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寻秋

老庚（恕拒私聊）

文字：老庚

摄影：老庚

朗诵：凡心无遐

    年过五十，岁月渐老，许是心境对节令的感应契合，对秋天有了一种莫名的偏爱。十多年来，每逢清秋时节，总爱与妻子驾车长途跋涉，天南地北追赶秋天的脚步。毕棚沟的红叶、人祖山的彩林、额济纳的胡杨、盘锦的红海滩、阿尓山的红松、大兴安岭的白桦林，呼伦贝尔的大草原，都是我们拥抱过的美景。

    这个周末回到青城山脚的家中，睌上在微信圈看见朋友晒的光雾山红叶照片，才晃然意识到霜降已过，我们还未曾远行寻秋。于是与妻子商定，第二天如果天气晴好，就出门拍秋景。

    一大早起床，拉开窗帘，院子里的枫树已经红透，银杏树下落满了黄黄的杏叶和白果。窗前的垂丝海棠树叶大多已经飘落，依然留在树上的也变成了黄色和红色；几只画眉和白头翁正在枝头啄食橙黄色的果实。门前妻子挖的小鱼塘里漂着几片落叶，七八只锦鲤似动非动地悬浮在澄澈的水中。

空中薄云黯淡，若有若无地透出些阳光，让人难以判断是阴还是晴。想起旁边太平镇当天逢场，我们决计先去赶场，然后根据天气情况见机行事。妻子准备自已的照相道具和赶场走路的便鞋。我拿出背兜，挎上照相机。背兜是往年在崇州市道明镇买的，主要用来赶场购物。背着它，时常想起儿时跟着母亲在成都北郊赶青龙场的情景，想起在西昌邛海之滨当知青的岁月。背兜伴过我的童年，伴过我的青春，现在又陪伴我的夕阳岁月，这普通的竹器盛满了我的人生春秋。

　　在太平场口吃过当地有名的“张醪糟”后来到集市。市场的西南是水果区，固定摊棚、临时地摊和小货车顺着街沿连成一片。摊棚里的水果品种丰富，尤其秋季水果最多：有福建、江西的蜜柚和蒲江县的红心柚，陇西、凉山和茂汶的苹果，山东、河北的冬枣，广东的冰糖橘，都江堰本地的猕猴桃，还有透红如玛瑙的北方柿子和嫣红似琥珀的会理石榴……临时地摊大多是附近果农卖自家种的猕猴桃，或是阿坝州山里出来的核桃。小货车的卖相颇有气势，每辆车上都只卖一种水果，满满地堆在车厢，或浅黄的柚子，或彤红的苹果，或青油油橘子，或金黄的橙子，像一是座座小山。商贩把柚子橘橙剥出几瓣放在果皮上，苹果切下几牙放在小碗里，任由顾客品尝。我们走一路尝一路，尝得唇齿留香。

　　市场的西北是花市，各种花卉盆栽顺着街沿摆在地上，如一条姹紫嫣红的画廊：青红绿紫的多肉、幽香淡雅的秋兰、色彩艳丽的杜鹃、簇拥盛开的长寿花、如彩蝶起舞的仙客来、挂满红珊瑚般果实的“救兵粮”……真是群芳斗艳，美不胜收。

不过，今天集市上最引人注目的当数菊花，它们占据了花市半壁江山：矢车菊、万寿菊、瓜叶菊、翠菊，品种众多；白色、黄色、绿色、红色、紫色，色彩斑斓。瓜叶菊百十枚小花簇拥竞放，似一群可爱的精灵仰脸冲着你无邪地微笑。悬崖菊像翠绿的瀑布，带着落英从高处倾泻而下。蟹爪菊最是多姿多彩，仪态万千：花色或红得惊艳，或白得素洁，或紫得高贵，或黄得淡雅。绽放的花朵硕大如盏，花瓣有的肥厚如匙合抱花蕊，有的纤细如簪轻舒漫卷；花姿或轻盈空灵、飘若浮云，或雍容华贵、温文端庄。在一个花摊前，有位漂亮的中年女人正在欣赏地挑选着两株墨菊。

　　花市东头就是室内莱市场的入口，里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数百个摊位依次排列，其中一半是老乡在赶场天临时摆的地摊，卖的大都是自家地里的青头萝卜、鲜藕、棒菜、冲菜、小白菜之类的当季蔬菜。冲菜和青头萝卜是成都平原秋冬季节的传统时蔬。冲菜长得与青菜有些类似，但叶子要小许多，一般的做法是先在开水里氽一下，放入小盆或大碗里捂一阵子，然后再切碎炝炒或者凉拌，吃进口里，一股芥末辛香冲进鼻腔，顿时让人神清气爽。青头萝卜青白滚圆，拳头大小，一般切丝炝炒，或切片煮连锅汤，或切成滚刀炖排骨，那淡淡的回甜味给人一丝沁入肺腑的温柔。

　　从菜市出来，背兜已装满了苹果、石榴、冰糖橘、冲菜和青头萝卜，手里还提着一盆万寿菊。这时候天空已经完全放晴，大阳把空气晒得暖洋洋的。蓝天白云下，旁边的青城山重峦叠嶂，百公里外的四姑娘山雪峰耸立。心情大好！于是驱车朝着蓝天白云的方向驶去。经过大观镇，走过茶坪村，就进了青城外山。沿途山道蜿蜒，群峰起伏，往日里绿得沒有一点杂色的山林，被秋风点染出斑斑驳驳的黄色。偶尔看见几处红墙绿瓦掩映在树丛中，炊烟从层林里袅袅升起。车窗外不时传来溪涧的潺潺水声和林中画眉的唱鸣。

    山林深处，金色渐浓，不觉间放缓了车速。几只绶带鸟拖着长长的金褐色尾羽在枝头穿梭，在地上跳跃，欢快的啼叫好像在邀请行人观赏这里的景色。绶带鸟也叫“寿带鸟”，因“绶”“寿”同音，所以古人把绶带鸟作为福寿双全的象征。遇此祥物， 我们索性停下车来。只见公路在这里有点上坡，两旁银杏挺拔，满枝泛黄的树叶在明媚的阳光下金光熠熠；油黑的公路在不远处转了个弯就看不见了，透出几分幽远深邃。我取出相机为妻子拍照：她或倘徉在落满黄叶的公路上，或以垂下的银杏金枝为伴，或执一枚红叶凝眸若思，或眺望远处的山峦……人与景完全融为了一体，说不清是风景烘托了人，还是人点缀了风景。

　　中午时分驾车返家，阳光透过天窗正好照在妻子身上，肩上的红色围巾映红了她挂满惬意的双颊。两只缓带鸟从车前掠过，飞进了茂密的树林。绿黄杂染的山峦在车外移动，微风夹着温暖的阳光轻拂脸庞。山野的气息和着背兜里蔬菜水果的清香阵阵袭来，如这浓浓的秋意，让人陶醉，让人心旷神怡！

2019.11.3

于青城安曼