不再参与社会经营活动,就到期收回了营房。厂家搬走之前就拆除了所有生产设备设施,留下了一个残破不堪的师部大院。</h3> <h3> 临走前在大门口回头又拍了这张照片,依旧是残败的景象,传染给人一股浓烈的颓丧心情,此等心情真是令人情何以堪难以言表。</h3> <h3> 离开师部办公区,我们来到师部大礼堂来参观。</h3> <h3> 大礼堂大门也是坐北朝南,正门朝南有两个出入口,东西两侧各有三个出入口。这个是正门左侧出入口,右侧出入口摆放着一个字牌,字牌上写有“危房慎入”字样。看到这四个字,心里咯噔一响,怎么这个大礼堂也是危房了?究竟怎么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h3> <h3> 进入礼堂门来一看,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这个礼堂还挺大呢,两通道三排座,大约可容纳千余人。</h3> <h3> 舞台也比较宽大,完全可以表演歌舞节目。</h3> <h3> 舞台对面二楼墙面上设有放映口,可放映电影。整个礼堂里年久失修,座位成排损坏倒放,舞台地板虫蛀塌陷,天花板成片掉落,难怪大门口放置危房字牌,提醒人们注意。<br> 陈叔告诉我,当年这里每当开会或放电影时,到处是人山人海,歌声嘹亮。部队还经常组织拉歌比赛,那个热闹劲大了去了。当时卫生营也参加拉歌比赛,但总是比不过作战部队。我笑着和陈叔说,卫生营都是些知识分子,忸怩作态放不开,自然比不过那些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大头兵。星转斗移,时空转换,看到眼下这满目疮痍,怎不叫人心感痛惜,徒唤奈何。</h3> <h3> 这里是大礼堂旁边的篮球场。</h3> <h3> 篮球场上空荡荡的,好像很久没有使用了。</h3> <h3> 这里是大礼堂的侧面,侧门也是紧闭着。</h3> <h3> 离开大礼堂,听说欧阳海墓就在旁边不远,我说既然来了就都去看看。登上一个小山岗,豁然出现一个小广场,小广场中央筑有一个欧阳海推马救火车的雕像,雕像的后面是一排排的石阶,登上石阶欧阳海的墓地就在上面。</h3> <h3> 我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来到欧阳海的墓旁。</h3> <h3>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欧阳海的墓碑,正面碑文上写着: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欧阳海之墓,1940—1963,中国人民武装警察八七三O部队。背面碑文介绍了欧阳海的英雄事迹,这些我都耳熟能详背出来,只是为他年仅23岁就英勇牺牲了而感到惋惜。</h3> <h3> 欧阳海的墓是用水泥覆盖的圆形墓穴,墓顶堆积了一些泥土,上面插了一支白花。</h3> <h3> 墓旁放置有两个花圈,一个倚靠围栏上,一个散落在地面上。我弯下腰将散落在地面的花圈拾起来,也倚靠在围栏上。四下打量一下,还是找不到敬献花圈的事主的痕迹。可以想象的到,当年这里也是人声鼎沸,多少人来敬仰,多少人来举手宣誓,多少人在高呼口号!可如今只有孤零零的一枝花,两个零落的花圈,忽有一种悲从心底来的感觉,当下社会,英雄不再!</h3> <h3> 看完欧阳海墓,陈叔问我去不去看看师部家属大院,我立即点头赞同,既然来了,何不看看。这里就是师部家属大院的大门口。大门口设有岗亭,大院内现驻有一个武警中队。见我们车要开进来,值日哨兵拦住了我们,问我们进来办什么事?我说我们不是进来办事,而是想进来看看父亲当年工作生活的旧地。哨兵说现在这里是军营驻地,能否进来参观他要请示领导,随即就打了电话,那头领导回话有部队证件的就可以进来,没有就谢绝参观。我们身边哪有部队证件,又不能硬闯,只好悻悻打道返回。</h3> <h3> 临返回前我就在大门口前朝里面照了两张相,好歹也算是进了院。</h3> <h3> 有人无人就是不一样,师部大院空无一人,死气沉沉。而家属大院因有武警驻防,大院里卫生整洁,建筑物一片明亮,到处渗透着一股勃勃生机,只是可惜不让我们进去看看。忽然心中一转念,为什么早两年不过来看看,那时父亲还在世,带他过来既可以让他开心回忆往事,我们又可以不受限的到处走走看看,这岂不是一件快事。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留下一点遗憾了!罢了罢了,打道回府返回衡阳。再见了140师师部驻地,再见了卫生营驻地,再见了陈镇城叔叔,有机会我一定再回来看你们!</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